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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若云 ...

  •   顾珩舟这几天都在忙着自己的后事,挖掘了数天的坑终于够深,他满意地笑着,老板果然如期而置,几个伙计就将棺材放置土坑之中。

      「老板真大气,这木头怕是不便宜吧?」

      顾珩舟敲了敲木头,能感觉出来这是块好木。

      「您那玉太值钱,这些木也比不上。」

      老板是真的替他惋惜,这么好的青年,竟...

      「谢谢您了。」

      「要帮您写个墓志铭吗?」

      顾珩舟摆手道:「平生无所作为,不用了,但...帮我刻一下墓碑吧,留个名,算是来过这一遭。」

      其实越靠近死亡,他就越豁达,刚开始或许还很惊恐害怕,但现在,他释然了。

      「好,公子姓什么名什么,家住哪里?」

      「顾珩舟,留这三个字就好。」

      ***
      顾珩舟三个字已出现在墓碑上,但他本人站在这碑前,仍感到遗憾,大概是这墓碑不是沈纵隅亲手替他刻下的吧...

      如果是他亲手刻下,他会在旁边留什么呢...他想了很多,最后无奈的摇头。

      四十九天后,沈纵隅送走了沈老太太,送她入土的那一刻,锥心刺骨,一是最亲的家人已不再人间,二是想到顾珩舟,如今人现在究竟是活是死落在何方他都不知道,他痛极了,心里怨恨了奶奶数百次,但最恨的,还是他自己。

      「少爷!」老管家气喘吁吁的跑来。

      沈纵隅看了他一眼,道:「何事?」

      「有顾公子的消息了。」

      老管家告诉他,一名大娘数十天前遇上顾公子,顾公子问了他棺材店在哪,后来顺着路线,仆从找到了那家棺材店,然后...

      沈纵隅几乎是用百米赛跑的速度,来到棺材店,他问:「老板,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个年轻人向您买了棺材?」

      棺材老板定眼一看,这不是声名远播的沈当家,他惊恐道:「沈当家,您...这玉石不会是从你那里偷来的吧?我还给您,千万别告官!」

      他慌张地拿出玉戒,沈纵隅不用细看便知这是他替顾珩舟量身订做玉戒,是上等好玉。

      「他在哪?...」

      棺材店老板说数十天前顾珩舟来到这里,说要订做一个棺材,他还说,如果可以到时候替他把棺材钉死,将他埋好,只要做到这件事,这玉戒就归他了。

      沈纵隅眼眶泛潮,吸了吸鼻子。

      「那公子也是可怜,人长得清清白白的,眼看大好前程,竟身中剧毒,还说他无亲人无爱人,世间只剩他一人,我看他着实可怜,就说这玉戒不给他收了,他说他带不走,不如就留给我,没想到这竟是赃物,唉...」

      「这是我送他的,世间仅此一个,老板,我拿一块上等玉跟你交换,可以把这玉戒还给我吗?」

      沈纵隅言语颤抖。

      他收回了玉戒后,独自一人前往老板指引的方向,他说,顾珩舟连墓碑都立好,就差时候了。

      他不敢想这一个人怎么做到这样的?已经置自己的生死为度外?他能这么超脱,可以,但沈纵隅做不到,因为永远都是留下来的人痛苦。

      ***
      顾珩舟会算时辰了,大前天昏迷了十六小时、前天十八个小时、今天二十个小时,那么等到他今晚闭眼,应该不会再醒来了,他争取最后时间,先洗过了澡换上一身白的衣裳,然后写了一封信感谢黎心这些天的照顾,又写了一段文字放在自己的袖子里,环顾了一下人生最后停留的屋子笑了一声,便关上了门,他来到此生长眠之地,看了最后一眼自己墓碑,终是躺了进去。

      顾珩舟安稳地睡去。

      沈纵隅见到便是这一幕,顾珩舟还没上盖,所以一眼便看到他了,他瘦了,很安详的像是睡去,他摸着他的脸,很冰冷,应该是睡了一阵子了。

      他努力顺着气,不让自己溃堤,低声道:「珩舟、晚棠,我的心肝...起床了,别睡了。」

      顾珩舟当然不会回他话,他躺在这小小棺材里,一动也不动。

      「四月了,珩舟...海棠开了,你起来看看呀!」

      ‘’我没喜欢过人,也从未把一个人放在心上,除了奶奶、我爹娘,一开始只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趣,逐渐却被你一举一动所吸引,再后来,意识到自己此生不能没有你,顾晚棠,其实喜欢一个人很容易的,人对了,也不过是须臾的事情。‘’

      沈纵隅终是崩溃了,坐在他身旁哭得泣不成声。

      「晚棠,这里太冷,我带你回家。」他从棺材中将人抱起,没有尸体腐烂味,只有淡淡海棠花香,是他最后的气息,袖中一张纸掉落地面,沈纵隅将它摊开来看,上面写着:过往如云烟,眼一闭后,尘归尘、土归土...

      沈纵隅一步一步将他抱了回来,小心翼翼的,当他走回了沈家府第,所有的人一副不可置信的看着,有的人哭得泣不成声,有的人感叹英年早逝。

      沈家前些日子才刚撤下灵堂,如今又搭起了另个灵堂,他替顾珩舟换了一个宽敞的棺材,上面是玉雕的,极为尊贵,他又替顾珩舟订做了一套寿服,衬着顾珩舟皮肤更白,但死人本来就无血色。

      「我的珩舟,你到那里了吗?能等等我吗?我知你心中肯定怨我恨我,是我愚笨,想出让你离开的笨方法,害你情急之下吞了毒酒自尽,又错怪你把奶奶气死,是我不好是我不懂珍惜,如今...你留我一人,惩罚我,我无话可说,但求你,在下面等我,我很快就来陪你。」

      他看着顾珩舟的遗容如刚死的那时一般。

      「我的珩舟真好看。」他替顾珩舟戴回了原本给他的玉戒。

      「玉戒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你可都带好,黄泉路上我们一起走,对了...我选了一个不错的地方,那里很适合我们长眠,有海棠。」

      沈纵隅无奈笑了一声,「对了,这纸钱得多烧一些,你个小财迷,我要是烧得少了,到时候我下去你一定会骂我。」

      他蹲下默默烧着纸钱。

      「珩舟,等我烧完就来陪你,你看我酒都备好,这次不会再丢下你。」

      他烧了一迭仍觉得不够,又再烧了一迭。

      「你说世间无亲人无爱人,现在的我又何尝不是呢?虽然我嘴上说怕你一个人太孤独,其实我更怕的是往后自己一个人要过着没有你的日子,想着太痛了,我想陪你一起,珩舟我爱你,你要记得我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别忘了,来世我还会找到你,你永生永世都只属于我沈纵隅一人。」

      顾珩舟很累,睁不开眼,但他依稀听见沈纵隅在他耳边说话,渐渐才清晰,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但至少睡醒后,精神百倍,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才坐起,却看见此时的沈纵隅正拿起酒杯,他想也不想就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从棺材里一跃而出打掉了那酒杯,当下碎了一地。

      「痛...」

      顾珩舟的手被碎掉的瓷器给划出一口子,血正汩汩流出。

      「你...」沈纵隅一时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顾珩舟将受伤这件事算在了沈纵隅的身上,他怒道:「你他妈是有病啊...好的不学,学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殉情啊?」

      「啊?」

      对了,他不认识,他改口道:「嗯...就是,你他妈的真傻。」

      「我的晚棠回来带我走了。」

      沈纵隅宽慰地流着泪。

      「你看过哪个鬼会流血的吗?」

      突然想到自己手上还有伤,心疼地默哀了数秒。

      「你没死?」

      顾珩舟白了他一眼,道:「我没死你很失望是吧?」

      「没、没,我是太开心了。」

      顾珩舟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会开心呢...我自己都不开心了,你这么恨我,怎么会开心呢。」

      「晚棠。」

      沈纵隅向前一步想查看他的伤,但顾珩舟竟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沈纵隅惊讶了,他的珩舟竟与他有了距离。

      「你在怕我?」

      顾珩舟摇摇了头,道:「没有,沈纵隅,别做傻事了,沈家还需要你。」

      他起身又看了他一眼,转身按着自己得伤口正要离去,却被沈纵隅一把拉回。

      「你要去哪?」

      「我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沈纵隅的人,怎么没有关系?」

      「戒指我送人了、你也要娶他人了,和离书我也签好了,试问我俩还有什么关系?」

      沈纵隅粗鲁地将顾珩舟的右手抬起,摊在他面前道:「你看!」

      「你个死无赖,戒指怎么会自己回来?」

      沈纵隅露出满意地笑容道:「你不是说玉会认主?」

      「再怎么会认主,它都不会自己长脚回来。」

      他怒甩开了他的手,靠,这么一用力,又开始流血,沈纵隅见状,撕了自己衣袖,替他包扎伤口,缓声道:「心肝,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大小声,奶奶那事是我胡涂了,都是我的愚笨,差点害你我俩天人永隔。」

      猛地、沈纵隅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奔到门口大喊着:「来人啊!把大都有名的大夫通通给我请来,立刻、马上!」

      于是,不出一时辰,大都过半的大夫通通聚集在灵堂,画风诡异极了,顾珩舟自己都不知道已经被把了几次脉,被问了多少问题,最后还是沈纵隅不耐烦地问:「大夫,我内人的状况?」

      大夫面面相觑,不敢发言,于是沈纵隅指了一个年纪最长的,道:「你说!」

      「沈当家,这公子没病啊!」

      其他大夫接连点头赞成。

      「他喝下毒酒,你说他没病?」

      「我等不敢欺瞒!」

      顾珩舟见沈纵隅发火在即,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道:「各位大夫,我喝了酒之后,一日比一日睡得还久,且到了每日深夜的时候,全身便感到剧烈疼痛,渐渐的觉得疲惫不堪。」

      一大夫提出了疑问:「那公子现在觉得如何?」

      「嗯...神经气爽!」

      大夫们窃窃私语,许久才有道:「曾听闻南蛮有一药剂,可让人进入假死状态,过后,如脱胎换骨,他们称这药叫...百日散。」

      假死药?原来自己真的了罗密欧与朱丽叶......

      「这药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我等不敢欺瞒,此事只听说过,也没遇过,所以...当家的疑问,我们也无法回答。」

      沈纵隅低头沉思,过半晌才说:「各位都是大都神医,虽然内人现在看起来没事,但仍不免提心吊胆,烦请各位每月仍定期至府上替内人诊疗,至于金钱什么的,一切都好说,只要内人没事,各位神医要在哪置产都不成问题...」

      顾珩舟吓傻了,这钱说送就送,有问过他的意见吗?那是他的钱欸,不是说他财产都是他的吗?怎么出手这么阔绰?

      果真,钱财的吸引力比任何一切都还来得大,没人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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