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燈火照人間

20、第二十章 试探与不确定

　　「靠，你真拆了，晚上我们不就得冷死了？」

　　顾珩舟蹲在地上，看到上等的檀香紫檀就这样被肢解，他痛且无声地在心里哭泣着。

　　「心肝啊。」沈纵隅跟着蹲下，靠在他身旁叫唤他。

　　顾珩舟瞪了他一眼，道：「滚呀你，糟蹋了上等好木，不怕遭天谴。」

　　沈纵隅拉了他的手，紧握着，才道：「我的错，明天修，心肝，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顾珩舟想拔出自己的手，但沈纵隅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没办法，就只好放任他继续牵着自己的手。

　　「梧州的玉石，后来我请人打捞了...」

　　顾珩舟沉默了，他没想到沈纵隅竟会选在此时说出他想知道的事情。

　　「那块玉石确实在我这，没告诉你是因为...」

　　「你怕我走吗？」

　　沈纵隅微仰首，苦笑着：「你看，谁说你不聪明。」

　　他顿了顿，又道：「那块玉石确实特别，打捞上来后我本想告诉你，但后来我拿那块玉石去做了别件事，想着完成后再跟你说，没想到竟听到你坦言，我思考了半天，才把这一切联想在一起，宁愿我是多想，直到前几天你问了我那块玉石的下落，其实我心里，害怕极了，我害怕你就这样走了。」

　　最后那一句，顾珩舟确实听出了他的恐惧，他叹息道：「承熹，我确实想回去。」

　　沈纵隅神情落寞，道：「我知道...你在找那个玉石的下落，我可以、可以告诉你。」

　　顾珩舟看他发红的双眼，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太好，但还是好奇地问：「在哪？」

　　他心一冷，顾珩舟似乎真的要走，但话都说出口了，收回也没用，道：「晚棠，我告诉你后，你能不能，晚一点再走？」

　　「多晚？」

　　沈纵隅答不上来，这问题太难。

　　顾珩舟也不再逼他，道：「沈纵隅啊，先说那块玉石究竟在哪？」

　　「在你手上...」

　　「啊？」

　　顾珩舟看了自己的手，这才会意过来，原来这一块玉石已经变成了戒指，不过是说，戒指在他手上，那男子怎么没发现？不对，他那天穿得可多了，没发现也正常，知道玉石在他身上后，他念头突然多了，可得先藏好，毕竟这样直接平白无故交给别人，又不确定他是否真的会兑现他的诺言，等确定对方的来历后再说。

　　顾珩舟脑子快速转动，还没思考完就听见沈纵隅蹲在一旁闷着头哭泣。

　　「你干嘛呀？」

　　他用手指轻戳了他，但他都置之不理。

　　「沈纵隅啊，你他妈的演哪一出啊？」

　　沈纵隅闷声道：「你都要走了，管我演哪出？」

　　「你说你真是...」

　　「你走吧...我既然告诉你了，就没打算留你。」

　　顾珩舟笑道：「是吗？我也没打算留下，那你记得门要修、三餐记得吃，还有...算了，不说了我走了。」

　　顾珩舟一说完就往门外走去，沈纵隅意识到不对，才抬头，果真人已经不在屋内，他吓得冲出房门，大吼大叫的。

　　沈家上下一听到沈大少爷又再囔囔，惊得纷纷探出头来。

　　老管家率先而出，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沈纵隅哭喊着：「顾珩舟他走了，他...」

　　「少爷。」

　　「他怎么可以就丢下我一个人，他、他...」

　　「少爷。」

　　老管家语气高扬，但沈纵隅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小剧场，悲愤的哭泣。

　　老管家无奈，道：「顾公子在老夫人那儿用晚膳。」

　　「顾珩舟这个死没...咦？」

　　沈纵隅这才听出来老管家说的是什么，他一个字一个字道：「顾、珩、舟、在、吃、饭？」

　　「对啊，老夫人午时就派人传讯，说好久没跟顾公子聊天了，顾公子就说今晚就去找老夫人共享晚膳顺道聊聊。」

　　沈纵隅收回流下的眼泪，小奔跑地跑到沈老奶奶那边寻人。人一到，就看见顾珩舟与奶奶相谈甚欢，他铁着一张脸，步履维艰的走进。

　　沈老太太一发现自己的孙儿，笑道：「孙儿回来啦，一起吃吧！」

　　顾珩舟吃的津津有味，笑道：「奶奶今日特意下厨，可好吃了哦！」

　　沈老太太看着沈纵隅脸色似乎不太对劲，道：「孙儿，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奶奶...没事，我累了，我先回去了。」

　　沈纵隅是真的累了，但他是因为哭累的，当然，也是气累的，他感觉自己被捉弄了，但他没办法对顾珩舟生气，只好摸摸鼻子，转头离去。

　　顾珩舟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心疼起他来了，他跟奶奶说了一声，就跟在他后头走。

　　沈纵隅走回房间的速度很慢，像是走过了几个世纪，也完全没发现人就走在他后头，直到回到房间人背对着，躺在床上突然被一个热情的怀抱包围，他才意识到。

　　「承熹...」

　　沈纵隅没回他，他就继续在他背后轻声说着：「承熹，我说我想回去是认真的，毕竟我离开太久，我在那个时空有我的家人，我很想他们。」

　　沈纵隅嗯了一声。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顾珩舟感觉到怀里的那个人在抽泣，这么坚强的人，竟然为了他，一次次的落泪，他也跟着感伤了起来。

　　「可是，真要我回去，我又舍不得，这里有我的爱人，所以，除非你能跟我一起，不然我就不离开，不过，当我听到你说没打算留我的时候，我就生气了，想吓吓你，但没想到你...」

　　「我错了，我没有想象的那么无私，我知道你本来不属于这里，你也应该回去的，可是...顾珩舟，我只有你，你如果走了，那我真的一无所有了。」

　　顾珩舟亲了他的后颈，又道：「所以你一开始，是真的想过让我走？所以你才天天拉着我...」后面的话他实在难以启齿，不过他相信，沈纵隅是懂的。

　　「对，我想着、想着与你温存一天，就能抵上一年的思念，我只要、只要...」

　　沈纵隅终是崩溃了，他哭泣着。

　　「承熹，我不走，一辈子陪你。」

　　沈纵隅哭了一整晚，顾珩舟也抱着他，哄了他一整晚，这夜，他们再无言语交流。

　　***
　　天微亮，沈纵隅便清醒了过来，他看着顾珩舟熟睡的脸庞，竟又流了无声的眼泪，他太爱这个人了，哪怕前方路再黑暗再艰险，他都只想跟着这个人一起共赴生死。

　　顾珩舟一睁开眼，就是看到这番模样，他许久未进水，喉咙发干道：「爱哭鬼，为什么又再哭了啊？」

　　他用手轻轻擦掉了他的眼泪，随后又亲亲了他哭肿的双眼，又道：「我答应你了，不会走了，而且你看，戒指在我手上都没发生任何改变，所以，你放心吧！」

　　「不能骗我，你如果骗我，我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揪出来。」

　　顾珩舟哄着他道：「好、好，知道了，那爱哭鬼，咱们能不能再睡一会儿？特别困。」

　　沈纵隅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揽着他继续补眠。

　　***
　　沈纵隅昨天晚上在沈府歇斯底里的模样，今日成为全沈府上下茶余饭后的对象，但他们并不是笑话沈纵隅哭得模样，反而一致觉得，他们家的少爷太专情了，个个羡慕起顾珩舟拥有这美丽的爱情。

　　「顾公子。」

　　顾珩舟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跟着沈老太太身边的婢女，他不懂为何她突然会出现在这里，他道：「姑姑有事找我？」

　　只见那婢女拿了厚厚一本像是名册的书递给了顾珩舟，待他收下后她才道：「顾公子，老夫人说这是去年的赈助计划以及领用名单，她交代了，今年交给您去办。」

　　「啊？」

　　顾珩舟不明就里地翻开来看，密密麻麻写满每一页，他看得头疼，马上阖上，道：「奶奶今年怎么不继续呢？」

　　「老夫人自诉身体大不如前，心有余而力不足，本想交代少爷，但少爷每日在外头忙得不可开交，老夫人想了半天，觉得顾公子如此聪慧，肯定能胜任，就交由奴婢来转达了。」

　　顾珩舟干笑着，因为无法拒绝长辈，就只能摸摸鼻子接下这份工作了。

　　当沈纵隅忙了一整天回来便看到顾珩舟拿着筷子指着桌上的一本名册时，他皱起了眉头，道：「不好好吃饭，在干嘛？吃书？」

　　顾珩舟没好气道：「这写的都是些什么？我看不懂！」

　　他上前瞧瞧，原来是年末赈助活动，写的是去年沈府拨出了多少银两，提供贫困的百姓哪些资源，诸如此类，光这一本应该可以读好几天几夜。

　　「奶奶以往都怎么办的？」

　　沈纵隅尴尬一笑，道：「嗯...通常是奶奶通知我哪天必须空下来，我就留给她，当天再出来露个人头。」

　　顾珩舟冷笑了三声。

　　「哎，心肝你别这样，我来帮你看看，怎么舍得你一个人操劳呢？」

　　顾珩舟突然有个想法油然而生，他道：「承熹，我在的时空，几乎人人有书可读，我们叫义务教育，但这个时代显然没有，我想你钱那么多，不如，建个私塾，你觉得如何？」

　　沈纵隅沉默半晌，道：「是可以...还可以叫晚棠学堂！」

　　「......」

　　当然，最后在顾珩舟极力反对下，沈纵隅不得已改叫承棠学院，结合他俩的表字，看起来顺眼多了。

　　隔天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奶奶，奶奶双手赞同，他还建议无论男女只要付不起学费但有意愿者，都可以免费上学，日后也不需要还学费，只要记得回报社会大众即可。

　　奶奶同意后，顾珩舟开始规划，找地、找老师，总之各项琐事，都由他完成，等到私塾建好，寒冬也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