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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她被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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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那个女教徒除了为她洗漱沐浴便不再来了,送饭的人变成了元玺。
他送了饭没像女教徒放下就走,而是等着她吃完。
青玉皖常能感受到那炙热的视线,只是元玺一次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洞牢里的日子很难熬,可青玉皖也没想要找元玺说话,她说过,下次再见他不会手软。
虽然现在没有机会下手,但她也不确定自己狠不狠得下心,索性当做还不知送饭的换了人。
两人相互沉默,还是元玺先开的口:“师尊,已夜杀了肖笙冻,凑齐了解开封印的钥匙,明日就要去解开封印了。”
一直闭眼的青玉皖听到这句终于睁开眼,往声源看去。
解开无妄崖封印需要三把钥匙,她并不清楚是哪些,只知道钥匙散落失传,很难凑齐。
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元玺说:“无妄崖封印解除,红莲教将不复存在,修真界也要大出血。”
“你想关我到什么时候?”青玉皖终于出声了。
对面陷入无声,青玉皖有耐心也有时间等他的回答。
好久,元玺才说:“等一切平定,师尊自然就能出去了。”
青玉皖闻言蹙眉,正欲说他几句,又听见他说:“师尊,其实给你当弟子这些年,是我最辛苦的几年。”
没由头的话让她突然心头一哽,嘴边的话顿时消了声,默默地被咽了下去。
元玺走了,青玉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会儿是元玺走前的话,一会儿是他遍体的伤痕。
原本满心满眼的恨意不知不觉间裂开一个小口。
浑然不知这样过了多久,青玉皖翻身面对岩壁,这里是离无妄崖的地方,她放弃地想,妖兽冲出封印时她会听见它们的嘶吼吗?
然而她没有等来妖兽的嘶吼,等来了更吹落和星如雨的声音。
“师尊!”
两人提着灯,齐齐出声。
橘黄的火光照在青玉皖脸上,她被关了七八天,不见天日,脸上全是病态死气的白,听到声音,机械地抬起头,往日清灵的眸子麻木无光。
“如雨,吹落?”青玉皖错愕地道,“你们怎么来了?”
星如雨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师尊,捂住嘴巴生怕哽咽抽泣起来。
更吹落拉着星如雨上前,道:“师尊,我们接你出去。”
他们一左一右扶起青玉皖,青玉皖问道:“外面如何了?”
“安定了,师尊。”星如雨到底还是忍不住哭出来,“是……师弟救了我们。”
这个师弟让青玉皖的脑子罢工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她愣愣道:“元、元玺?”
更吹落声音有些沙哑:“我们错怪了师弟。”
青玉皖脚好像踩不到实地似的,被扶着还觉得飘然。
走出洞牢,无神的眸子骤然被外头强光照射,脑子都发懵起来。
眼前十分明亮,可就是看不清东西,青玉皖揉了揉眼睛,试图想要看清东西。
可她越努力尝试,眼前就越亮,最后亮得她两眼一昏,直接晕了过去。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头缠上白纱,她已经回到了穹极门。
东丰为她诊治,见她醒了,道:“门主的眼睛并无大碍,待我开几服药,过个一两天便能好。”
说罢便转身出去,告知门外的人门主好了。
“师尊醒了吗?”
“不严重吧?”
进屋的人很多,青玉皖从床上坐起来,听着声音有星如雨,更吹落,玉壶和光篆也来了。
“她一双眼最为厉害,一定没事的。”
她甚至听到了末燃的声音。
“末燃?”
青玉皖叫出声,对方很快就应了一声。
她心中思绪翻涌,“你无事?”
末燃虽不喜元玺,但这次元玺做得确实让人说不出不满来,回道:“你那徒弟并未下死手,那些都是做给已夜看的。”
他解释说已夜当时过来时他确实已经是奄奄一息,因为元玺提前告知他们潜入的消息成功取得她的信任,已夜便将他和青玉皖都交由元玺处理。
末燃被元玺暗中送出红莲教,而青玉皖则作为元玺的因爱成狂囚禁洞牢迷惑已夜的幌子。
星如雨道:“师弟还偷出钥匙和解药给我。”
青玉皖听他们说着元玺做了什么,可却没有看见他的人。
她没问,更吹落却难得说话说到重点,道:“师弟刺杀了北山主,后在无妄崖与已夜同归于尽。”
星如雨哽咽道:“我跟更吹落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师弟与已夜,连同战副宗主一同坠崖。”
“你说战凤萧也坠崖了?”听到这句眼睛睁得最大,最觉不可思议的竟然是玉壶。
星如雨点头,说:“已夜被师弟逼到绝境,拉着战副宗主一起坠的崖。”
玉壶抿起唇,星如雨转而继续同青玉皖说话,这里人多,玉壶愣着恍惚了好半天,直到光篆胳膊肘碰了碰她手臂,道:“发什么呆,门主问你伤如何了?”
“好、好多了。”玉壶心神不宁,有些呆不下去,“多劳门主关心,我还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更吹落正想着大家都在,认真地向玉壶和光篆道歉,可玉壶没给这个机会,急匆匆地走了。
往日最讨厌战凤萧的人,现在竟是最失魂落魄的人。
光篆看出更吹落的心思,道:“这事你先缓一缓,现在肖笙冻死了,清一宗群龙无首,如雨可能得回清一宗一趟,你陪着吧。”
对于被更吹落刺伤这件事,光篆并不责怪更吹落,他知道玉壶亦是如此。他们都知更吹落只是出于无法,完成已夜交代的任务罢了,并没有真的痛下杀手,不然更吹落真的想杀他们,第一次就可以成功。
“光篆长老,对不起。”更吹落还是先表达了歉意。
光篆摆手道:“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请罪。”
青玉皖也赞同道:“这么多天,宗主与副宗主皆遭遇不测,你们最好即刻启程。”
星如雨热泪盈眶:“谢谢师尊,光篆长老。”
从听到元玺的壮举到现在,青玉皖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悲恸的神情,神情淡淡,只赞道“忍辱负重,深明大义”,与往日无甚区别。
谈完事后青玉皖便说累了,屋内的人接连走了。
她接受了太多信息,一个人慢慢消化,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扇窗被打开,风吹进奇奇怪怪的笑声。
青玉皖不耐地翻身,将被褥拉上来遮住半只耳朵。
“哈哈哈——”
雪柳仍旧是叫个不停,尖锐的嗓音在耳膜上蹦蹦跳跳,青玉皖正欲叫人把鸡赶走,叫声又止住,应该是被抱走了。
周遭再次安静下来,青玉皖又翻过来,躺了会儿便翻开被子,摸索着下床。
因为看不见行走不便,碰到凳子,发出不小的声音,吸引了外面的女弟子。
女弟子进屋赶紧扶青玉皖坐下,青玉皖说自己渴了,女弟子连忙倒了杯茶,道:“门主有什么事叫我就行,不必自己下床。”
青玉皖啜了口茶,问:“刚才雪柳为何叫个不停。”
女弟子踌躇了下,小心翼翼地说:“门主,蛾儿死了。”
青玉皖一怔。
女弟子继续道:“大前天的事儿了,各地的妖兽又翻了一倍,门中人手不足,忘了给两只喂食,蛾儿把仅存的吃的都让给雪柳了,我们是听到雪柳一直不停的叫声才发现蛾儿的尸体。”
说完女弟子就跪了下来,“是弟子们疏忽,请门主责罚!”
门主本就人手紧缺,妖兽又翻了一倍,连有阵法护着的城镇都有威胁,更何况一些山村散户。门中弟子下山除妖劳累,回来忘了这些杂事各有各的苦。
青玉皖没有责罚,让女弟子下去了。
一个人待着,悲伤渐渐涌了上来。
蛾儿是她和师尊在世时一起去抱养的,喂了有多少年她自己都记不太清了。它高傲讨嫌,平日总爱欺负雪柳,没想到最后竟无私了一回。
……
“门主,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东丰解开缠在青玉皖头上的纱布,她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睛。
周围亮堂,由模糊渐渐转为清晰。
东丰在眼跟前问:“看得见吗?”
青玉皖视线定在他苍老的脸上,点了点头。
“那便没多大的事了,这些天少用眼,别看书多休息。”东丰收拾好医箱,临走前又说了一句,“快入冬了,门主不妨出去走走吧。”
躺了许多天,出去走走也好。青玉皖穿好衣,便走出青园。
劳累近一月,许多弟子受伤,因无妄崖的危机解除,没了源源不断的妖兽涌出,穹极门的压力便小了许多,不少人像青玉皖一样出来溜达。
他们身上许多地方还包扎着,三两聚在一起,或坐在亭中聊天打趣,或躺在草地上晒秋日温和的太阳,或缩在角落喂猫逗猫,看见青玉皖也都笑着打招呼。
门中其乐融融,出来走一趟,确实比缩在屋子里东想西想心情要好得多,青玉皖都不免染上笑意,一一回了招呼。
逛了一下午,青玉皖回到青园,独自一人时心里那股颓废劲又漫了上来,她提着酒菜去了白银盘。
酒在她看来并不好喝,入口微苦稍涩,有些还爆辣刺激,所以她甚少喝酒,可此时也不想喝茶。
她坐在亭中独酌。
圆月依旧倒映盘中,却没了往日的雅绿和淡粉点缀。
快入冬了,荷叶都枯萎了,七七八八地弯下腰,枯萎的莲蓬低落地垂着头。
青玉皖低着头发神,怔怔看着手中杯倒映出自己的脸。
“玉皖。”玉壶的声音传来,青玉皖抬头看她落座。
她扫了眼桌上,问:“喝酒?”
“嗯。”青玉皖啜了口。
“难得。”玉壶说了这么句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青玉皖道:“你腰上有伤,不宜饮酒。”
“我不是光篆,有分寸的。”玉壶轻笑一声,略微用一点撒娇的语气道,“这些天好不容易处理好门中事务,今晚上你便让我舒坦一下嘛。”
青玉皖便放任玉壶了。
两人各有各的心事,相对无言片刻,玉壶喝得有点醉了,脸颊发红,开口道:“玉皖,虽你没有表现出来,但我知道小玺的事,你很伤心。”
“嗯。”青玉皖对酒是浅尝即止,并未有醉意,清醒地回道,“看得出来,战凤萧的死,对你打击也很大。”
“有……有那么明显吗?”玉壶瞪大眼睛,看见青玉皖郑重地点头,想狡辩一下,“我、我那是欣喜……”玉壶越说越小声,青玉皖脸上写着“你可尽瞎编”,她自己也觉这样的话毫无信服力,遂低下首拢了拢酒壶,“人非草木,他是我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