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家的小娇娘》苏添白

3、003

　　“阿嚏！”苏诗捏着帕子掩住口鼻。

　　她感冒了！

　　因为被猪拱倒，她当天晚上洗了个澡。因为洗澡，她又着了风寒！

　　现下又没有什么特效药，有钱的富户还能去请郎中煎两副中药来对抗烧热，没钱的贫民心疼银钱就只能喝两碗姜汤，靠着自己身体这百十斤来抗病了！

　　苏诗自身这百十斤本就虚弱，扛不住，直接起不来了。

　　鼻涕与眼泪齐飞，小脸共青菜一色。

　　昨日想的那些发家致富的豪情壮志，也跟着隔壁那头疯猪的一拱，给拱飞了！

　　苏佃户看着病恹恹的闺女，心头怒火烧，一个劲儿的埋怨孙氏。

　　“什么天儿啊，就洗澡，孩子不解事你也不解事吗？！”

　　孙氏不敢吭声，只是默默地听着。

　　结果苏佃户越说越来气，一根指骂的手指头都快戳到了孙氏的脑门子上了。

　　孙氏扯着帕子只敢抹泪儿。

　　后来，苏老太太在小北屋里出来了，发话道:“行了，你也别搁这儿事后诸葛亮的埋怨孩子他娘了！严家大小子昨儿不是给送来两只鸡吗，炖上一只给诗丫头喝两碗鸡汤，再盖上厚被捂捂汗，明个就能好了！庄户人家吃顿好的，比吃药都管用！”

　　苏佃户听完他老娘的指示，一转身又戳指孙氏:“你还不动弹，是想让我干啊？！”

　　孙氏忙不迭地起身，生火炖鸡去了。

　　苏老太太有一儿两女。姑太太外嫁、老太爷过世后，苏老太太就守着儿子一家过日子了。

　　苏老太爷年轻的时候也读过两年书，孙男娣女的名字还都是他给起的，所以‘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精神食粮自然也投喂过亲儿子苏奎，苏佃户孝养老母的名声在大槐村也是数的着号的。

　　孙氏为此也曾有过不少委屈。可婆媳之间的委屈，几千年来的媳妇不都是这么受着熬着过来的嘛！

　　好在苏佃户对她还不错，放眼整个大槐村，哪家的汉子不打老婆？！

　　苏奎算是少有的动嘴不动手的男人了！

　　再说，苏老太太也是个大事上拎得清的婆婆。

　　犹记得她头胎生诗丫头那会儿，若搁其他庄户人家，‘生儿子是吃啥有啥，生闺女就得有啥吃啥’！但是苏老太太还是发话让儿子去买了只母鸡来炖。

　　跟现在大铁锅里炖着的这只一般肥！

　　孙氏心情好了，起劲儿地拉着风箱填柴禾。

　　当天晚上，苏诗吃上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顿大餐。

　　正宗农家铁锅炖土鸡！

　　太香了！鸡汤出锅的时候，孙氏还给她撒了一层香菜末儿，屋后菜地里现拔了切碎的。

　　就着焦脆金黄的发面贴饼子，苏诗干了一大碗！

　　吃完压上棉被蒙头大睡，捂出了一身汗。

　　终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不夹疼了，浑身也不害冷了，就是鼻子里还不通气，直囔囔鼻涕。又没东西垫着让她使劲擤擤。

　　唉，还是得买卫生纸啊！！

　　就这样，苏诗又邋遢着病体过了小半个月。

　　五月初四这天，她终于可以进城一趟了。

　　说是进城，实际上就是个比乡下较繁华些的镇子。

　　原来的苏诗也是去过两趟的，只不过是跟在苏佃户夫妻俩的身后，帮忙提东西的。

　　后来慢慢的姑娘大了，反倒是不愿意进城了。

　　可能是有些自卑感吧，又是个封闭性子，不像是人家旁的欢脱性子的，看见城里的姑娘穿的好戴的好，便会心生向往。

　　而她，只会远远的躲开！

　　苏诗和孙氏一道儿去的，在村头上截了辆去镇上卖土产的骡车，都是同村街坊们，规矩也都晓得。

　　赶骡车的吕大伯伯一见着苏诗就是一愣:“哟！诗丫头咋瘦成这样啦！”

　　“嗐，还不是让年前闹阵侯给折腾的呀！以前多瓷实的个孩子来呀！”

　　苏诗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翻译了一下:闹阵侯=长病，瓷实=健康结实。

　　顺便鄙视了一下这里长辈们的审美眼光，她觉得自己现在是刚刚好的黄金身材呢。

　　没有瘦成一道闪电，但也没有多余的一点赘肉。

　　“嗯，你家诗丫头干活忒出活了，这样容易坐下病，以后可得注意了。不过，瘦了倒是俊巴多了，看着跟个城里姑娘似的！这样想想，指不定也是好事呢！”吕大伯伯咧嘴笑着抽了一鞭子骡儿屁股。

　　孙氏自然晓得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也就看了几眼自己的闺女。

　　十六岁了，也确实到年龄了！

　　苏诗的粉面被羞得绯红，心里也如投石入湖，激起了一圈涟漪。

　　是呵，这个时代里，十六岁不嫁，慢慢就留成老姑娘了。

　　到了镇上，吕大伯伯和苏家娘儿俩约好了下午回程的时间地点后，就自去卖他那一车的土产了。苏诗和孙氏先去了最热闹的十里巷。

　　这趟出门，苏诗跟爹娘说的由头是，想扯上两丈细布，给自己和弟弟做两套夏装。

　　苏诗以前一贯地给家里干活出力，苏佃户夫妻更不是压榨女儿敲骨吸髓的苛刻父母，所以也就很大方的递给了女儿二百文钱，但嘴上还是说着‘要省着花啊’。

　　孙氏手里还捏着自己攒的私房钱一百来文，其实她这当娘的也是挺想打扮打扮闺女的。奈何以前闺女没这方面的心思，又因为干庄稼活把自己晒得黑扑扑的，吃的还多，又黑又壮，穿上绫罗绸缎，也不是个娇俏姑娘。

　　现在却不同了！闺女瘦了，也白嫩了，还爱说话了！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柔柔弱弱的，更显得五官标致，让人看了又忍不住想看第二眼。

　　吕大伯子的话中话又在她心头盘旋了一会儿。

　　毕竟，天底下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的亲闺女能有份好姻缘呀！

　　可她不知道她满脑子里想着的、想倾尽积攒打扮一番的亲闺女，现在正两只眼睛扫街似的搜索她的目标物，厕纸。

　　苏诗再也不能忍受没有卫生纸的日子啦！

　　最后，苏诗打发孙氏裁布跟布店老板磨价的工夫，偷偷地在对过杂货铺里买了两小捆厕纸，用包袱皮裹好掮在背后。

　　她自己暗暗的算了算，如果一天用两张，只要不吃坏肚子拉痢疾，就能坚持三四个月。

　　如果一天用一张……不行不行，纸有点薄，这是她最后的一丝挣扎了，她不能再退让了。

　　苏诗买完纸，孙氏的布价也谈好了。她又扯着这匹桃粉色的细布往闺女身上搭了搭。

　　嗯，这人要是瘦了，裹块布都好看！

　　再加上这白嫩嫩的一张小脸，水灵灵的一双大眼，啧啧，不是她属王婆的自夸，现在的诗丫头绝对能算得上她们大槐村的头一枝花。

　　一枝开在灿烂春光里的最迷人的桃花。

　　娘儿俩在一家小摊铺上简单的吃了顿午饭，又走走停停地逛了会子，腰里的荷包渐渐瘪下去，手里的东西自然是越拿越多。

　　最后，孙氏实在走累了，倚着根桥栏杆搌汗:“诗丫头啊，你自己去逛逛吧，娘就在这小桥石阶上等你，也好歇歇脚。”

　　苏诗赶忙地来接孙氏手里的东西，“那我也不逛了，陪娘一起歇歇脚，咱就到茶棚去等着吕大伯伯吧！”

　　“那怎么成！咱来一趟怪不容易的，哪能把时间都花在歇脚上呀！好闺女你快去，前面那条街上热闹着呢，娘就在这儿等着你。”

　　苏诗心里有点想笑，敢情娘还挺心疼给吕大伯伯的十五文钱哪，不逛个够本她都觉得亏了！“也行！那娘您在这儿等我，我再去前边逛逛就回来！”

　　“好，多逛会不要紧！”孙氏撂下手里的东西，坐在桥阶上。

　　苏诗则又非常小棉袄的给孙氏捏了会儿腿，才离开。

　　其实对于这种落后几百年的老商埠街衢，苏诗也并不会有多大的兴趣，只是架不住孙氏舐犊般的殷殷期望眼神，再者，总是比在乡下看天看牛看黄土，热闹的嘛！

　　走了一射地，又拐了个弯，这边的小街上就冷清些了。

　　但苏诗，遇到了个熟人！

　　在一家佐料摊子旁边，青石路上铺了块半新不旧的粗布，粗布中间摆放着几摞纳好的鞋底和一些上好了的鞋帮。

　　而这鞋底摊子后面却立着个高大颀长的汉子。

　　靠墙根儿里，还停了辆木板车，车上是一堆裹盖土产的遮布。

　　苏诗掩了帕子忍俊不禁，看着这本就冷清的小街上稀稀落落的过往妇女，谁个敢问他一个健硕男人卖的鞋底鞋面啊！

　　严越也看见了苏诗。

　　在他一抬眼一愣神的工夫，人家姑娘已经走到了近前。

　　严越:“苏，苏大姐！”

　　苏诗:“……”
　　好吧，根据这里的民风，喊‘大姐’其实有几分敬称的。
　　“严家大哥！好巧，我与阿娘来这里裁些布的。”

　　“是啊，真巧！我来镇上刚卖了一车土产，顺便帮三婶儿卖一卖她攒的鞋底鞋面。”严越感觉自己脸上很莫名的有些发烫，只是不知道颜色变了没，还好他不白，变了也看不出来。

　　苏诗也只敢瞟了一眼他那双像是装了闪烁星辰的丹凤目，嗫声道:“哦，卖出几双去了？！”

　　严越有点尴尬地搔了搔他的高鼻梁，“可能，我长得太丑了，连问的都没有！”

　　苏诗‘噗哧’地笑了。

　　这打袼褙纳鞋底，钻锥子上鞋帮，其实算是粗活的。有钱的大户人家里是下人仆妇们干，没钱的小户人家姑娘们也不愿意自己干，怕粗了一双嫩手。

　　只有乡下妇女才不甚在意一双手的粗细与否，农闲时节便会在家里做一些，有的自己家里人穿，有的攒多了拿出来卖。

　　这么一副鞋底鞋帮，得花费三四日的工夫呢！

　　苏诗望着那张明明十分俊美爽朗的脸，莞尔道:“我来替你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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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严越:“不用了不用了！这怎么使得！”
可心里怎么有那么一股子小兴奋哩！
此文的银钱设定大概是:一文钱约莫现在的一块钱吧，一两银子是一千文约莫一千块钱吧，这样好算账，也比较直观。比如现在，苏诗拿着200块钱进城逛超市去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