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清夜 魂断 第五部》云深不归处

12、第十二章

　　楼台高峻，庭院清幽。

　　如梦的目光笔直穿过扶疏的花木，落入角斗相交的楼阁。
　　凉停外，一方湖泊静卧，座色的长形单拱桥间。楼台亭阁、水榭流檐、白玉石桥、绿波粼粼、百花吐放、青枝相衬……亭下碧池锦鳞，更带出一股清雅出尘的味道。

　　正是早春三月，盛开的桃花，令人倾倒。
　　而在这一片美妙的胜景中，更因着一抹曼妙的身影，使得这一切看来更是如诗如画。
　　就连如梦，也不得不暗暗在心中惊艳，撇去静甄王不提，这叫做紫容的女子几乎也可算得是倾国倾城的了。

　　宫宴虽是设在傍晚，但大部分秀女都是一早起来便洗梳干净，随即翻箱倒腾自己最美的衣饰，对镜梳理打扮起来了，个个关紧了大门没有出来。一时间，这凤鸣宫周围的庭院静得只闻蝉鸣。

　　一阵微风吹来，紫容款款地向如梦所立之处走来，桃花飞舞，她婷婷而行，绝美的面容在精心的装扮下更显得瑰丽动人，丰姿绰约。

　　“如梦姑娘是在这里赏景？”她率先出声问道，就连那声音都如黄莹出谷，温婉秀蕴。
　　“紫容姑娘。”如梦虽依稀觉得她来者不善，却又无法回避，两权之下她便只得淡淡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看看这片美景，只是区区一处秀女下塌之处便如此秀美，难怪天下的女子都莫不想入这后宫，人间天堂，又是至尊富贵，谁人不羡？”她微微笑着，仿佛意有所指，“你说呢？”

　　如梦的眼神柔若水轻若云：“人各有志，这些于我，不过是过眼繁花而已。”

　　紫容淡然地一笑，并不以为然：“若真不在乎，便也不会来到这后宫。既已来了，便已注定将要在这里了此一生。或者荣华宠爱，或是一无所有，俱在一念之间。”

　　如梦没有接下她的话，只因她觉得已没有必要。
　　有时候说得太多，便会太容易被人知道自己的想法。
　　毕竟她此行有太多的理由必须成功，必须见到天逸。

　　花瓣在风中轻扬着，景致如花般美妙。
　　静立在花海间的两人，就如同站在画里，在画里被花瓣雨包围着。
　　两人各自沉浸在思绪中，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眸光流转，紫容凝注与如梦：“当今淑贵妃乃是我的表姐，想必你已知道。”

　　如梦微微摇头，她虽对此并不关心，却也不知她如此明示究竟有何目的。

　　见她茫然，紫容倒也并不介意。
　　“贵妃娘娘在我入宫前曾暗地里托人给我捎来一副画像，并告诉我，若是在秀女中发现容貌与画中人相近者，哪怕只是三分，便也要先除了此人，否则从此我在后宫便是永无宁日。你可知，这画上的人，是谁？？”

　　虽已有些预感，但如梦还是聪明地保持缄默。

　　紫容知她必不会回答，便笑了一笑：“那画中之人，正是已逝敬敏圣皇后。”

　　如梦微微皱眉，虽说她不想掺杂入这后宫之争，奈何还是身在了其中，避无可避。

　　紫容依旧笑得妙若微风，似有无限深意：“我想，你该明白了我的意思。”

　　对方既已如此直白，如梦也不再迂回，当下便也直视与她，淡淡道：“姑娘既已有了盘算，却不知又预备如何对付我？”

　　紫容悠悠一笑，双手扶着水亭的栏杆，凝视波纹兴动的池面，又道：“贵妃娘娘的用意我不会不明，她不过是想借我之手，铲除了你，为自己拔除未现之祸，同时又可借机将我逐出宫去，我若真对你出手伤了你，恰好便可中了她一石二鸟之计。”

　　见紫容如此洞若观火，如梦自然有些微微的错愕，看来这女子不仅仅有这一副惑人的美貌，她的心思也是七窍玲珑，决非常人可比。

　　紫容见她面色有异，更是平和地笑了一笑：“在未入宫前，我也不曾想到，果真会有人，长得会如此相似于已故前皇后，我想就连贵妃应该也只是未雨绸缪，并不会料到这届秀女真有人长得与皇后和秦妃相似，看来若是让她亲见了你，却又不知该是如何神情了。”

　　“姑娘的容貌远胜过于我万分，至于那皇后更是早已被赐死之人。秦妃虽正当宠，但想必也无法与紫容姑娘的绝代风华相比，姑娘又何必岐人忧天，生怕得不到帝王的宠爱。”

　　紫容闻言，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当今的皇上绝非常人，他若真如此轻易能被美色诱惑，又怎可能大权在握，将皇权重新地掌回手中。”

　　如梦微微一凛，不由垂眸道：“既非常人，自然也不会因为我与皇后容貌相似而对我另眼相看，何况世人都知道，他与皇后感情并不深厚，秦妃能有今日，想必是因其有过人之处……”

　　紫容看出了她的紧张，一双翦水明眸灼灼的盯着如梦：“姑娘当真是不明白紫容的话中之意么？”
　　心念电转，如梦霎时间明白到了什么。
　　淑贵妃早已明了了自己在天逸心目中的份量，她虽然并不知道自己仍活在世上。但是秦妃的受宠使她明白到皇上依旧不能对“秋似水”忘情，所以，若是让她发现了，她绝不会放过自己。

　　收敛心神，如梦长叹一声：“她与你毕竟算得是表姐妹，又怎会害你。至于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初入宫的微不足道的秀女，能否得皇上青眼还未可知。”

　　紫容掩嘴笑了起来，那笑容明媚如花，却隐隐带着三分嘲讽：“这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明白一个道理，后宫之中，没有亲理伦常，从我们选择开始侍奉同一个男子开始，便已经注定了我们的命运。更何况我自小并非是上尚书府上长大，与她从无深交，自然更谈不上有何情份可言。”

　　如梦心知她说得不错，一时间心思悠远，只是凭栏在湖边远眺，那神态说不出的沉静娴雅，似乎要与漫天的落花融在一起，随风飘飞。
　　虽说她并不能堪透紫容对她和盘托出的用意，却也明白，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更好。
　　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若只是宫闱之中的小小倾札，在她眼里反倒已显得微不足道。

　　“无情最是帝王家，天下间的女子，谁人不想独占宠爱，若是得不到，便要努力的爬上让自己牢固的地位，荣华富贵，此时此刻，又有谁会真正顾念到什么姐妹之情。”紫容继续开口道，语声极轻缓，身形不动声色地渐渐向如梦靠近，及至到了近前处，才停下了步子，一时间，她静静地站着，亭中帘纱翻飞，也吹起紫容发上的彩珠吊饰飘荡，步摇轻颤。

　　如梦道：“你多虑了。“
　　她不会，也绝对不愿留在这后宫之中。
　　“我来这里也并非己愿，也许你不信，但我绝无意争宠于这后宫。”
　　她坦诚相告。

　　“凡事防犯于未然，总胜过事后补救。”紫容依旧是波澜不惊地道，看似带着温柔地笑意，眸光却是无比的犀利，“何况若事后让贵妃知道我如此轻易地放过了你，她也不会善待于我，毕竟如今的我，也无任何名份，不过是个初进宫的小小秀女，与她斗，亦是毫无胜算。”

　　“你……”如梦不由皱眉，心头微跳，虽说只是一个女子，但她看不透紫容的来意，似是和盘托出，又似还有所保留。但是话直白至此，她还是依稀有了些眉目。
　　想了想，复又镇定了下来，问道：“那紫容姑娘预备如何做？“

　　“我方才说过，我若出手伤了你，必然自身也会难保。所以……“紫容诡异地一笑，突然靠近她身边，朝后一个踉跄朝后向湖水中栽去，虽是早春，那水也绝对是冰寒彻骨，这样突然间倒头载了下去，连如梦都是大惊失色地想要出手拉她，然而却已赶不及，那伸在半空的手还未来得及抽回，便听见不远处一声惊呼，随即是一阵尖叫。

　　“来人哪，救命啊。快来人哪，杀人了。“

　　回转身，她看到一个秀女正张皇着提着裙矩朝着远处边跑边喊着，如梦心底一沉，就在这一瞬间，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任何人从那秀女方才所站立的角度看来，只怕都会以为是她，别有用心地将紫容推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