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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抱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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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吗?
安柔看出了乐嫣脸色不好,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满脸担忧。别折腾一回真生了病,要是这一回也一病不起,叫了医师,那可别指望她再帮乐嫣瞒着。就是被那个冷面皓都吓得,王妃来了,她也要这么说。
再等等。
乐嫣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但她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倒不是她自负皓都喜欢自己,想要干什么,而是在意刚才底下人说的“下毒”。
这里可是秦王府,竟然会有人下毒。
乐嫣倒不是怕自己被人毒死,而是担心阿耶阿娘。她一个长在府里的小县主能碍着什么人,得罪到恨不得下毒杀他。必是有人看阿耶阿娘不顺眼,非要除之而后快不可。
旁人都心疼她,都瞒着她,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乐嫣觉得有些冷,就算正日高悬,也只有头顶肩背能暖和一点而已,手指已经冰冷得厉害。她不愿去冻身边的安柔,便自己蜷缩起手指,尽量不去想。假装不想,便不冷。
下头的皓都仍然一副心神都在面前人的身上,此时,他正用那双吓死人的眼睛,观察那个被一同押来的老内监。
“……那、那天晚上,我俩一同去帮忙送酒,按着以往的规矩,咱们送到门口就行,不许进门。所以卸酒的时候,我、我就偷了会儿懒,主要也是肚子疼,就去了一趟茅房。结果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急匆匆地从厨房里出来。当时我也没多想,就以为谁忙不过来,叫他进去搭把手。谁知道,他慌里慌张的,也不等我,也不四下看看,自己直接就把那运酒的小车推走了。我一看这哪行,总管恐怕还以为我偷懒呢,就在后头只叫他。可能是太远了,他没听见,我腿脚也不好,到底是没追上,让他自己一路推着车回去的。半道上,我还遇见了个同乡,还抱怨了两句。”
老内监一脸褶子,看起来胆小又滑腻。说他偷奸耍滑倒是很有可能,但下毒这种事,看起来就太难了。
“那天在厨房附近单独一个人待过的,只要他们两个?”皓都听出了其中的漏洞,看向一旁的军士。
“是。但这个人床底下还有一埋了一对金镯子。”为首军士被皓都这话问得有点懵,总觉得好像哪里做错了一样。
“哇的,那是你阿耶我辛辛苦苦攒的,你们这群卑……唔”年轻的内监骂到一半又挨了皓都一脚,立时连另一边脸都肿了起来,说不出话来。
“没空查的这么细。既然两个都有嫌疑,就两个一起杀了。府里的规矩就是不许仆役各院乱窜,出门必须两人同行。他们犯了规矩,又都与下毒一事沾了嫌疑,留不得了。还是直接杀了干净。”皓都知道的东西更多一些,这个时候,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是。”押送的军士也没有犹豫,直接一人一个,拧断了两人的脖子。
这回,就算是乐嫣再淡定,也忍不住一息不动,静默如常。更何况,还有一个安柔在。
“谁?”
着附近竟然有人?皓都手指一动,剑鞘便开了半寸,立时露出一股子杀气来。
“是、是我。”安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明明感觉到危险却半点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了一步,挺直了身板,竟是希冀把自家小县主挡在身后,叫人看不见一样。
皓都在发现偷窥之人乃是光明正大站在回廊上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等看清了回廊上的人是谁之后,心更是沉入谷底,冰凉一片。
前面那个穿着红衣的是侍女安柔,后面的人身材娇小,身着鹅黄,虽正好被安柔挡住了脸,但猜也能猜得到,必是乐嫣。
她竟然在这儿。她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
她在这儿多久了,都听见了什么?
她到底……会怎么想我?
皓都捏着剑的手指紧了紧,脸上纹丝未动,但手中却暗暗蓄力,整个儿一副想要钢剑捏断的架势。但他还是开了口。
“是乐嫣县主吗?”皓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撕开的嗓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多么嘶哑低沉。以至于在出口之后,斜上方回廊里的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地缩了下身子。
“不。”“是我。”
安柔想要把乐嫣挡在身后,但还是没有拦住探出头来的乐嫣。虽然本没什么不好见人的,但两人这一番动作,愈发叫皓都在心底退了一步。
虽然乐嫣还是露出了半截的身形,可到底也不知正对着他的,遥遥望去,也只能看见半张肉嘟嘟的脸。
皓都的眼睛从回廊平移到旁边的花树上,眼神依旧坚硬冰冷,削铁如泥。但心里却已经难受得拧成一团。
她现在一定更厌恶自己了。也是,谁会喜欢一个鹰犬、刽子手呢?身份低微,性情粗鄙,身边的亲戚朋友都对他避如蛇蝎,现在,恐怕连她的侍女都会挡在她的面前,觉得自己会伤害她……
皓都心里千回百转,连冷峻的下颌都因为少见的低头而露出了委屈无辜的小肉来。不过,皓都这般心境可没传给旁人,在他身后站着的军士,听说乐嫣在此之后,立时齐声行礼,每一个人觉得,自己能有幸,叫上头人记住。
“见过县主。”
“嗯,不必多礼。我们、我们也是路过此地,你们继续、继续公干就是。”乐嫣有点害羞,其实她对这样的礼遇一直都不太习惯。她自忖不曾有益家国,只是因为投胎得好,竟能走到哪里都高人一头。
细思起来,着实问心有愧。
安柔听见两厢对话,才记起自己身后的乐嫣是秦王的嫡女,王妃的掌上明珠,别说是在府里,就是在宫中也绝无可能被欺负的。也是自己刚才傻了,竟怕自家人伤了她。都怪这皓都,冷心冷肺,张口闭口的杀人,把自己都拐到沟里去了。
皓都不知道安柔在背地里腹议自己,还在强打精神,对回廊里的两人硬邦邦地道,“县主体弱,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好。”乐嫣背靠着安柔点点头,眼角的余光早已看见,那一老一少两个内监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巴,蜷缩着摁在膝下,就好像此地没有这两个能说话的人一般。
乐嫣不忍心张了张嘴,但没说出口,就把问话又咽回了肚子里。说什么呢?求情还是问话?无论她说什么,人家都可以不回答,她脸皮也薄,也做不出威逼利诱、撒娇耍赖的事来。况且,她也不希望把有人在秦王府下毒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甚至,乐嫣连把皓都一个人叫走也不太敢。因为乐嫣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对方好像是偷偷喜欢她,但更多的时候,又觉得是自己情窦初开,自作多情。
人家只是冲着阿耶阿娘给她个面子。自己太过当真,可能就是不识好歹了。
乐嫣在原地犹豫,皓都也站在原地犹豫。其实他可以借口说最近府里不太平,然后护送乐嫣回去的。乐嫣县主那么胆小又害羞,一定不会拒绝,就算安柔不愿意,他也可以一句话给怼回去。
李长歌和魏叔玉他们是皇亲贵胄,秦王府与太子府撕破脸前总还要给他们些面子。一个小小的安柔,还是好收拾的。
但,皓都还是不敢。他害怕面对乐嫣避之不及的眼神,也不愿意看见她硬撑着应付自己。那样的乐嫣,让他更加心疼,也更觉窝心。
两个人都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一个决定不动,一个决定回房,没人想要和对方多说一句。但下一刻,乐嫣就拖着站麻了的小腿,直直踩到一个圆圆的小石子上,脚下一滑,斜着身子就从回廊摔了下去。
“啊~”
“小心。”
皓都想都没想便飞身而起,直接把人接到怀里,然后转着圈后退了两三步,才卸去力道,但整个手臂也被震得发麻,下意识地便要把乐嫣往地上放。
可等他低头,想把人放下的时候,方才发现,乐嫣已经晕了过去。
晕、晕了过去。
皓都整个人都僵直了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怀中的女子柔软娇小,比自己想象之中要轻上不少,而且还带着阵阵的香气,绵细悠长,一个劲儿的往自己鼻子里钻,叫他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不知该如何是好。
“县主晕了?”安柔在乐嫣摔倒时便想一把拽住她,奈何自己也是笨手笨脚,连衣角也没碰到,只能眼看着乐嫣摔下去。幸好,被皓都一把接住,没有摔倒地上。但见皓都抱着人不动,而乐嫣双眼紧闭,也是急了,直冲着皓都喊叫。
“劳烦皓郎君帮我把县主送回房去。县主的病刚好,这就又受累受惊的,就算在这里醒了怕也走不回去。万一再生了病,王妃定要心疼死了。”
“好。”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承下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安柔,一路把人抱回去的,更不知道自己走时一句没留下,手下的军士会如何看待自己。
他只知道自己抱着乐嫣,光明正大走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