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雀传》癫山人

41、第四十一章

　　楚尽试探着摸了摸我的头：“祥妤心术不正，北海也危险。你贸然过去，我一着急话就重了。”

　　我不说话，他以为我还在生气，开出许多条件哄我，又要带我和竹熙去吃饭。

　　“吃完饭我就上天宫讨旨，将你我婚约定下，这回你不嫁都不行。”楚尽凑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认真地说：“九殿下对我而言只是身份的称呼，我心中从始至终只有你。”

　　我还不说话，楚尽难得一见地撒娇似的对我笑，又掰起手指头数道：“你要将我气死了，去北海险些被人押走喂殒豚，回来莫名其妙跟我怄气，竹熙一趟趟地来，又送匣子又递话，最后连镯子也给我送回来了，你想要干吗？”

　　我拿鼻子哼他：“要干吗你不知道吗，不想跟你好了。”

　　楚尽再次扳下一根手指：“我去北海干正事，你胡思乱想气得不跟我好了。”

　　我终于被逗笑，作势打他，觉得这插曲也挺好，让我从此往后对楚尽的爱不掺执念，无谓回报，唯有一颗真心。

　　中陆正值傍晚，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路边一间间店铺都很热闹，内外全是人，连弥散在空中的灶气都是幸福味道。

　　我们披着落日余晖行走，一如既往地有说有笑，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在云洲的时候。

　　我们来到一家火锅店，开门便被香气包裹，接着进入一处包间，点过菜后又剩谈话。

　　我问楚尽怎会知晓我在北海？他把剥好的花生推过来：“龙宫门外有仙侍在清点赴宴名目和贺礼，重点讨论尸尊请柬，我看对应名头为‘赶宴’，知道是你胡诌的，所以折回去找你。”

　　一众女子有秩序地端菜进来，娴熟地摆置铜锅和炭火，此时一声清脆又熟悉的铃响，继而一道白影闪到面前，乃白淄的纸船。

　　女子们没防备地被吓到，惊呼着往后退。我抬手托住纸船，朝她们和气地笑了笑。

　　她们不再害怕，问我是不是魔术师，会变花吗？

　　我心说小菜一碟，中陆正是芍药花开的季节，便翻手呈出一把芍药给她们。

　　她们上齐菜，拿着花欢喜地离开。我展开纸船，见乌绥即将投生凡间，转世为男子，名叫周弃念；李侗也已经炼成人儡，取名段缘。

　　待周弃念成人还早，提先做出人儡有何作用，派上用场时不得有一层积灰？

　　我跟楚尽谈起此事，他答说：“李侗会给段缘塑封起来，像真空包装一样。”

　　竹熙完全听不见我们聊天，吃火锅吃出一种此生无憾的感觉。

　　其实他做东西很好吃，以前在十二阁，我俩闯祸被罚赶不上饭，大多是楚尽带吃的过来。可他外出平乱，或被叫走做别的，便照顾不到了。竹熙就会鼓捣点小菜，偶尔还会烤野味，配稀粥或馒头吃。

　　他总说“凑合吃”，但我吃得很舒坦。

　　“嚯，瞧瞧！”赵柘笑声袭来，他倚在门口，带着标志性的经典笑容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他不客气地拉出凳子落座，自然地翘起二郎腿：“吕局长看不惯小吕成天不学无术，还贪生怕死，简直窝囊得令人发指，所以给他请来一位云洲教习。”

　　“这姑娘不简单，上来就敲我顿火锅，名也挺有意思，叫姚钱树。”赵柘眼光投向我：“我出来上厕所，半道儿听说这屋有魔术师会变花。我看她们拿的芍药也不对劲啊，连根带泥的，这变完袖头子里得抖搂出多少土？”

　　我无语，原来变花还有不带根的讲究？

　　“得，你们也别搁这儿吃了，上咱那屋去！”赵柘张罗转换阵地。

　　竹熙说已经吃饱，还有事忙。赵柘不强留，爽快地告别了。

　　两间屋子仅一墙之隔，氛围却天差地别，我还没进门就觉得热。

　　“埋汰谁呢？大绿棒子全啤的，四提哪够啊？再拿八提！老赵掏钱，不得踩箱喝吗！”任双喊得脖子都粗了，看见我们声音拔得更高：“加人了，八提不够！老楚能喝，再拿十二！”

　　楚尽向他摆手：“我不喝，吃完饭有正事。”

　　任双嗔他扫兴，眼珠又转到我脸上：“你不喝，烟雀喝！咱还没跟烟雀正经喝过酒呢！”

　　赵柘按下任双，告诉他等会儿再说喝酒的事，抬手叫来姚钱树给楚尽和我介绍。

　　她对楚尽道声“幸会”，即刻抬头盯住我，眼睛闪烁出狂热的光。

　　我不动声色地掐诀验人，没发现有何不妥，确实来自云洲，且是仙阶了。

　　她中陆打扮，既舒适又随意，看着很休闲，配上英气的样貌和一身精肉，乍一看像假小子似的，可越品越觉得她有种难得的美——自在豪爽的飒气。

　　她脖子上戴有单黑绳，编着双印四目扣。

　　我知道它属于九令局，绳中所穿褐色圆珠象征暗镖，分为阴阳两营——阳营代色为灰、阴营代色为褐。具体做甚，我不清楚。

　　“太激动了！”姚钱树恭敬地摘下帽子：“久仰，我真特别崇拜您！我曾是云洲鹭垣门弟子，九方会武有幸见过您一面。您第一、我第二，您还有印象吗？”

　　我想起来了，九方会武我参加过，代表十二阁去战云洲另外八大修炼门派。

　　彼时我连尸王都不是，因不喜烈日，一心速战速决，确实与她过过招，也确实没给对方留情面。

　　“你用长刀对吗？”我对她的刀法有印象：“好像叫息尘？”

　　我隐隐感到惊喜，真是她来教吕阳的话，这小子委实太有福气。

　　“对，长刀是息尘，短刀是子春。”她飞快点头，又躬身拱手：“女兆姚，日匀昀，晚辈姚昀有礼了。”

　　赵柘正嗑瓜子打牙祭，突然瞪大眼睛：“你不说你叫姚钱树吗！”

　　姚昀戴好帽子，无奈一笑：“大叔，我逗你呢，那名多土啊！”

　　任双笑坏了，一手握着酒瓶，一手直拍桌子，好像这辈子都没这么痛快过，放开喉咙又喊：“老赵！看见没，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