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雀传》癫山人

38、第三十八章

　　乌峦临走前把我叫出来，说乌绥在我闭关时来过很多次，都被阁主挡了回去，没有一次如愿。

　　待归还记忆之后，她面对楚尽，才如梦初醒似的痛哭起来，好像信仰的神殿坍塌了，支撑她的所有都在见到楚尽的瞬间土崩瓦解。

　　他希望乌绥早日放下、早些释然，还拜托我在她转世后多加关照。见我诚恳地答应，终是放心地离开。

　　白淄带走乌绥，房间内剩下我和楚箫忌。他说楚尽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来了。

　　我追问楚尽来此做甚，又去哪了？楚箫忌也不清楚他的去向，只晓得楚尽来问青鸿的事。

　　“他笃定凌茜不是主谋，我带他去找隋清，她说此前凌茜确实行事鬼祟，总借口出去，还有一次被她撞到。”楚箫忌思考着：“隋清说那幢茶楼很偏僻，她着急赶路，只是过去歇脚，却见到凌茜和另一名女子在二楼角落神秘地谈话。”

　　难道凌茜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吗？背后之人是针对我，还是针对青鸿，抑或二者皆有？

　　我向楚箫忌打听是否听说青鸿得罪过谁？他摇了摇头：“不清楚。但青鸿入魔前从外面赶回来，还急切地问过阁主你何时出关，貌似有要紧事告诉你。”

　　我不确定此事是否相关北海，竹熙说过青鸿在北海险些丧命，北海对外却是另一套说辞。

　　青鸿还告诉过我骨笳乃珍龙之骨，珍龙一脉如今也在北海，这些或许有关联吗？

　　我想不出一二，决定去一趟。

　　自尸道成神，有无数请柬递到阴界邀尸尊。起初我还翻一翻看是何名目，后来发觉这些老神仙纯属没事找事，就是瞎凑宴局打发时间。

　　他们好像老叟百无聊赖地面对一片湖泊，隔段时间就得掷俩石子，绞尽脑汁地破其水波不兴。

　　我原以为这厢不理会，晾三五回便不会再受打扰。或许碍于尸尊位阶高，每逢宴请诸位神仙还是会把面子功夫做周全，巴巴地将请柬递到阴界。

　　我回到阴界找出北海的请帖，不禁匆忙起来，赶紧掐诀换貌化作普通小仙，火急火燎地赶往北海，半途又想起未带贺礼。

　　旁人未必能识破我的真身，但我还是怕不慎有万一，耽误了正经事。

　　再说尸尊化身小仙，空手去北海二公主的诞辰宴请白蹭一顿吃喝。此事若传扬出去，我的脸直接丢到九霄云外，阴界也要遭诟病，成为砸入老神仙平静湖泊的一颗巨石，涟漪荡上一年半载，够他们笑个痛快。

　　我加紧拐到云洲置办贺礼，凑成气派的吉利数，本来踏实不少，却在抵达北海之际莫名感到紧张。

　　北海宫殿富丽堂皇，在深海中璀璨夺目，我总觉得刺眼，又格外心神不宁，遂随在众多仙君末尾，不想惹人注目。

　　两位仙侍在入殿处拦下我，看一看贺礼，又仔细研究起请柬，再三狐疑地审视我：“请柬相邀阴界尸尊，这位仙君是与尸尊同来的吗？”

　　我一边在签名簿上署名，一边气定神闲地答：“小仙名为赶宴，乃尸尊挚交。尸尊冗务缠身，劳我来一趟。”

　　仙侍愁眉苦脸地探讨片刻，最后还是把我放了进来。

　　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我随意逛逛，准备找嘴松的鱼鳖虾蟹打探一下青鸿情况，结果猝不及防地听到三人对话。

　　“楚尽上神适才过来，不晓得此时离去否。”淡红袍笑靥如花：“祥妤公主与楚尽上神青梅竹马，他来了，胜过旁人贺礼万千。”

　　“此话不假。”淡粉袍随即笑道：“九殿下踪迹不明，楚尽上神虽和她有婚约在身，但找不到人有何办法，迟早要再许婚约。”

　　淡黄袍警惕地环顾四周：“传闻九殿下已经薨了，和祥妤的长姐祥妗同时期没的。她们仨和楚尽关系最好，如今两位都不在了，祥妤与楚尽喜结连理是早晚。”

　　我无法再偷听下去，拐出珊瑚礁问她们：“谁是九殿下？”

　　“大胆！哪来的没规矩的小仙，怎敢暗地听人说话！”三位仙子现出严厉怒容，瞪着眼睛将我包围，逼问我都听见了甚么。

　　我强笑着安抚她们：“我是新晋的小仙，不懂规矩冲撞各位仙子，着实抱歉。我无甚资历，路过此地听见新奇事，忍不住多听两句，主要是羡慕各位姐姐懂得多。”

　　“难怪连九殿下都不知道。”淡黄袍抖擞出骄傲姿态，轻描淡写地说：“她是玉帝的女儿，天宫九公主，楚尽一生的挚爱。”

　　我眼前霎时昏暗，本能地扶住珊瑚礁：“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淡红袍讽刺我没见过世面：“九殿下芳华绝代，乃神仙中的神仙，楚尽上神孤家寡人苦念至今，只为守着和她的婚约，你有何资格评价不可能？”

　　此话何意？那我算甚么？

　　我认识楚尽这么久，从未听他提过这桩事。

　　倘若他磊落地告诉我，我根本不会计较，往事而已，过去就过去了，但从外人嘴里得知这件事性质不一样。

　　他恢复记忆先来见我，又去十二阁问一问青鸿，之后远赴北海庆贺青梅竹马的诞辰，这就是他所谓的要处理的事？

　　所以他是准备一直瞒下去，瞒到瞒不住为止？直到玉帝为他和祥妤赐婚再来告诉我：烟雀，我夫人不是你。

　　我们相处千万年，我怎会轻易不信任他，可三位仙子讨论的话着实令我痛心。她们大讲特讲九殿下，赞叹祥妤重情义，说她至今都将三位殿下的丹青挂在大殿。

　　“听闻那是楚尽为三位殿下绘的丹青。”淡黄袍眼珠一转，发出刺耳的笑声：“如此说来，真不知祥妤是为姐妹情谊，还是为楚尽上神了。”

　　我一路走来，少有东西还能在心中留下痕迹，或是影响我。婚约之事姑且不谈，他避开我来见祥妤是何意思？我不敢瞎琢磨，无法回答自己。

　　她们问我的话，我也始终没有回答——没见过九殿下，那你见过楚尽上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