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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酒楼清曲回肠断 ...

  •   春风拂柳,艳阳高照。
      不过落仙楼的伙计们已经无暇欣赏这片春光美景了。
      正值午时,落仙楼红火的买卖让老板卢陆笑逐颜开,那柄乌木算盘亦打得哗啦啦直响。
      “伙计,你们店中可还有空位?”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呦!是您,您又来了!正好,楼上刚腾出来一张桌子,您楼上请!”店伙计一眼就认出这个昨天喝了两坛“仙人醉”的大汉。
      窦巍雄向柜台上正在打算盘的卢陆扫了一眼,看到他并未抬头,微微一笑,与伙计走上楼去。
      “您今天要些什么?”店伙计一边抹着桌子,一边问道。
      “和昨天一样,不过‘仙人醉’要给我三坛!”
      “好嘞!您稍后,酒菜马上就到!”伙计大声招呼着,快步跑下楼去。
      “掌柜的,他今天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要了三坛‘仙人醉’,您看……”他走到卢陆身边,说道。
      “照给!”卢陆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依旧打着手中的算盘。
      “哎……”
      “回来!”卢陆抬起头来吩咐道,“跟他说,昨天他的酒钱还有剩,这次酒钱一起算!”
      “知道了!”
      “阿弥陀佛!借问店家,小僧可否讨些斋饭?”伙计刚刚下去准备,一个身穿青布僧衣的小和尚走了进来。
      卢陆抬头一看,不由得一愣。
      此人正是昨夜所遇的清端和尚。
      清端也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向卢陆合十道:“小僧云游至此,不知店家可否行个方便,施舍些斋饭?”
      这清端虽是年轻人但却十分老到,马上想到了卢陆隐于扬州闹市,定是不愿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并未多言。
      “哈哈,楼下的莫非是清端师傅?窦巍雄在此,可否上来一叙?”
      还没等卢陆答话,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尽管楼内人声嘈杂,但却听得清清楚楚,又丝毫没有尖利刺耳的感觉。
      “原来窦施主也在此,如此小僧叨扰了!”清端向卢陆施了一礼,走上楼去。
      卢陆一皱眉,心中隐隐感觉不妙。招手唤来伙计,吩咐道,“叫后厨弄几个素菜送上去,唉!”
      “掌柜的,您叹什么气呀?”伙计问道。
      “没什么。去忙你的吧!”卢陆遣走伙计,心中暗道,“这几日心绪不宁,但愿不要出了什么祸事!嘿,窦巍雄既然来了,哪里还会不出祸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我大隐于市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有活人没有,有喘气的没有?还不快来招呼一下!”就在卢陆心内忐忑的时候,店门外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喊道,“小侯爷驾到了!”
      话音未落,十几条大汉鱼贯而入,在门口列成两排,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从他们中间缓缓走了进来。
      这年轻人容貌还算英俊,但面色阴婺,双目闪动,嘴角边带着一点邪邪的微笑,叫人一看便从心底感觉不舒服。
      原本嘈杂的楼下大厅顷刻间静了下来。
      “原来是封小侯爷驾到,小人未曾远迎,您恕罪!”卢陆见此人入门,慌忙走上前去施礼。
      “免了免了!我说卢掌柜,你这买卖不错呀!”封小侯爷嘴角一撇,向四周看了看。
      “还不是托小侯爷的福!”卢陆笑道,“小侯爷是想用餐还是……”
      “废话!到你这里不是来吃饭,难道是来找姑娘的不成!”小侯爷身边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申斥道,“赶紧把楼上给我们倒出来,小侯爷吃饭,不喜欢别人打扰!”
      “小侯爷,您看,楼上的客人已经满了……”
      还没等卢陆说完,封小侯爷的眼睛已经瞪了起来,“卢掌柜的,这扬州城内还从没有一个人干和我讨价还价的!你是不是买卖不想干了?”
      “不、不,我是说楼上很乱,您先在这里喝壶茶等一下,我叫伙计们上去收拾一下!”
      “哼!”小侯爷嘴角一撇,坐在了手下搬来的椅子上,“卢掌柜最好快一点,我的耐性可没有多少!”
      “当然,当然!”卢陆说罢扭头对身旁的伙计说,“还不上去和楼上的客人们说一声,就说封小侯爷来了,请他们腾出桌椅,这一餐的饭钱全免!”
      “是!”伙计慌忙跑上楼去。
      片刻后就见楼上的客人陆续下来,有些人甚至慌慌张张就出了店门,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坐在楼下的封小侯爷。许多楼下的客人也纷纷会钞走人,原本热热闹闹的落仙楼顷刻间变得冷冷清清。
      “楼上的客人全走了吗?”卢陆低声问下来的伙计。
      “那个大个子的客人说什么也不走!您看怎么办?”伙计在掌柜耳边说道。
      卢陆喘了一口粗气,心道:“就知道会这样!算了,见机行事吧!”他扭头对封小侯爷说道:“小侯爷,楼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您先到楼上坐?”
      “好!我们走!”小侯爷弹身而起,大步走上楼梯。
      “掌柜的,不会出事吧?”伙计悄悄问道。
      “不出事才怪!”卢陆嘴上没说,心内却是极其烦恼。
      此刻那封小侯爷已经走到了楼上,他一眼就看到正坐在窗旁的窦巍雄和清端,脸色一变!
      “小侯爷,您看……”身后的管家见状凑了上来,那模样就仿佛自己是一支听话的猎犬,只要这位封小侯爷点一点头,他就会第一个冲上前咬住两人,管家身后的那些大汉也挽起衣袖,跃跃欲试了。
      “那边的是什么人?”小侯爷用手势制止了手下的动作,对紧跟其后的伙计问道。
      “回禀小侯爷,那边是两个外地人,您看您的雅间在那边,他们在另外一头,也碍不到您的事……”身旁的伙计连忙说道。
      “外地人?”封小侯爷眼神闪烁,目光在窦巍雄健硕的身躯上游动,最后落在了他背后的“狻龙刀”上,不由得眉头一皱。“黄二……”封小侯爷唤来身后的管家,和他耳语了几句,那管家点头走下楼去。
      “我们进去!”封小侯爷没有理会窦巍雄两人,率领众人走进了雅间。
      看到最后一个大汉晃晃悠悠消失在屏风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店伙计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哼!什么小侯爷,无非一个依靠老子功德作威作福的阔少爷!”封小侯爷没有计较,可窦巍雄却大声叫道,“不管是谁,只要作奸犯科落到老子手中,老子就叫他好看!”
      楼上的雅间却也是薄薄的木板和屏风阻隔,窦巍雄这样的大嗓门又怎么会让人听不见!
      哗啦!
      雅间内的座椅似乎被撞到了许多,十几条大汉一瞬间冲了出来。
      “哪个不长眼的小子竟敢冒犯小侯爷的虎威!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奶奶的!把他扔到街上喂狗!”
      就在这些人骂骂咧咧走过来的时候,只听雅间里传出了小侯爷的声音:“你们这帮混蛋在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滚回来!”
      那些大汉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小侯爷什么时候有了如此的涵养?
      “你们这些蠢材,到底听没听见!”小侯爷显然已经动气了,这些大汉慌忙退回了雅间。
      “小侯爷,您怎么了?怎么不让我们教训一下那个狂妄的家伙?”一个手下低声问道。
      “哼!你们懂什么!那两个人决不平常。你们看见那个大块头没有,他身后背的那柄刀绝非凡品!我们家老爷子征战沙场数十年,搜集了无数的奇兵,这些年又弄来不少珍玩异宝,小侯爷我自幼搂着这些东西睡觉,别的不敢说,要说这识宝的眼力,恐怕连师傅他老人家都比不上!据我观察,那大汉背的是一柄绝世宝刀!弄不好还是通灵的异宝!”
      “啊?那正好让我们去把宝刀抢过来,献给小侯爷呀!”
      “一群笨蛋!”封小侯爷骂了一声,“背着这样宝物招摇过市的家伙是一般人吗?弄不好还是一个剑侠之类的人物!就凭你们几个,恐怕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我们几个不行,还有小侯爷您呀!”一个手下谄媚笑道,“小侯爷跟随苍峰真人学艺多年,只要您伸出个小拇指,那个银洋蜡枪头还不乖乖地献出宝刀!”
      “这句话说得还算不错。小侯爷我的本事不要说在这扬州城内,就是方圆三百里,除了我师傅,还有什么人能比得上!”
      “就是就是,咱们赶紧出去,免得那两个家伙一会儿跑了……”
      “不过……”小侯爷对这几个收下一挥手,拉长了声音说道,“那大汉身边还有一个小和尚,能和他在一座吃饭的和尚想必也会有些门道,所以在我师兄未到之前,谁也不许惹麻烦!”
      “对对!小侯爷身娇体贵,自然不能因为这些家伙冒险,依小人看,我们不如回府把您的师傅苍峰真人他老人家请来,到时候您和他老人家一人对付一个,自然是手到擒来……”
      “哼!你们这些榆木脑袋总算开窍了,我刚才就已经叫黄二回去了!”封小侯爷嘴角一撇,面现得意之色。
      “哎呀!不愧是小侯爷,真是运筹帷幄,见识超群呀!”
      “那当然了,你当是你呀!咱家小侯爷是武曲星君下凡!”
      “好啦好啦,别拍马屁了,派人看着外边的那两个,别让他们跑了,其他的人在这里陪我喝酒,等师兄来!哎?这酒菜怎么还不来呀!”
      “是!伙计,怎么还不上菜?等死呢?”几个手下一齐走到楼梯口,冲下边喊道。

      这是落仙楼最清静的一个中午了。
      整个楼内只有两伙客人,这并非是因为没有客人,而是即使有人想要进来吃饭,一听伙计说大名鼎鼎的封小侯爷虎驾在此,也吓得跑到立刻逃之夭夭了。
      如果说这位封小侯爷没有因为窦巍雄而发火已经令卢陆感到吃惊,那么窦巍雄在第一次挑衅后竟然没有继续闹事则让他有一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
      “这家伙到底安的什么心?怎么那个小和尚似乎与他认识?”卢陆感觉心中奇怪。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从门口传来了一阵丁丁冬冬的琵琶声,随即歌声轻扬。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伴着歌声,一名怀抱琵琶的少女款款走进了酒楼。
      “这位大爷,小女子漂泊至此,无以为倚,想借宝地讨口饭吃,不知可否?”少女来到卢陆面前,飘飘下拜。
      待那女子抬起头来,卢陆不仅都是一愣。
      世间竟有如此人物!
      但见着少女腰如摆柳,面似芙蓉,唇红齿白,明眸善睐,一袭白衣,如仙子降尘,令楼内为之一亮。
      “这位姑娘,并非……”
      卢陆摄下心神,刚要劝说少女离开,就听楼上传来了窦巍雄的声音:“好一曲《野望》!姑娘可否上楼一见!”
      怎么又是他!卢陆差点想上去掐死这个家伙。楼上还有一个扬州一霸封小侯爷,让这少女上去那无疑羊入虎口!当然,有窦巍雄在,这只羊恐怕不是少女,而是那个以为自己是老虎的小侯爷;如果不让少女上去,那窦巍雄一旦闹起来……
      “这位姑娘,楼上可有封小侯爷……”卢陆笑声提醒少女。
      “封小侯爷?”少女嫣然一笑,“他是谁?是叫我上去的人吗?”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这封小侯爷……”
      卢陆方要解释,就听楼上的窦巍雄催促道:“卢掌柜的,怎么哪名女子还没有上来呢?”
      “大爷,我来了!”女子从卢陆嫣然一笑,不待卢陆阻拦,径直走上楼去。
      “唉!”望着女子的背影,卢陆叹了口气,心道,“看来我注定要放弃这里了!”

      少女缓步走到楼上,却见窦巍雄正在向这个方向张望,见她上来,招手相唤。
      “是这位公子唤小女子吗?”
      “姑娘请坐。适才在下听姑娘一曲王绩的《野望》,实在是声如天籁,歌胜黄莺,因此想请姑娘上来一叙。”
      窦巍雄微笑着看着少女,但那小和尚清端却不敢抬头,只是盯着面前那两盘素菜。
      “公子过奖了!小女子乃是山野村妇,只因家中遭难,投亲不遇,这才流落街头,卖唱为生。”那女子坐在边上的一张椅子上,低头说道。
      “听口音你似乎是北方人?”
      “小女子家住岐山下的流河庄。”
      “岐山距此何止千里,女施主却是如何到得扬州?”清端和尚闻言惊道,“这一路上,你一个弱质女流,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吧!”
      窦巍雄笑着看了看清端,打趣道:“清端和尚似乎很是怜香惜玉呀,哈哈!”
      “阿弥陀佛!窦施主取笑贫僧了。”清端脸上一红,低声说道,“贫僧只是觉得,这位女施主能够孤身跋涉千山万水,实在是令人佩服!”
      “大师误会了!小女子并非孤身一人来此。”少女说道,“其中缘由,实在是一言难尽呀。”
      “姑娘慢慢说,不要着急!”窦巍雄倒了杯茶,说道:“相比你是口渴了,先喝了这杯茶。”
      这少女抿了口茶,这才说道:“小女子原本是岐山流河庄的人氏,家中原本也有几亩薄田,日子还算殷实。只是三年前岐山出了一些山魈精怪,时常下来祸害百姓,我家的那几亩田连续两年被糟蹋得颗粒无收,不得已,父母这才带着我到扬州投奔姑姑。”
      山魈精怪?
      窦巍雄和清端和尚对视一眼,随后窦巍雄问道:“姑娘能确定那是山魈?”
      “我却不曾见过,但爹爹却是亲眼得见。他老人家饱读诗书,年轻时还曾游历各地,虽不能说是纵览古今,却也是方圆数十里最有见识的人。我家的田地就在岐山脚下,那年夏天。我们村许多户人家的庄稼都被人大片大片地糟蹋,于是爹爹晚上就带着长工阿牛去守候。结果,第二天老人家亲口对我讲,二更天的时候,他看到一只身高三丈的绿毛山魈从山上下来,在田里乱翻乱跑,就是它糟蹋田地!那长工阿牛哥当场就被吓得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情!这山魈一向只在深山老林中出没,今日竟然出现在岐山,还会糟蹋老百姓田地,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清端和尚自言自语道。
      不只是他,就连楼下的卢陆也是一愣。这位掌柜的早已经放下了算盘,静静倾听楼上的动静。只有雅间内封小侯爷那批人还在大呼小较低猜拳行酒令,但这种声音又怎么能妨碍得了他呢?
      “难道官府就不管此事?”窦巍雄问道。
      “当地的县老爷也算是一个清官,我们将此事告官后,他也曾派来衙役,可这些人又怎么是那山魈的对手!这怪物刀枪不入,我们村子的几十条壮汉和十几个衙役都没有拿住那怪物,反被他伤了数人!后来,连县老爷也没有办法了!那以后,这山魈更加变本加厉,有时甚至天还没黑就跑下山来!幸好它也只是糟踏庄稼,并没有进村伤人,但即便如此,村里人没了田地,等于没了活路,无奈何,父母才带我到扬州投奔姑姑。”
      “噢,那后来呢?”
      “幸亏这太平盛世,我们一家人虽然辛苦,一路上却也平安。来到扬州,我们的盘查已经所剩无几,但寻遍全城也找不到姑姑家!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姑姑全家已经在几年前迁往长安了!”这少女说着,眼圈一红,流下泪来,“爹娘一急之下双双病倒,不到半月,竟然故去!我典当了最后一点首饰发送了他们二老,已经是身无长物。无奈和,只好沿街卖唱为生!”
      听罢姑娘此言,两人不禁一阵唏嘘。
      窦巍雄问道:“不知姑娘日后作何打算?”
      “小女子还能有什么打算呢?只能靠卖唱攒些盘缠,回老家去吧。”
      “老家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舅舅,他在距离我家三十里李家庄,那里并没山魈作怪,他的家中虽然也不宽裕,但我思量着,投奔舅舅总比去长安寻找姑姑要稳妥些。”少女轻拭眼角泪水,缓缓说道。
      “清端,你看我们……”窦巍雄欲言又止,看了看清端和尚。
      “这个,千里同行,恐怕不太方便吧。而且我一个僧人,这,人言可畏……”清端有些犹豫。
      “哈哈,清端呀清端,可惜你随磐陀禅师修行数载,放不下呀,放不下!世人无非一堆白骨,何必执著?”窦巍雄执箸敲桌,笑道。
      清端面色更变,正颜道:“谢窦檀越指点!是小僧执著了!”随即哈哈一笑,抬头看着少女,“世人如何看我又有何干!莫说三人,就算孤男寡女又有何妨!就这么定了!”
      那少女莫名其妙地看着二人,问道:“二位在说什么?小女子不明白。”
      “我们在说,送你回家!而且,还要为你们除去那只做恶的山魈!”窦巍雄双目中透出两点寒星。
      “真的?”少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起身来深深下拜,“两位如能除去这个祸患,小女子在这里替全村的父老乡亲谢谢二位了!”
      “姑娘不必!”窦巍雄忙搀起她,“铲除妖孽,原本是我辈众人分内之责!姑娘行此大礼,我窦巍雄愧不敢当!”
      少女站起身来,欲言又止道:“只是那山魈厉害得紧……”
      “哈哈,你是在担心我们的本领吧?放心,既然我等敢于说出此话,自然不会不自量力!”窦巍雄笑道,“莫说一只小小山魈,就是千年的精怪,我等也有一博之力!”
      少女脸色一红,低头喃喃道:“小女子并非怀疑二位的本领,只是担心二位为那怪物所伤,既然二位有十足的把握,小女子就放心了。二位侠士出手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就以一首俗曲,饶二位雅听了!”
      “哈哈,如此甚好!”窦巍雄笑道,“姑娘的琵琶之技出神入化,歌喉更是绕梁三日,此一曲,值千金!”
      “官人缪赞了!”
      少女一抬皓腕,玉指轻移,琵琶发出一连串珠玉之声,煞是悦耳。
      就听少女歌道:“吾富有钱时,妇儿看我好。吾若脱衣裳,与吾叠袍袄。我出经求去,送吾即上道。将钱入舍来,见吾满面笑。绕吾白鸽旋,恰似鹦鹉鸟。邂逅暂时贫,看吾即貌哨。人有七贫时,七富还相报。图财不顾人,且看来时道!”
      “好!好一曲吾富有钱时!王梵志对于人生淡薄、世态炎凉的感叹尽在姑娘曲中!为此曲,当浮一大白!”窦巍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姑娘入门时唱了一曲《野望》,如今又是王梵志的诗句,想必在家时也是饱读诗书,未敢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父亲姓白,您唤我乔儿即可。”
      “乔儿?哦,铜雀春深锁二乔,名如其人!哈哈,名如其人呀!”
      “果是名如其人!”窦巍雄笑声未落,雅间内一人抚掌而出。
      正是那个封小侯爷!
      他身后跟出了十余条大汉,更有一名不知何时进来的背背宝剑,手持拂尘,身披八卦仙衣的白发道人!
      “哼!”窦巍雄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封小侯爷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只是想请这位姑娘唱个曲!”小侯爷一脸的坏笑,“不过此地似乎不太清静,还要烦请这位姑娘随我到侯府去一趟。”
      说罢一使眼色,他身后立刻走上两天大汉,分左右架住白乔儿。
      “啊!不要……”白乔儿慌忙挣扎,但一个弱质女流又怎是两名壮汉的对手!
      “住手!”
      窦巍雄拍案而起,两名大汉只觉眼前一花,竟然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白乔儿的胳膊,直跌出去!
      咚!咚!
      这二人如同口袋一样跌到楼板之上。
      “妖法!这家伙会妖法!”两人大叫着站了起来,躲到了封小侯爷的身后。
      “蠢材!”小侯爷低声骂道,“闭嘴!别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阁下好身手!在下白鹤观苍峰真人,未请教二位大名?”那道人走上前来,稽首道。
      “白鹤观?莫非就是号称亚天一圣王天师修行的所在?”窦巍雄问道。
      “不错,在下正是王天师的嫡传弟子,而这位封小侯爷,则是本真人的徒弟!”苍峰的脸上露出得意笑容,看面前二人的表情,似乎被自己师傅的名号镇住了。
      “哈哈!道家本是清静无为,修身养性,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王天师竟然也与官府相勾结,投靠权贵,为这等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之徒为虎作伥!”窦巍雄扬眉道,“从我一入扬州,双耳中就灌满了封小侯爷的恶行,今日既然让我遇到了此事,那就不得不替你老子管束你一下了!”
      “大胆恶徒!竟然敢出言不逊!”封小侯爷怒喝道,“把此人给我拿下!”
      “是!”
      他身后的十几个随从一拥而上,直奔窦巍雄!
      “尔等为虎伥,亦应受罚!”窦巍雄仰天大笑。
      “我的酒楼!”
      听到这笑声,楼下的卢陆只觉得一阵心疼。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眼见着这十几年的心血就要付之东流,不由得不痛心。
      但听楼顶上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连四寸厚的硬木楼板都被压得吱嘎吱嘎的怪叫。
      十几条大汉都躺在了楼板上,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那么幸运,全都是臂断腿折,呻吟哭喊之声煞是热闹。
      “鼠辈敢尔!”封小侯爷见状大怒,从腰间抽出一支软剑,直刺窦巍雄咽喉!
      “雕虫小技!”窦巍雄紧盯着短剑,待它刺到面前伸出右手食指一弹,正弹中剑尖。
      叮!
      这封小侯爷如被巨锤击中,踉跄倒退数步!
      “哼!你这恶贼还有几分本事,看我的洪荒宝扇!”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柄巴掌大的蒲扇,这蒲扇见风即长,顷刻间大如桌面!
      “小侯爷不可!”苍峰真人见他亮出此物,慌忙上前抓住小侯爷的手腕,说道,“此宝威力太大,小侯爷且不可轻易使用!你不要着急,看为师替你亲下这厮!”
      眼见苍峰真人向自己走来,窦巍雄也不敢大意,对清端说道:“清端,你护住乔儿姑娘,待我会会这位王天师的高足!”
      “窦施主请放心,有小僧在,必能保白姑娘平安!”清端护着白乔儿退到墙角,说道,“窦施主尽管放手施为就是。”
      “哈,原以为清端定要说那些劝人为善的大道理,却哪里知道你这小和尚如此爽快!”大敌当前,窦巍雄却似毫不在意。
      “原来施主姓窦,”苍峰真人一甩拂尘,笑道,“但不知施主名讳?”
      “终南山窦巍雄领教真人高招!”
      “终南山窦巍雄?”苍峰仔细回忆这个名号,但自己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高人,不由得心中略微安定下来,笑道,“高招哪里敢说,只是小道有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还请施主指教!”
      苍峰真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碗,直抛向窦巍雄头顶!
      “拿只破碗来砸人吗?”窦巍雄嘴上说得轻松,表情却是极为郑重。
      但听他背后“狻龙”锵锵作响,一道青虹破鞘而出,直劈那只玉碗!
      玉碗似有灵性,滴溜溜绕开“狻龙”的刀锋,划了一条弧线,飞到窦巍雄头顶,瓷碗一倾,竟然倒下一泓寒水!
      “疾!”窦巍雄手捏法诀,“狻龙”刀幻出万道玄光,护住全身!
      刀芒闪烁,水花四溅!
      那寒水与刀芒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咚之声,无数水花迸散四周,所到之处竟然凝成大片寒冰,整个落仙楼顷刻间变得冷森森寒气彻骨!窦巍雄却未伤分毫!
      苍峰真人手中拂尘轻扬,那千丝万缕的尘丝化做一幅巨幕,将己方人护在其中。
      “幻冰泉!好狠毒的手段!”角落处的清端慌忙祭起手中清心罄,用一道祥和金光将自己和白乔儿护在中央。
      “幻冰泉?是什么东西?”白乔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向清端和尚问道。
      “这幻冰泉乃是云天地灵气的千年寒冰所化,非要用温玉碗所乘。即使是炎炎夏日,幻冰泉所过之处也会结成坚冰!寻常人即使沾到一滴也会变成冰人!这道人一上来就用此手段,实在是狠毒!”
      清端言还未尽,就听窦巍雄喝道:“小小幻冰泉其奈我何!苍峰,看我的天雷御龙万刀诀!”
      “糟糕!这道士让窦巍雄发火了!”刚刚跑上楼梯的卢陆心道不妙。
      但见“狻龙”刀呼啸而下,竟然幻成一条五尺长的金龙,直奔苍峰真人!
      那金龙张牙舞爪,身周隐隐有风雷之声!
      “不好!”苍峰急掐法诀,那面拂尘幻化的巨幕猛地一缩,无数细丝将金龙裹在其中!
      “师傅好手段!”封小侯爷的夸赞刚刚出口,只见一道霹雳从天而降,那紧缚着金龙的拂尘被劈成尘齑!
      “御灵剑!”苍峰真人原本也没有指望拂尘能够挡住金龙,但拂尘这么快就被击碎还是大出所料,慌忙亮出身后宝剑。
      剑芒大胜!
      一道巨大的剑芒锁住了金龙,自上而下疾劈下来!同时两个符咒也脱手而出,两个火团一左一右,直奔金龙!
      当!
      火球和剑芒同时击中金龙,在此重击下,金龙重新化为刀型,飞回到窦巍雄手中!
      苍峰真人感觉胸口如被锤击,宝剑险些脱手,踉跄倒退两步,这才稳住身形。
      “不愧是天师弟子,吃我这一刀看看!”窦巍雄宝刀高举头顶,迈步向前,“狻龙”从空而下!
      这一刀朴实无华,但威力却有增无减!刀气凝聚不散,风雷之声虽低却摄人神魄,将苍峰真人牢牢锁在当中,避无可避!
      当!
      刀剑相交,苍峰手中的精钢宝剑当场折断!
      真人但觉一股沛然之气直冲经脉,身子如同被霹雳劈中,向后飞出,只撞倒墙壁上,将雅间的墙壁撞破!
      “师傅!”在旁观战的封小侯爷心中一惊,慌忙上前查看。
      但见苍峰真人面色惨白,嘴角渗出鲜血,在一片碎木中缓缓站起,说道:“放心,为师的伤势不重!”
      “哈哈,封小侯爷,你师傅休习的是道门玄功,这点小伤两三日就无碍,现在已经没有人给你撑腰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否还像刚才那样的威风!”窦巍雄扬手将宝刀入鞘,大笑着冲封小侯爷一步步逼近!
      这封小侯爷眼眉倒立,伸手到怀中,又亮出了刚才并未使用的洪荒宝扇!
      “姓窦的!我今日让你命丧此地!”
      他口中念念有词,猛地一挥手中宝扇,落仙楼内刮起了一阵狂风!
      “不好!”
      窦巍雄原本以为小侯爷本领低微,并未将他放在眼中,但这法宝一经发动,却显得威势骇人,不由得大惊失色!
      天地万物俱都不见,只余一片茫茫!
      窦巍雄发觉自己仿佛陷入到无尽的空旷之中,除了自己,并无一物!
      “莫非这洪荒扇竟然能够制出幻境?”他猛地警醒,但却不知该如何摆脱。
      就在此刻,忽听到一阵水声,猛抬头,竟看到万顷碧涛奔涌而来,眼看就要将他卷入其中!
      “此乃幻境,我却不怕!”窦巍雄闭目不理,不料竟然这狂涛冲力极大,竟将他打入浪底!
      “不好!这并非幻境!”呛了几口浊水,窦巍雄这才发觉这并非是幻境!如果再不出手,自己就会死在这洪水之中!
      “敕!”他强稳身形,心中默念法诀,“狻龙”刀疾飞出鞘,化身一条金龙,将碧涛硬生生分开!那碧涛却也奇怪,刚一被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碧涛未尽,天火又至!
      脚下空旷中忽然涌起无尽火焰,似万条毒蛇,欲将他吞噬其中!
      窦巍雄顾不得吝惜功力,召回“狻龙”宝刀御刀飞行,在火焰的空隙中左闪右躲!但那火焰似乎无穷无尽,且越燃越高!
      就在他左支右绌之际,头顶上忽然现出一座山峰,直压下来!
      “不好!”窦巍雄一提功力,脚下“狻龙”疾若流星,在山峰压下之时堪堪避开!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窦巍雄心念一动,猜到了原委,缓缓举起右手,左手则变幻出各种奇异手势,念动师门不传之密——九转万雷诀!
      这九转万雷诀威力奇大,有违天道,且敌我皆伤,每次施法后都会功力大损,至少要十日之上方能恢复,从出道以来,窦巍雄只用过两次,这一次,却是第三次使用!
      就在他闭目念咒之时,一只九头蛇怪忽然出现!这怪物看到窦巍雄就在面前,毫不迟疑,九个狰狞的蛇头张开大口,奔他噬来!
      轰!
      万雷齐至!
      窦巍雄挣开双目,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落仙楼之中!
      那封小侯爷面目焦黑,衣衫褴褛,持扇的右手竟然被雷劈成了焦炭!那柄“洪荒扇”落在地板之上,已然变成了一团火焰!
      “啊!”直到此刻,这封小侯爷才从错愕中惊醒,躺在地上不断翻滚,左手握着已经废掉的右臂狂呼不已!
      “你好狠!毁我宝物,伤我徒儿,此仇必报!”苍峰真人抱起自己的徒弟,越窗而出!
      眼见主子已经跑了,那些随从也连滚带爬地跑下楼去,只有几个断腿之人还在地上呻吟。
      “窦大哥,你没事吧?”白乔儿慌忙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
      窦维雄闭目调息了一下,喷出一口淤血,而后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塞入口中,说道:“我不待法咒念完就贸然发动,被万雷反噬,幸好这小侯爷功力不深,我调息一下就没事了。但真气至少要十日才能完全恢复。”
      “阿弥陀佛,那小侯爷不顾自己修为妄动宝物,这也是咎由自取。”清端和尚走上前说道,“刚刚窦施主被他的洪荒宝扇摄入其中,我等清楚地看到您在扇内躲避洪水烈火,但小僧刚要出手,您却已经施展了九转万雷诀,此诀我之前只听师傅说过,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那小侯爷竟被扇内霹雳所击,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呀!”
      “说来惭愧,我开始还以为这只是幻术……险些着了他的道。”
      “二位,此处并非说话之所,这次弄出这番大的事情,这小侯爷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窦壮士又已经负伤,我们还是先出城寻一个偏僻去处吧!”白乔儿说道。
      “白姑娘说得没错,我们立刻就走!”窦巍雄说着扭头看了看正倚着楼梯观望的卢陆,“事已至此,你还不跟我们走吗?”
      卢陆轻叹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一来……算了,你们先走,我是不会和你们现在就去的,如果事情实不可为,我再去找你好了!”
      “哈哈,不见黄河不死心!如此,三日后再见!”窦巍雄哈哈大笑,与清端和尚护着白乔儿,下楼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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