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雀》喃风知

57、孩子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娘娘有喜了。”赵太医给沈微月请完脉，笑着对谢昭说道。

　　谢昭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狂喜：“当真？”

　　赵太医点头：“当真，估摸着已经快三个月了。”

　　现在是五月底，那就是三月前后怀上的。

　　谢昭笑得很是畅快，朗声道：“好，赏，流光殿的人也统统有赏。”

　　周围的宫人们都欣喜地跪下道谢。

　　“谢陛下赏赐。”

　　成禄送赵太医出了门。

　　谢昭在沈微月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腰，语气也满是欢喜：“微月，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了一个孩子。”

　　他激动地伸出手，覆在沈微月的小腹，似乎期待着从那还无比平坦的腹部得到什么回应。

　　两个多月的胎儿自然不可能给他回应，但他还是激动不已地感受了好久。

　　一边摸着，一边反复念叨着：“我们有孩子了……”

　　沈微月神色淡淡的，没有高兴，也没有惊讶。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上个月她的月信就没来，最近吃东西也老是恶心反胃，只是她一直没告诉谢昭。

　　她从没想过要跟他有一个孩子。

　　可这个孩子，却实实在在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很乱。

　　每日在谢昭的监视之下，她没有机会也没有办法将这个孩子打掉。

　　谢昭仍沉浸在喜悦之中，丝毫不介意沈微月的冷淡。

　　只要有个孩子就好，有了这个孩子，她就不会再想着离开了。

　　谢昭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他忍不住轻轻吻了吻沈微月的额头。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们一定会越来越好。

　　这时，成禄进来对谢昭耳语了几句。

　　谢昭听完皱了皱眉，对沈微月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又吩咐：“仔细伺候你们娘娘。”

　　屋里几个人赶紧道：“奴婢明白。”

　　谢昭这才出了门。

　　赵太医一直在院子里候着，他走过去，有些焦急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赵太医脸色凝重：“回陛下，淑妃娘娘她身子太弱，生这个孩子，恐怕……会很困难。”

　　他尽量说得委婉，可谢昭还是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赵太医被那股骇人的威势压得冷汗直冒，两腿一弯跪了下去：“陛下恕罪，依娘娘目前的体质，想生下这个孩子会有一定危险。”

　　谢昭方才的喜悦全然不见了踪影，他沉着脸，眉头拧成一座小山。

　　沉默了很久。

　　“那把这个孩子打掉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昭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期待了这么久，他多希望能跟她有一个孩子，可天意却如此作弄他。

　　无论如何，他不能拿她的生命冒险。

　　赵太医道：“陛下，淑妃娘娘的身体……也承受不了。”

　　此话一出，赵太医感觉自己的小命即将离他而去。

　　“你怎么不早说？！”谢昭几乎想杀人。

　　赵太医腹诽一句，你也没问我啊。

　　可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战战兢兢地答：“陛下恕罪。”

　　谢昭五指紧攥，忍着想把赵太医拉出去砍了的冲动问：“有没有办法保住淑妃？”

　　赵太医道：“只能好好养胎，调养身体，如果身体能调养好，就有机会顺利生下孩子。”

　　“朕不要孩子，要大人！”谢昭怒道。

　　赵太医两股战战：“保大人，也只能这么做，她们母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在谢昭即将暴怒的边缘，赵太医赶紧补充道：“微臣给娘娘开一副安胎药，再换一副调养身子的药，每日按时服用，还有就是淑妃娘娘一定要尽量保持心情愉悦，以免积郁成疾，如此一来相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还不快去开药！”谢昭道：“淑妃要是有什么意外，朕拿你是问！”

　　“是，微臣这就去。”赵太医赶紧爬起来跑了。

　　早知道就不说了，可他又怕到时候一尸两命，他全家老小都得去陪葬啊。

　　太医这差事可太难当了，这次要是能保下淑妃，他立马就告老还乡，再也不进宫当太医了。

　　谢昭进屋的时候，沈微月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收拾起心里的悲痛，走过去抱住她，抱得那么紧，仿佛怕他一松手，她就不见了似的。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低声喃喃：“微月，我们会有一个孩子的。”

　　沈微月默不作声。

　　谢昭想起赵太医说她需要保持心情愉悦，遂道：“明天让阿树来陪你好不好？”

　　……

　　六个月后。

　　“来人啊，淑妃娘娘发动了！快来人啊！”

　　深夜，一声惊呼划破了流光殿原本的寂静。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惊呼响起，伴随着一阵阵凌乱匆促的脚步声。

　　“产婆，产婆来了吗？”

　　“娘娘提前发动了，产婆还没到！”

　　“快去催，快去啊！”

　　“去把太医也叫来！”

　　“快去通知陛下！”

　　“快些！”

　　谢昭赶到流光殿的时候，沈微月的房门紧紧闭着，里面传出一声声凄厉的痛呼。

　　他当即就想进去，却被门口的宫女拦住：“陛下，娘娘正生产呢，您不能进去。”

　　谢昭不安地在门口来回踱步，听着沈微月的痛呼，每一声，都彷如有人拿刀子在他心上划一刀，只觉得比当初她拿匕首刺进自己胸口还要疼上千百倍。

　　他恨不得以身代之。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没生出来！为什么她生孩子如此辛苦？”谢昭气急败坏地抓住一旁赵太医的衣领怒吼。

　　赵太医一条老命简直去了半条：“陛下息怒，女人生孩子向来如此，都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

　　谢昭甩开赵太医，回身一脚狠狠踹在柱子上。

　　嘴里发出压抑低沉的怒吼。

　　原来生孩子这么痛苦。

　　他从前都不知道。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他生孩子这么痛苦？

　　如果他早知道，绝不会让沈微月承受。

　　可现在，他除了在这里着急，什么都做不了！他简直快要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呼声几度高亢，又几度低沉，产婆忽然打开门跑出来，紧张地道：“陛下，不好了，娘娘难产了……”

　　“你说什么？”谢昭如遭雷击。

　　产婆惊慌道：“陛下，保……保大还是……保小？”

　　谢昭怒喝：“保住淑妃！今天淑妃要是出了什么事，朕要你们全部陪葬！”

　　产婆脸色煞白地转身进去了。

　　谢昭再也控制不住，立刻就要进屋，有宫女来拦，谢昭将人挥倒。

　　“滚开！”

　　他进了屋，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沈微月榻边。

　　他看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连枕头都濡湿了。

　　她几乎奄奄一息，可还是忍不住痛苦□□。

　　她的下唇都被咬得血迹斑斑。

　　谢昭痛如五内俱焚，他抓起她的手，眼眶发红，声音发颤：“微月，微月，微月……”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知所措地叫她的名字。

　　他是皇帝又如何，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受苦，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今生从未如此后悔，后悔让沈微月怀孕，如果没有怀孕，她就不会经历这一切。

　　看见沈微月又要咬自己的嘴唇，他赶紧将自己的手塞进她嘴里：“微月，你咬我……”

　　沈微月下意识狠狠咬住了他的手，鲜血很快顺着她唇齿流了出来。

　　谢昭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剧痛，一声没吭。

　　他想，这点痛，连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忽然，沈微月浑身一颤，身子软了下去。

　　她闭上了眼睛。

　　谢昭大脑在一瞬间空白了，下一刻他惊惶地喊：“来人！快来人！太医！”

　　床尾传来产婆的声音：“生出来了，娘娘生出来了。”

　　她的声音先是惊喜，接着急转直下：“怎么回事？怎么不哭，孩子怎么没哭？”

　　谢昭根本没管，径直冲出去把赵太医拖进了产房。

　　“快看她怎么样了！”

　　赵太医赶紧给沈微月坚持，少顷，他道：“回陛下，娘娘只是脱力晕过去了，她没事。”

　　谢昭整个人松了下来，他抓着沈微月的手贴在颊边，没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产婆抱着孩子上前：“陛下……”

　　谢昭起身：“孩子怎么样了？快给朕看看。”

　　产婆心惊肉跳，苍老的声音满是恐惧：“陛下恕罪，它……它是个死胎。”

　　谢昭伸出的手抖了抖，他抱过孩子，看见它青色的满是褶皱的小脸，几乎站立不住。

　　他晃了晃，成禄立刻上去搀扶：“陛下保重龙体啊。”

　　为什么，明明造下罪孽的是他，为什么要报应到沈微月的身上？

　　为什么要报应在他们的孩子身上？

　　为什么？

　　他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来到沈微月身边，握着她的手，很久很久都说不出话。

---

作者有话要说：　　忙了一天，终于回到家了，好累……
顺便求个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