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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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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回到东宫时,又是天色擦黑的时候,他只匆匆用了个晚膳便赶去书房继续看折子。
他身高腿长、步伐迈得又快,宫人们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成禄紧跟在谢昭身边,汇报着这一天查到的消息。
“殿下,奴婢今日派人查了,长安城里叫王勃的倒是不少,不过识文断字的只有三个,但这三个人都说未曾听过这两句诗,奴才命人详查后发现,这三人都没有诗才,那两句诗确实不是他们写的。”
谢昭微微皱眉,心道,难道人不在长安?
这两句诗流传可广?”他又问。
“回殿下,整个长安城里,无人知晓。”成禄答。
谢昭微微一惊,脚步顿了顿:“如此佳句竟然无人知晓?”
“是,奴婢也觉着纳闷儿呢,所以多派了些人去走访,发现确实没人听过这两句诗。”
谢昭心中不免升起一串疑问,那个宫女却是从何得知?
莫不是那王勃写了这般诗句,却不愿人知?可偏偏又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想来想去也觉得不太可能,出发那王勃是个什么隐士。
“明日去藏书阁,孤亲自问问。”谢昭带着些不解,定下了安排。
“是。”成禄应道。
心中却不禁慨叹,这王勃当真是好运气,若是得了太子青眼,前途就大了,他还不知道这世上当真有这般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吧。
有时候事实就是这么难料,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就这么哐当一下砸他头上了。
要不是他从头到尾看着,他也不信。
是日夜里,狂风骤起,暴雨接踵而至,喧嚣了一整晚。
翌日一早却是风停雨住,阳光正好。
但气温骤然降了不少,原本是深秋的季节却仿佛一晚便入了隆冬,冷得毫无防备的人直哆嗦。
今日谢昭下了早朝没去御书房应卯,声称有要事便提前回了东宫。
还没到正午,他就去了藏书阁。
由于东宫彰德殿有他的书房,里面藏书颇丰,且都是常用书籍,平日里只需用书房的书便可。
而藏书阁书虽然多,但基本都放着些不常用的,谢昭往日几乎用不上藏书阁,就算要用这里的书,也多是派人来取,自己却是多年未曾踏足了。
所以藏书阁的宫人们乍一听太子来了,都还有些不明就里,脑子发懵。
云里雾里地在太子近侍的安排下在院中站好,总共两名内侍,两名宫女。
藏书阁虽不常用,但毕竟地方大、书又多,平时需要常清理打扫,还要把书定期拿出来晒晒太阳,免得生了霉,事情多自然需要多些人手打理。
谢昭走近,只粗略扫了一眼便知道,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
成禄跟着谢昭十多年,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早已对谢昭的每一个表情都滚瓜烂熟,当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遂肃色问道:“人都齐了吗?还有没有其他人没来?”
几个宫人面对太子本就紧张,又听成禄语气严肃,更是害怕,战战兢兢地你一言我一语地答着。
“齐了。”
“都齐了,都在这儿了。”
“对对……”
成禄脸色一变,喝道:“七嘴八舌地作甚?这般冲撞殿下,我瞧你们怕是不想活了,都闭嘴,你来说。”
成禄点了一个稍微镇定些的内侍答话。
那内侍咽了口唾沫答道:“回殿下,藏书阁就奴婢四人,没有其他人了。”
谢昭问道:“可有人经常来藏书阁看书?”
四人心下大惊,难不成太子是来问他们私自放人进藏书阁的罪的?
虽然一般人不能随便进出藏书阁,可其实规定也不是很严格,也不至于让太子亲自来过问吧?
“殿下问你话呢!还不快说!”成禄斥责道。
谢昭看出了他的担心,便说道:“照实说,孤免你们的罪。”
那人哆嗦了一下,哪里敢不老实回答,忙道:“回殿下,是有一个人常来看书,是隔壁含光殿的宫女,微月,但她只是来看看书,别的什么都没做……”
因为沈微月常来藏书阁帮他们干活儿,一来二去地熟了,对她来看书的事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没人管。
话未说完,却见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已经转身径直离开藏书阁。
原来真不是来问罪的啊,四人这才信了,终于齐齐松了口气。
隔壁含光殿中,玉珠正在艰难地往院子里的水缸里添水,忽然听到外间传来一声高声唱喏:“太子殿下驾到——”
玉珠一时懵了,手上一滑,半桶水哗啦啦地洒了一地,连带着她半截裙子也湿了,这天气,风一刮,顿时冷得她打了个寒噤。
本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岔了,一回头竟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
来者玉冠高束,剑眉、英目、削鼻、薄唇,端的是龙章凤姿、面如冠玉。
他一身玄袍,步履生风,周身透露着一股尊贵威势,让玉珠不自觉地便扔了水桶,双腿已经先着脑子一步跪了下去:“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原来这就是太子殿下。
原来殿下当真如传闻一般俊美,不,是比传闻中的更加好看。
激动不已的玉珠甚至忘了思考谢昭为什么来含光殿的问题,脑子里混乱成了一碗豆腐脑似的。
谢昭看了眼地上的女子,发觉仍旧不是他要找的人,连续两次扑了空,让从未吃过这般亏的太子殿下有些不悦了。
“微月何在?”谢昭问道。
玉珠愣了愣,也没脑子想太子为何知道微月,又因何找微月,只一五一十地老实答道:“回殿下,微月去了内务处。”
“她去内务处作甚?”
“微月的冬衣不合体,眼下天气愈发冷了,便想去内务处领一件合体的冬衣,”玉珠一时紧张,一股脑地什么都说了:“可内务处的陈管事屡屡刁难,总是不给,微月去了好几次都没拿到,方才忙完了活儿便又去了。”
宫里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这种事情从来都有,谢昭不是不知道,只是没工夫也没心情管罢了。
“等她回来让她来彰德殿见孤。”撂下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
“是。”
他来得突然、走得迅速,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玉珠脑子都还一团浆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
“殿下,含光殿宫女微月到了。”成禄走进书房,对正专心看折子的谢昭禀报。
后者头也不抬,只淡淡一声:“让她进来。”
成禄应了声,退出书房唤沈微月进去。
沈微月一回含光殿便被玉珠告知太子传唤,她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匆匆赶来,一路都在思考太子到底因何事传她,可饶是她已经到了太子书房门口,还是毫无头绪。
到底发生了何事,太子怎会知晓她这小小宫女?又怎会亲自莅临含光殿寻她?
不过这事委实过于蹊跷,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想不通也没办法,太子召见她哪敢不去?
只在心里盘算着,近来应该没犯甚错误,想来太子不是来问罪的……吧?
思索间,沈微月垂首走进书房,借余光瞟见上位的男人似乎正在看书,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
她对着他跪了下去:“奴婢微月拜见殿下。”
声一入耳,谢昭便将目光投在了她身上,旦见眼前女子虽跪着,垂着头,却腰背挺直,与那日在镜湖畔所见别无二致。
霜雪似的一截玉颈尽收眼底,他心底响起一声,是了。
书房里静了静。
“可知孤找你何事?”
头顶传来清朗的声音,从未面见太子的沈微月一时有些紧张了,她不清楚这个太子的脾性,听这语气听着这般冷,该不会真要问罪吧?
奴婢不知。”
“昨日在镜湖畔念的那两句诗,你再念一遍。”谢昭手里仍捏着本奏折,一边说一边还拿着朱笔在批示。
诗?沈微月想起来了。
原来太子是为了那两句诗来的,不是问罪就好。
她暗自松了口气。
想是昨日太子路过时听到她念诗了,所以才想找她来问话,也对,如此绝句,自然让人难忘,谁听了不想认识一下原作者呢?
沈微月仍是垂着头开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孤问你,你是从何处得知此句的?”
语文课本上学的——当然不能这么说,沈微月赶紧编了个话道:“奴婢也是无意间听别人念过,觉得甚美便记下了。”
“那你又如何得知作者是王勃?”谢昭又问。
沈微月顿了顿,道:“也是听吟诗之人说的。”
“你可还记得是在何处听到的?”
沈微月微惊,怎么问得这般细致,现下她可算明白什么叫“一个谎话需要千百个谎话来圆”了。
她眼珠子直转飞快地编着谎:“在长安城里,具体在哪处奴婢也不记得了。”
“是吗?谢昭放下了手里的奏折,目光落在堂前女子身上:“可孤查遍长安,根本没有所谓的大诗人王勃,甚至,也没有任何人听过这两句诗,这是为何?”
沈微月顿时紧张起来,手脚不禁有些发凉。
“抬起头来回话。”
谢昭的声音在沈微月耳朵里听起来带着几分寒意。
她强自镇定下来,缓缓抬起头。
霎时,绝美的一张脸映入了谢昭眼帘。
眼前的少女眉目如画,仙姿玉貌,尤其是那双杏眸,波光潋滟,仿佛揉碎了一片星河洒落其中,真真是点睛之笔。
饶是见惯美人的谢昭都不由得多瞧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