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遇北》门打不开了

7、错觉

　　急诊晨会
　　段志杰正带领大家在护士台围圈讨论着今天的工作内容，果不其然，陈曦又再一次姗姗来迟。
　　她慌慌张张的跑到与她一同实习的同班男同学张迟身后，努力让自己呼吸平静，出门前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因为她的“赶时间”变得凌乱不堪。
　　她还在大口大口喘气，段志杰就叫起她的名字，同事们纷纷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陈医生，这个月第几次了？”
　　“对不起，段主任，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陈曦从张迟身后探出毛绒绒的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下不为例”段志杰指指自己身侧的位置，“站到这来，身高不高还净喜欢往后躲。”
　　这么多年一直被吐槽身高的陈曦已经习惯了，默默扛着受伤的心灵走到段志杰身旁站定，段志杰又开口了。
　　“怎么人张迟名字里带迟的都不迟到，你名字还叫陈曦，一点黎明的微光样子都没有”语气里满是调侃，才说完，开会的医生笑了，连在一旁旁听的护士们也忍不住笑出声。
　　好家伙，段主任这嘴皮子真厉害，又是一把暗箭刺在陈曦心上，她拿起文件夹挡住脸，惭愧的低下头。

　　说起来，陈曦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她的父母都是急性子，亲戚朋友更是，只有她和她们截然不同，发生事情，无论大小，她都是沉着冷静的，有时候甚至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局外人。
　　小学开始，陈曦就是班上的迟到专业户，老师们想批评她，她的就会用花言巧语把老师们哄的一点脾气都没有，迟到的事情到最后往往不了了之。
　　初中高中时上课总踩点，做事情也总爱拖拖拉拉的，遇到问题也不会激动得不知所措，只是冷静的站在一旁想解决方案。
　　她与父亲这边的亲戚关系向来不好，奶奶去世那天，她刚考完高三最后一次月考，接到父亲的电话，她很漠然。父亲到校门口接她去见奶奶最后一面，她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坐在车里吃着棒棒糖玩着手机，去到病床前，也只是像在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
　　从一知道后，在她家门口坐着一直等她回来想要安慰她，结果，她丝毫没有受一点影响，还买了蛋糕回来和她一起吃，有说有笑的，甚至连葬礼都没去参加。
　　以至于，简繁总爱和她开玩笑说，要是有一天火烧到你屁股上了，你都还能不紧不慢的去找水把它扑灭。陈曦没有否认。

　　忙碌了一上午，坐在食堂的陈曦终于有时间休息，她打开手机，才把网连上，微信消息，系统消息就一股脑的全部跳出来，她拉下下拉框随便扫了几眼，就点进微信，去看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有没有给她回复。
　　冀北早上六点四十五给她发了五条消息，之后的时间段里，又陆陆续续给她发了好几条，大意是自己已经运动完带乌龙回家，给乌龙和蜜桃准备了早餐，自己也吃了，提醒她记得别空腹上班；自己已经到医院准备工作；遇到一只很可爱的小柯基，就诊过程中总爱咬他的袖口。还会配上图片和一些可可爱爱的表情包，来表达自己当时的情绪。
　　陈曦看笑了，目光也变得柔和，他的闲聊跟在报告行程似的，很普通，却还是让她的心里暖洋洋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贫瘠了多年的星球上突然开出了一朵玫瑰，你不舍得把它摘下，也不舍得让它枯萎，只想好好呵护它，陪在它身边，哪怕只有一瞬间。

　　她把餐盘里的饭菜摆顺，拍了张照给冀北发过去，说自己有吃早餐，现在已经在食堂吃午饭了，又问他吃了吗，接着才说自己这星期都是上的行政班，他下午什么时候来她都在。
　　消息刚发出去，那边几乎是秒回，也同样发给一张照片，就是一碗没有颜色的面条，不知道有没有味道，陈曦心里还在想，冀北便发来条语音。
　　“我这几天有好好遵医嘱，忌辛辣，也不吃油腻，只吃清淡的食物，陈医生你还发有味道的午餐来刺激我，不厚道啊”
　　最后这几个字是带着笑意的，他的声音很令人着迷，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说话总是温柔又不失沉稳，会给陈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像是重力的吸引，令她每分每秒都想向他靠近。
　　陈曦刚准备打字回复他，冀北的视频通话就弹出来。
　　陈曦吓了一跳，她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幸好自己坐在角落，没有人会注意到，才轻轻按下接听键，冀北那张帅气的脸庞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坐在办公室里，笑着抬手，向陈曦打招呼，陈曦注意到他没戴助听器，立马坐直身子，把脸对正屏幕，以便冀北能更清楚看到她说的话。
　　“陈医生，我下午四点下班，这时候过去你在办公室吗？”
　　“嗯，我在的，我这个星期上的都是行政班”陈曦一脸严肃，发音字正腔圆，口型都变得夸张起来。
　　“噗嗤”冀北在那头笑弯了眼，“陈医生，你不用刻意咬字的，我能看清。”
　　“嗐，我这不是怕视频不清晰，你看不明白吗”陈曦瞬间松懈，说话恢复懒散。
　　“看得清看得清，你说什么我都能明白”
　　“呵，那我带起口罩，看你还能明白吗”说着，作势要从包里掏出口罩。
　　“别”冀北急了，慌忙拿起手机，凑近屏幕，瞪大眼睛，却看她只是从包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瞬间松了口气，又把手机放下，露出全脸，语气委屈“陈医生，你就会欺负我。”
　　“哈哈哈哈哈哈”陈曦觉得自己笑的太不厚道了，赶紧收敛笑容反问，“欺负你什么了？”
　　“欺负我老实，欺负我听不见”说这话时，冀北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在笑，可陈曦却笑不出来了。
　　她好像总是会在无意间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陈曦一直觉得自己缺乏共情能力，和从一简繁一起去看催泪片，人家在旁边被感动的稀里哗啦，她在吐槽演员演技和剧情太老套，引来观众席一席白眼。简繁牙疼，她送去一大盒奶糖，简繁气的拿着拖鞋追了她一条街。大一时费浅失恋，在宿舍哭的痛不欲生，她却还在一旁数落她，语气里还带着些许嘲笑，词句尽是尖酸刻薄，就因为她觉得那个男孩子配不上她，后来，因为这个事费浅整整一个星期没有理过她。
　　这种情况到了她渐渐接触医护行业才有了改善，正如她能够感知到父母失去孩子的痛苦，患者躺在床上求生的欲望一样。

　　今天却不知怎么的，又因为自己的玩笑话伤害到了别人，她懊恼的低下头。
　　冀北像是感知到她心里的想法一样，急忙出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陈医生，我刚刚是随便说的，你要是喜欢欺负我，我配合就好了，你抬起头来好不好？”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宠溺。
　　陈曦本来还想跟他道歉来着，但他却先开口安慰起她来，他们明明才刚认识几天，却更像是一见如故。
　　“冀医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医生，你不用道歉，真的，不要不高兴了，笑一个好不好，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冀北平时是不会说出那么肉麻的话的，所以当这话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不仅他自己愣了，就连陈曦也相当惊讶，然后看着他眼神飘忽，耳尖慢慢爬上红晕。
　　犯规了，这是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应该有样子吗！害羞的样子也是太可爱了趴！陈曦心里的激动快要控制不住溢出来了。
　　当事人红着脸，轻咳一声，小声又重复了一遍：“陈医生，真的，你笑起来的样子我很喜欢。”
　　陈曦觉得该挂电话了，不然她怕她自己会把持不住想要调戏他的心，到时候冀北估计又要不知所措了。
　　“冀医生，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先挂了，你好好上班，下午见”
　　“好，陈医生，我要来之前会给你提前发消息的”
　　“好嘞，拜拜”
　　陈曦冲着镜头给了冀北一个甜甜的笑，然后挂断视频，这一笑，笑进了他的心窝，软软的，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所以连视频挂断了他也没反应过来，还一直看着对话框傻笑，于延涛坐到自己对面都没反应。
　　“嘿，老冀”于延涛探头看了眼他的手机，手机已经熄屏，他没看到什么，“怎么对着手机一脸傻笑，思春啊？冬天还没来嘛，怎么就春心萌动了？”
　　冀北慢慢回神，按开电源按钮，看了眼锁屏上的女孩，用手指摩挲几下。
　　“看你的样子是真的恋爱了呀，有生之年能看到铁树开花真的太不容易了，什么时候带来给哥们见见？我和我老婆可等你的喜酒等太久了呀”于延涛想想都替他高兴。
　　前一句话冀北没读到，后面这句他倒是读了个结实。
　　“快了”他说，快了，再给他点时间。

　　下午四点，陈曦收到了冀北下班的消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陈曦想见他的心度秒如年，她终于体会到了《小王子》里那句话的意思。
　　“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
　　你来，我便等。

　　急诊不会一天都风平浪静，总是会出现突发状况。
　　一辆小轿车在环城东路上与一辆大货车相撞，轿车车身严重受损，大货车司机轻微擦伤，小轿车司机头部受到撞击，已经陷入昏迷，后座上还有他的妻子和女儿，母亲在两车相撞那一刻，用身体紧紧护住了女儿，自己却被强大的冲击力撞的身上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女儿完好无损，只是受到了惊吓。
　　段志杰一接到消息，立刻带领着陈曦她们前往手术室，这一进去，再出来就是两个小时以后。
　　陈曦右手扶着颈椎扭动了几下，拖着站的麻木的双腿慢慢走回办公室，走到护士台前她停住了脚步。
　　冀北坐在她办公室门前的排椅上，没戴助听器，穿着一件白色立领衬衫，下摆扎进黑色西裤里，低头看着手机，指尖时不时轻点几下屏幕，脚边放着一个白色礼品袋。
　　走廊上是人来人往的病患和家属，医院外是夏天的蝉鸣和夕阳西下，只有他们定格在此刻，眼里只有彼此。

　　冀北像是感应到她来了一样，立刻抬起头看向她，目光深邃，陈曦突然有一种错觉，他们的关系不该只是这样，似乎还能更进一步。
　　冀北站起身，提起袋子走到她面前，俯下身：“陈医生，辛苦了，手术还顺利吗？”
　　刚刚他来到办公室没见到陈曦的身影并问了护士站的小护士，才知道环城东路发生车祸，她和主任去了手术室。
　　“还行，等很久了吧？来，我给你换药”说着把冀北带进治疗室，拿来了棉签和碘伏。
　　冀北乖乖坐在椅子上，把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拉出脱下，袋子放在脚边。
　　陈曦快速拆下纱布，仔细检查了一番，给他重新涂上药，包扎好，转身站到他身前，也学着冀北微微俯身与他对视，“冀医生，伤口恢复的很好，看来真的有很听话的执行医嘱，这几天可以不用来换药了，星期五来拆线就行。”
　　“那星期五你在吗？”冀北问。
　　“我在啊，要是我不在你可以让护士帮你拆的，不用和今天一样等那么久的”陈曦故意逗他，又拿过他的衬衫，给他套上，蹲下身给他把扣子扣上。
　　冀北眼神闪过一丝失落：“我不怕等的，多久我都可以等。”
　　听到这话，陈曦不得不承认，她又心动了，对眼前这个大了她八岁的男人，他总是会在无形中撩人而不自知。
　　“好了，我知道了，站起来，给你把衣服别进去”陈曦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
　　冀北听话的站起来，陈曦才发现他的西裤没系皮带，腰身正好合适，就像是量身定做的，她的手刚碰上他的衬衫下摆，她就犹豫了，感觉自己这么做实在不妥，塞衣服这个事太亲密了，自己和冀北的关系还没亲密到可以做这个事。
　　冀北见陈曦迟迟没有动作，有些疑惑的出声“怎么了？”
　　陈曦瞬间回神，手离开他的衣服，“没，你的手也好的差不多了，自己塞一下可以吧。”
　　“陈医生，刚换了药，我不敢乱动，还是陈医生你来吧”冀北耍赖地微微抬起双手摊开，一脸无助。
　　“大骗子，手好的都能给猫猫做绝育了，还不会自己塞衣服，那来的时候是谁塞的，要不是看在你是伤员，而且长得好看，我才不帮你呢”陈曦在心中腹诽，却还是上前，拉起冀北的衬衫，拉开裤腰，把衣服塞进去，动作幅度很大却不失温柔。
　　“陈医生，我能邀请你下班后共进晚餐吗？”
　　冀北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像受蛊惑一样，几乎没思考就答应了。
　　冀北弯腰把地上的纸袋拿起递给陈曦，“陈医生，上次谢谢你，披肩给你洗好了。”
　　“哦，好的好的，那你先在门口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陈曦接过没打开看，走出治疗室，去更衣室换衣服，冀北紧随其后，在更衣室门前停住脚步。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角，靠在墙上想起刚才的画面，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笑容荡漾，再加上他本就长得身高腿长，面容清秀，引来了护士们纷纷侧目。
　　所以，陈曦换上衣服站到他身旁，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即使听不见路过的女孩们对着他笑着说什么，冀北还是心情极好的向她们微微点头表示回应。
　　陈曦面无表情的抬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有些力道，冀北疼的发出声音“嘶”，随即俯身看向她。
　　“冀医生，这是看上哪个科室的女孩了，我可以给你搭线介绍一下”
　　“好啊”冀北揉揉捏疼的手臂笑着回答“我看上了急诊科实习医生陈曦，请问陈医生愿意介绍给我吗？”
　　“嘁，冀医生就是嘴甜”陈曦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跟偷吃了蜜一样，可甜了。
　　冀北不可置否，随手拿过陈曦的包背上，“走吧，陈医生。”
　　不要看陈曦已经22岁了，心里还住着个小孩，喜欢可爱的东西，这不，冀北背上的包就是唐老鸭款式的，陈曦在身后看着，竟觉得跟冀北有些违和，颇有一种爸爸接幼儿园女孩放学，替她背书包的既视感。
　　她很快跟上，与他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