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堡垒 ...
-
“咚，咚，咚。”
“一，二，三。”
陆彧阳在数自己的心跳。除了被关在这间屋子里外，陆彧阳其实并未受到什么苛刻的待遇。毕竟曾是东二区的指挥官，在军部的处罚结果到来之前，他仍然是令人敬畏的上校，战无不胜的“军神”。
有人害怕他，就有人需要他。异种一天没有灭亡，他就有一天的利用价值。这场博弈迟早会出结果，他只需要等待。
但这等待未免也太漫长，陆彧阳只希望，那位海教授，比自己想象得来的快一些。
“咚，咚，咚。”
这次却不是心跳声，而是不轻不重的三下敲门声。
“请进。”
“你好，陆上校。”
进来的是为他做日常身体检查的研究员。没有海雾。
陆彧阳垂下眼睛，配合地躺进医疗舱，方便他们观察记录。
屏幕上流动着一串又一串数字，普通人看不懂，只有专业的研究员才能从中解读出一个人的身体状况。
陆彧阳忽然指着其中一项问：“那串数字，是什么指标？”
研究员解释道：“那是遗传疾病潜在发病率，上校。您的潜在发病率只有3%，属于正常范畴，不必担心。”
陆彧阳不太在意地点点头，又问：“下面那一项呢？”
研究员：“是非常规病毒携带参数。”
陆彧阳问：“非常规病毒，就是变异病毒吗？”
“不是的，或者说不完全是。大灾变以后，地球上所有生物的基因都发生了一些变化，人类体内开始携带非常规病毒。这些病毒的潜伏和发作都没有规律可循，除了一小部分已知的高度危险的变异病毒以外，大部分都会蛰伏在人体内。”
这就好像一只上帝之手，随意的抓起一些人，又放过一些人。
陆彧阳“嗯”了一声，不再发问。研究员的光脑突然亮起，他急匆匆地走出去了，大约是接了个通讯。
陆彧阳的检查已经做完，他套上衣服，眼睛仍然盯着屏幕。听到研究员又走进来，他说：“下次来请给我带本书，海因茨·洛茨的《人类去往何方》。”
“陆上校似乎很适应被关押的生活呢，还有心情看书，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没有人欢迎你来。”陆彧阳转过头，淡淡地说。
回来的人不是先前的研究员，而是一个不速之客。他穿一身黑色军装，个子与陆彧阳不相上下，斜斜地倚在门上，神色有些不怀好意。原本英俊的脸上，却长了一双略显阴鸷的眼睛，此刻正在上下打量陆彧阳。
“我不来，怎么能看到陆上校落魄的样子呢？那可是难得一见呀。陆上校在东二区威风了这么久，处处争强好胜，压得别人说不出话，想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比起军人，我觉得你更适合做个政客。手上功夫不行，起码还能靠嘴吃饭。”
“那也比不上陆上校，以后想吃饭，还要看别人脸色。哦，我忘了，不能再叫上校，也许是陆上尉也说不定呢。”男人冷冰冰地笑起来。
陆彧阳懒得再兜圈子：“你出现在这里，唯一的理由，是军部现在的舆论偏向了我，而你对此束手无策，只能过来嘲讽我几句，发泄你心里的愤恨。”
男人的脸色阴沉下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别露出这种眼神，只会显得你无能。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离开这里，结束这种羞辱。”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变幻片刻，重新恢复到充满恶意的神色：“陆彧阳，你是不是以为，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你想不想知道，二区现在是谁在做主？又是谁通知了克里斯，你被关押在这里？”
陆彧阳冷冷地看着他。
他哈哈大笑起来：“陆上校，局势瞬息万变，还是不要太自信的好。在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不是定数，我们等着瞧吧。”
天边的太阳烧红了半边脸，苏玛抱着她的智能小狗坐在窗台上，等爸爸妈妈下班回家。
她的小狗是老款的智能机器狗，功能还不那么齐全，不像新的狗会说话，只会“汪汪”两声，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
爸爸说，等他拿了这个月的积分，就给她买一只新的、会说话的小狗，这样她在家里就不会寂寞了。
爸爸妈妈都很忙，大人们说他们在交通中心上班，每天管理城市里的飞梭、飞车和其他的小型运载器，以此换取积分，维持家庭开支。
苏玛不懂这些，只懂得在家乖乖的。家里的饮水和食物都有定量供应，还有小狗陪着她。
不，不止有小狗，还有一个新朋友。
新朋友是一只蓝色的小鸟，刚刚飞到了她的窗口。苏玛贴在玻璃上看它，它有着长长的羽毛，尖尖的喙，灵巧的小脑袋上长着黑豆似的小眼睛，左顾右盼十分可爱。
原本它只是短暂地在窗台上歇歇脚、梳理羽毛，但忽然就起了一阵风。这阵冷风从城市不知名的角落刮来，令人感到莫名的寒意。随风而来的，是轻到几乎听不见的低鸣声。
小鸟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猛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它突然竖起全身羽毛，张开尖喙无声哀嚎。它扑着翅膀飞起来，重重地往窗玻璃上撞。它用惊恐的眼神盯着苏玛，血液飞溅在玻璃上，苏玛被吓得尖叫起来，怀里的小狗啪嗒落地，汪汪大叫起来。
小鸟拼命地撞击着窗玻璃，仿佛不知道疼似的。一下、两下、三下，最后伴随着一声哀鸣，掉落在了窗沿。玻璃上被撞出裂纹，血迹沿着缝隙缓缓渗透。
苏玛吓得坐在地上，睁大眼睛，心脏怦怦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站起来，靠近窗口。
小鸟大概是死了，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地看向天空，蓝色的羽毛失去了生命的光泽。
苏玛颤抖着手打开窗户，想要捧起它，看看还有没有救。
就在这时，家里的门“咔哒”一声解锁了，门口传来爸爸妈妈的声音：“苏玛，苏玛，我们回来啦。”
苏玛跳起来，飞奔向门口跑去：“爸爸！妈妈！”
而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一双巨大的羽翼在苏玛身后张开，在她父母的瞳孔里投下死亡的阴影。
“快跑！苏玛——”
禾风下了城市公共交通的飞艇，脚步轻盈地沿着学院大街一直走，过了几个转角，走到一片集市。以前还在学院念书的时候，她就经常来这里买东西。这里通用的货币不是积分，而是一种圆圆的金属硬币，据说大灾变以前在人类社会很流行，现在只在战区才有人使用。
她买了一束玫瑰，一小包食材，还有一些香薰蜡烛。这种玫瑰是人工栽培的，和以前的玫瑰不一样，生命力很强。它们会在早上盛开、傍晚凋谢，到了第二天清晨又盛开，持续一两个月，是禾风最喜欢的品种。
卖玫瑰的老板娘和她很熟，看她笑容满面，打趣她说：“禾风啊，你的小男友是不是要从一区回来啦。”
禾风甜甜一笑，脸颊露出两个酒窝：“是呀！”
老板娘说：“我一猜就是，你都好几个星期没来我这儿买花了。”
禾风笑道：“最近他不在家，我姐姐担心我一个人住不方便，让我搬过去和她住。”
老板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可不是嘛，最近不太平的很。我听说有好几起变异发生了，一个比一个吓人，听你姐姐的话没错。喏，你的花包好了。”
禾风接过花，道了谢，数出几个金属币递给老板娘。
她满怀即将见到心上人的喜悦走在路上，怀里的玫瑰散发出馥郁的香味。她的恋人已经在一区打了好几个月的仗，最近才听说那里的变异兽人被消灭了，他们得以凯旋回家。即使他不忙的时候，经常和禾风通过光脑联络，但禾风还是很想念他。毕竟光脑映照出的三维影像是冷冰冰的，而她的恋人却是温热的。
她已经计划好了，等他回来，就答应他的求婚。不用准备的太多太繁琐，只要有姐姐的见证就好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面前的门映出她的脸，“叮”的一声，瞳孔识别通过了，智能管家柔和的嗓音响起：“欢迎回家。”
她走进门，却发现家里一片狼藉，桌椅倒在地上，沙发四分五裂，一道长长的拖痕从门口延伸到卧室。
家里进贼了！她脑海里警铃大作，转身就要跑出门。
“嗷——”一道非人的嚎叫声响起，从卧室里跃出一个浑身长满毛的巨大黑影，霎那间把禾风扑倒了！黑影锋利的尖爪深深嵌入她的肩膀，她惨叫一声，拼命挣扎。黑影犬齿伸长，抵在她的喉咙上。她的眼睛里溢满痛苦的泪水，绝望地发现，黑影有一双和她的恋人一模一样的眼睛。
“住手……我是许禾风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男人背靠在墙壁上，黯淡的光线勾勒出模糊的阴影。
小狗的能量耗尽，明亮的眼睛变得机械无神。
玫瑰散落，城市的丧钟缓缓敲响。在无人知道的角落，有人祈祷着末日的来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堡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