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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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在那个屋子里喝酒。我在这个屋子里贴着墙壁的一面，听着那面的声音。
酒瓶叮叮当当的碰撞，间杂着女人的低语和埋怨。
嗯...我换了一面，将右耳死死的贴紧裹着墙纸的墙。听不到。
再靠近一点——
还是听不到。
我妥协似的瘫坐在床上——还是酒瓶在唱歌。
它们在吟唱啊，跳舞啊，旋转啊。
绅士的酒瓶不小心踩了淑女酒瓶的脚，鞠躬致歉，淑女施礼——“没关系。”
啊，又想多了。
这毛病应该改了。
我的眼睛在黑暗中是看不见东西的，那么，就什么都不看好了。我将自己摔在床上。
晚风透着一股砭骨的凉，从窗口侵袭。白纱的窗帘外，鬼影幢幢。
我将手捂住眼睛。
看不见吧...看不见就干净了...
1
我常会想，究竟是什么时候，晶亮窗户外的那片叶子落了；墙角的那只喜蛛何时走了；原本的南风转向变成东北风了...
以及，爸爸妈妈究竟是什么时候就不在一起了...
这些问题都是很深刻的啊。我就这么深刻的想着它们，在深刻的拐角，那个深刻的老师不会管我这个深刻的学生脑子里是否充斥着深刻的公式，我们就这么深刻的达成共识了。
呵。我在笑。
多好啊，世界都变得深刻了...我还是应该做个文科生吧...
我将头枕到手臂上，歪着头观察霎时变得不同的风景。
冬天快要来了...
是啊，你看天气都凉了，身上的衣服都厚了，妈妈的老毛病又犯了。
之后，家里的钱又要短缺了。
唉...深刻的我忧郁了。
我再眯了眯眼睛，远方的事物就又清晰一点。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突然停止了声音，几声劣质皮鞋的响声传来。
——想来是出去了。
教室里瞬间就嘈杂起来。
我抬头望了望——看不清。
看不清就算了。我又趴回去。
世界忽然清静，数学老师用一种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说话。
——那语调笑盈盈的，像一只老奸巨猾的肥猫得逞的样子。
——就像是对门那个偷了我家咸鱼的肥猫。
我不去理会。
忽然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好。”一个清淡的女孩，语调柔和。
我拱了拱头——那个声音，根据往例，绝对不是对我。
“你好。”那声音加重了些。
我好事的抬起眼，张望了两下——是谁这么不识相，还让人说了两遍？
当抬起的时候，却发现，全教室的一张张不同的脸都对准了我——就连数学老师那张智慧的老肥猫脸也对准了我。
“你好。”又说了一次。
我这才发现那声音竟然就在我头上——哦，对不起，我的右耳不太好，没有那个叫什么...哦“双耳效应”的功效。
——对上那一双清澈的眼。
我指指自己的鼻子，“你对我说？”
女孩点点头，缓缓地在一堆憋着笑的脸中笑开。
她点点头，“是，就是对你。你好，我叫李清颜。”
2
我和清颜就这么恶俗的认识了。
嗯，就这么，接近我这个“边缘少女”——像她这样的好学生。
清颜喜欢对着我微笑。
清颜笑起来就像她的名字，那么的清淡，有...有一种...
哎呀哎呀该怎么形容呢...
我的语文不差的，却形容不出来她的笑容。
——我在数学课上绞尽脑汁的想。
清颜就坐在我前面。但是她是尖子生，在无聊的数学课上是决计不会和我侃天侃地的。
所以，我只好想一些有关她的事来打发时间了。
——直到下课铃响。
“顾时。”她整理好书本，笑着转过头。
我也跟着她笑，龇牙，露出整齐的白牙。
“出去看看吧。”她起身，把手伸向我。
我把我的手，搭在她白皙的五指上，有种玷污纯洁的罪恶感。
——我太脏。
——她太干净。
她拉着我向前走，周围绕满了怪异的目光。
她是而不见，拉着我，像一对亲的姐妹。
我几乎受宠若惊，只知道傻傻的被她拉着走。
——呀呀呀，清颜你是真的是一个好姑娘。
学校有一块纯净的草坪，会雇人来整理。清颜拉着我坐在了那片草坪的边上。
绿色的地，衬得她好不美丽。
她轻轻勾了调皮的发丝拢到脑后，动作优雅恬静。
我有些慌乱着开口，你很善良。
她笑出声，顾时，你也很善良啊。
啊？我挠挠头。
我听见过的，只有人说我笨，说我自闭...善良...好像，还不错，
上帝的子民，都是善良的。清颜双手合十，眼见静静的垂下，睫毛化作一道阴影。
我这才知道，原来她是信徒。
上帝，他...是好人吗？我问。
她答。上帝是造物主，他赋予了人类最美好的感情，当然是好的。
清颜答这话的时候，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一脸的圣洁，就像是壁画中的圣女。
我就被这情景感动了，愣愣地答，我也加入基督教...行吗？
她先是惊了下，随后回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好啊。
——上帝啊，你该为你有这样的子民而自豪啊。
——清颜是一个怎样的好姑娘，就这么崇拜你了啊。
3
周末，我和清颜约在“花语”花店门前。
那家花店的老板娘似乎是认识我，她看见我围着一个围巾在风中瑟缩，便招招手，示意我进去等。
我摇了摇头——万一清颜她看不到我呢？
老板娘便不再说什么。几分钟过后，却拿出来一只百合。
她将纯白的百合交到我手里，“小时啊，男朋友一般都喜欢女朋友拿枝百合，这只，就当我送你了。”
我慌忙着摇摇头，忙着想解释，却见那老板娘一脸“我都知道”的表情进门了。
我在秋风中拿着一只洁白的百合发怔。
之后别扭的盯着它——这个...要送给清颜？
白色的花瓣，蕊中透着些粉色。它单纯无辜的望着我。
我叹了口气，妥协——好吧，就送给清颜了。
清颜在几分钟之后才到。
她对着我展颜，之后看向手里的花，“这是？”
“哦，老板娘给的。”我递上去，带着点小心翼翼。
她愣了一下神之后接过，腼腆的道了声谢。
洁白的花配洁白的人。我看着她的侧脸想。
她一手拉着我，一手拿着花，引我向前走。
“那个...教堂就在不远处？”我犹豫的说。
“嗯。”她点点头。
之后一段无言。
“到了。”她将我带到一教堂前。教堂上是古朴的十字架。
“进去吧。”她先推开巨大的木门，走了进去。
——无论如何，跟着她进去吧。
——圣洁。
一切都是光明，一切都是纯洁。
我愣在门口，直到她把我拉到位子上才换过神。
“祈祷吧。”她轻声说。
我在她轻柔的声音中慢慢闭上眼，祷告。
——亲爱的上帝，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亲爱的上帝，如果你注意到我的话，请注意一下我的妈妈吧。
——亲爱的上帝，清颜是你最好的天使，然后你把她派下来来拯救像我一样的人吧。
——亲爱的上帝，求求你了，清颜是第一个主动理我的好姑娘，不要让她离开啊。
——亲爱的上帝，请你听到吧...
4
“喏。”她递过来一个银色的十字架，笑，“嬷嬷说你是纯洁的孩子，给你的。”
我望了望在为烛架清理的嬷嬷一眼，羞涩的笑了笑。
清颜笑出声，“果然啊，顾时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5
我发誓，我从来就没有这样盼望星期一的到来。
我早早的起床，望着灰色的地平线，盼望它变得金澄。
我轻轻吻着嬷嬷给我的十字架。冰凉的，沁人的。
——原来人一旦有了信念，就不一样了吗？
我不自觉的弯了眉。
“小时。”妈妈的声音。
我转过头，看见女人苍白的脸上带着微微的诧异。
“妈。”我微笑。
妈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今天起来的很早啊。”
我点头。
妈妈这才注意到我手中的十字架，有些惊奇，“你开始信上帝了？”
我龇牙，笑得阳光灿烂。
“那很好啊，”女人苍白的脸色带上一丝慈祥的晕红，“那样精神就有了寄托，就不会浑浑噩噩了。”
我怔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顾时，要照顾好自己啊。”妈妈笑起来。
——笑靥像她年轻时一样美。
我只知道点头了。像一个傻瓜。
妈妈看到我点头，离开了这个房子。
5
——我是不是应该早就察觉呢？
我看着医生一脸冷漠的对我说我的妈妈已经过世的时候想。
——我的妈妈，她站在路中央，即使汽车鸣笛也不离去，就直接被撞上了。
“这件事应该你母亲全权负责。但是考虑到你未成年，就不必赔偿他维修轿车的费用了。”律师的脸十分冷漠。
“我明白了。”我垂下眼睑。
门外是一片蓝蓝的天。
——亲爱的上帝，你将会有一个好好的天使。她是我的母亲，请帮忙照顾她啊...
酒吧，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在门口看着那些骚乱的人群，又摸了摸胸口的十字架。
——上帝，请相信我，我不是一个恶魔。
我想起了清颜温软清淡的笑容。
——那多美好，都能把人的心灵洗涤。
“顾时？”耳边甚至幻听出了她惊愕的声音。
我转过头，呆住了。
“顾时！你为什么在这？这里都是...”她白净的脸显现出厌恶的神情。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她的表情不可置信，后来缓过神，柔和的对我说，“你是路过这里的吧？没事，走，一起回家吧。”
我真的真的很想把手放到她干净的手里，可是...
手僵了僵，我没动。
“顾时，快点，换班了！”里面有人在喊。
——酒吧里的工作不能丢，不然我的生活就完了。
她渐渐变得冷漠，以金属制的音调说一声我知道了就甩过头离开了。
里面的人还在喊我。
我犹豫了下，终究是进了那充斥污秽的门。
——尽管我看到了她偷偷想回瞥的目光。
6
清颜真的就不理我了。
她会冷漠的看着我，她会冷漠的回答我，她会高兴的和另一群女孩子玩。
——抛弃我了啊。
今年说是暖冬，可是一向耐寒的我为什么感觉这么冷呢？
7
我一个人在街上逛。
到处都有牵着手的女孩子与我擦肩而过，看得我心硬生生的疼。
十字架还在我的胸前，冰冷得可以让我不那么浑噩。
突然跑来一男人一把拽过我胸前的十字架！
我蓦地惊醒，追了上去。
——怎么可以丢？！
——那是清颜给我的东西，不能丢！
可是那个男人好像看清楚了它的价格，不屑的咧咧嘴，一把将它扔在路中央。
我惊恐的跑上马路，把它捡起来，完全不注意周围的车辆。
当我被那辆卡车撞飞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不是悔恨，也不是不甘，而是欣慰。
太好了太好了十字架找回来了。
之后是浓浓的惊慌。
不行啊清颜还没有和我和好我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上帝啊等到日后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好天使，你先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行不行？
容我跟她解释清楚啊！
我如同别抛下的玩偶一般落地，落得满身是血。
我看到我手里的十字架有着轻蔑的光。
我看到对街的清颜她扫了我一眼就狠心的走了。
似乎...什么解释都没必要了。我闭上眼。
天国是一个好地方，再过几十年，如果清颜你还记得我，我一定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我们，约定。
一起天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