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将是孩子控》酷暑不熟

108、门外无人问落花

　　第三梯度空间外围，陆洬失神的跪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眼前已经破裂的不成样子的镜像世界，泪水顺着他的脸庞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他看起来很狼狈，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祈求着谁能来救救他。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可心痛的近乎窒息，他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就像被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就在刚才，他失去了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陆洬。”烈昀焦急的声音从陆洬背后响起，下一刻，陆洬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你吓死我了。”

　　陆洬闭上眼睛，抓着烈昀的手腕，声音沙哑朦胧，听的不真切：“她死了，他们都死了。”

　　烈昀用下巴抵着陆洬的头，死死的抱着他，并没有说话。

　　“陆奚因才是我的母亲，陆奚缘只是我的姨妈。”陆洬自嘲了一下，“你们……你们是不是都喜欢把我当傻蛋一样？”

　　“不是这样的。”烈昀摇摇头，“这件事，我稍后会和你解释，你先跟我和回去。”

　　陆洬抬头看着烈昀，眼神凉薄而又绝望：“烈昀，我不想相信你了。”

　　就是这样一句平静的没有什么情绪的话，却让烈昀脸色瞬间惨白，他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我说了这件事，我会跟你解释的，我先把你带回去。”说着，就想背起陆洬。

　　陆洬却缩回了自己的胳膊：“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死，对不对？”

　　烈昀半蹲在地上，没有说话。

　　“说话！”

　　“是。”烈昀被迫开口道，“我没有资格去劝他们，你母亲自始至终只有两个愿望，一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二是回到自己的故乡，她等了太久，但她已经等不到了，她们姐妹来到这里的初衷是为了给你治病，也是因为你，她们反目成仇，她们争斗了数十年，到最后死亡成了她们对彼此的原谅，所以我根本没有办法插手这件事。”

　　“都是我，都是我，如果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陆洬喃喃的说，一下倒在地上，声音颤抖，“我不该被生下来，不，我本不该存在……”

　　陆洬深吸一口气，手指紧紧的攥在了一起，指甲刺破皮肉，鲜血一下涌了出来，浸湿了手里的信封。

　　烈昀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强硬的将陆洬的手掰开，然后仔细的替陆洬擦了擦手上的血，做好这些，烈昀才开口说：“我会把你带回耘黎，剩下的事，你别管了。”

　　陆洬：“我不去，放我回安临……”

　　“由不得你。”烈昀没等陆洬说完，就在他后颈处轻轻一捏，陆洬就失去了意识。

　　秦庭说：“你真打算把他带回极空岛？”

　　“不然还能怎么办？”烈昀抱起陆洬，说，“麻烦你帮我保密了。”

　　秦庭微微点头：“简单，你把江瀚海交给我就行了，我可以当从来没有看见你俩。”

　　烈昀看向秦庭：“你终于肯和江瀚海说实话了？”

　　“你都没死，我为什么不能说实话？”

　　“但他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烈昀深深的看了秦庭一眼，“你我都十分了解江瀚海的性子，他可以接受你杀了我这个事实，但他不会接受你瞒着他却以为他好的名义，秦庭，你的路还长着。”

　　“我知道。”秦庭点头，“多谢。”

　　“我先带着他回极空岛，考究队那儿，麻烦你了。”

　　“嗯，我会看着他们做完要实地考察，然后把他们带到极空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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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空岛柏州苑。

　　“他身体怎么样了？”烈昀将陆洬的手放回被窝里，转头看向一边的医生。

　　医生毕恭毕敬的回答：“都是一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最为棘手的是身上的病毒，虽然现在不发作，但在身上越久，保不住以后人老了，机能会出现什么偏差，还是尽快治疗比较好。”

　　“我知道了。”烈昀看着陆洬，点了点头。

　　“对了，这是您要的身体检测报告。”医生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纸，交给了烈昀。

　　烈昀接过一看，细细的浏览了一遍，然后将它还给医生：“把它给柏枫，让他传给凌暃，他知道该怎么做，另外，让人准备一下，迎接考究队的成员。”

　　“好的，岛主。”

　　“诶，等等。”烈昀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医生，“你再去看看白倾沐吧，我听他们说那小丫头伤的也不轻，别让人丈夫担惊受怕的。”

　　“我明白了。”医生点了点头，很快离开了，临走前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陆洬和烈昀两个人。

　　烈昀头疼的摁了摁眉心，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昏睡不醒的陆洬。

　　七号空间的时间流逝和外界不同，在空间里时间过得很慢，但事实上，对身处外界的人来说，他们仅仅只过了三四天。

　　烈昀他并非什么事情也没有，作为极空岛的岛主，他堆积了太多公务还没有处理，可他现在想任性一会儿，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床边，等着陆洬醒过来。

　　“你不能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啊。”烈昀喃喃自语，“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告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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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洬是在一天后醒过来的，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烈昀，这个时候的烈昀也正好直直的看着他，他还是穿着那身迷彩服，眼下是深深的乌青，看上去并不怎么整洁。

　　陆洬挣扎着坐了起来，烈昀连忙在他身后垫起了一个枕头，倒了一杯水给陆洬：“感觉怎么样？”

　　陆洬握着水杯，摇摇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烈昀知道陆洬对自己还是有些芥蒂，识趣的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我的信呢？”陆洬这才发现自己的信封不见了。
　　烈昀没说话，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带血的信封交给陆洬。

　　陆洬接过信封，颤抖着将信封拆开。

　　里面有数张信纸，隐隐散发着桂花的香气，陆奚因的字和陆奚缘的很像，一样的娟丽，一样的端秀。

　　小洬：

　　见信安好。

　　不要和烈昀置气，这些事情他原先也是不知情的，死亡是我和你姨妈最好的和解，我们争斗了数年，累了也倦了，做梦都想回到那一片海萤花之海。

　　海萤星是我和你姨妈的家，对你来说或许很陌生，因为你没有在那儿生活的记忆，所以我不想强加给你任何关于海萤星陆家的点滴过去，但你是我的儿子，却又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你的身世，你和烈昀的渊源，现在我都告诉你。

　　看到这里，陆洬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他偏头看向烈昀，烈昀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陆洬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你的父亲叫温彦纳尔，纳尔家族的嫡子，而你父亲所在的纳尔家族是天鹰星系的执政家族，控制着星系内9颗行星上的人，他们统治了天鹰星系几千年，随着时间流逝，他们颁布的政令越来越惨无人道，打压着各地人民。

　　天鹰星系9颗人类宜居行星上有半数星守家族选择趋炎附势，欺压百姓，可也有像宁溪慕家和耘黎烈家那样传承千年的家族选择对抗纳尔家族的暴政，渐渐的名声渐起，人心所向，而我们海萤星陆家也效仿他们，善待海萤星上属于我们的子民。

　　这些小动作很快传到纳尔家族的耳中，他们有意围剿与慕家和烈家交好的星守家族，试图维护自己的统治，这其中实力最弱的陆家便成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因为地域原因，海萤星固有的自然资源与接受到的光能资源并不能与白鹰星相媲美，陆家的实力也无法与慕家和烈家相比，这就为纳尔家族灭陆家全族埋下了一个隐患。

　　纳尔家族发兵攻打海萤星那天，我与你姨妈因为在极光星求学，因此逃过了一劫，可你明白吗？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我们从那一天开始成了无根之人，一路逃亡，再也无法回归故乡。

　　幸运的是我们在逃亡过程中与顾舟重逢，澜河顾家根基在极光星，和过去一样，他们仍然以机关出名，但顾舟却是个怪胎，他酷爱药理，甚至不惜与家族断绝关系也要学习药理。

　　在他的帮助和周旋下，纳尔家族相信了陆家已经被灭族并且一个不留了。

　　我和你姨妈势单力薄，也无法对抗整个纳尔家族，只能隐姓埋名继续蛰伏。

　　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我遇到了温彦，你的父亲。

　　他虽然是纳尔家族的嫡子，拥有着最尊贵的身份，可他向往自由，是个温文尔雅的良善之人，陆家灭族之时，纳尔家族全族上下只有他一人反对，也因此他遭受到了囚禁，被困沛河星。

　　陆奚缘再三告诫我，不要与纳尔家族的人有任何联系，我也深知这个道理，可命运却让我们之间有了联系，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一次又一次的舍命搭救，我最后还是选择了你父亲，和他留在了沛河星，但与此同时，他也在为出逃做着最后的准备。

　　可纳尔家族的人洞悉了他的企图，扣下了他牵肠挂肚的我，他们以为是我妖言蛊惑了你，让你萌生了出逃的想法，便用了FUILD病毒企图控制我，而当时我已经快要生下你。

　　Fuild病毒没有在我身上起作用，反而是通过脐带转移到了你身上。

　　我是在和你父亲逃亡过程中生下的你，因为这次逃亡，烈昀的父母成了我们的替死鬼，被纳尔家族的人害死，害的烈昀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被迫当家。

　　可就算我们逃过了纳尔家族的追捕，老天爷也没有眷顾我们一家，你一生下来就几乎脑死亡，是你的父亲用一命换一命的E.F才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就算有温彦的生命能量加持，你也仅仅只是保住了命，FUILD病毒也只是暂时蛰伏，不知道何时会苏醒过来再度伤害你。

　　顾舟翻阅了古往今来所有的典籍试图救你，最后才让我们在一本古籍上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书上说在古地球时代，南雍国有一个人用一种神奇的药浴救了一个携带FUILD初始病毒的人。

　　虽然没有细说这种方法是什么，我都决定带着你回到过去，去找那个人，然后让他救你，只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我是罕见的时空系超能力者，可以引人穿越时空，只不过因为我身上这种基因稀薄，这种能力一生只能用一次。

　　我们出发的时候，随行的人有陆奚缘和顾舟，还有那个叫Devil的年轻人，他是陆奚缘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孤儿，对你姨妈很忠诚。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安临，凭借着超脱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储备和才华，你的姨妈身居高位，顾舟也成为了首都大学的教授。

　　身居高位也好，享受社会的敬重也好，做这些的目的都是为了能找到那个人来救你，可事与愿违，我们找了三年，却没有那人一点的蛛丝马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你又一次的发病，这一次的发病来势汹汹，而我们却也没有办法再像温彦那样再救你一次，你的姨妈见你救不了，又怕我伤心欲绝，失去求生意志，便违反规定做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半机械生命体。

　　可就在那时她的初心就变了，她想用这个半机械生命体去报复整个纳尔家族，想等回家后用半机械生命体作为传播病毒的媒介，让纳尔家族沦陷，于是提取了你身上的FUILD病毒移植到了那个半机械生命体上。

　　我见不得她如此疯狂的行径，与她大吵了一架，出走并带走了你，我想，总能想到办法救你，哪怕堵上我的命。

　　可你当时岌岌可危，随时有撒手人寰的可能，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出手救了你。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他用了一种特别的药压制了你身上的E.F阈值，从而让病毒蛰伏在你体内。

　　他说，FUILD病毒依托于E.F阈值存活，只有降低了E.F阈值，才有可能让它不再活动。

　　他还说，他知道陆奚缘的所有计划，但他没办法插手这些事，所以还是需要我和顾舟去阻止她。

　　“那个人，是严汲，对吧？”陆洬忽然问。

　　烈昀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嗯。”

　　陆洬苦笑了一下：“原来他早在那么久以前就介入了我的人生。”

　　烈昀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我又回到了陆奚缘身边，到底是双生子，她原谅了我的行为，而我也趁机销毁了那个半机械生命体，将你送回到了她身边。

　　陆洬惊讶的看向烈昀，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颤抖：“我不是半机械生命体？”

　　烈昀点头：“你当然不是，不然你母亲为什么宁愿死也要把你送出来？陆洬，你不是怪物，你就是你。”

　　陆洬捂住嘴巴，他没有沉浸在自己不是怪物的喜悦之中，反而觉得恐惧，他忽然不想知道接下去的真相，因为他有预感，这个真相并不是他可以承受的起的。

　　烈昀却道：“继续吧，不然你永远不知道你的母亲有多爱你。”

　　陆洬沉默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拿起信纸继续看。

　　半机械生命体与人类高度相仿，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忍受能力比一般人类强大，而且我在你身上动了点手脚，再加上这个时代制造半机械生命体的技术有限，陆奚缘没有怀疑你的身份和E.F阈值。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们之间又因为如何教育你而产生了分歧。

　　陆奚缘想把你教成一个冷心冷肺的人，可我想让你保持初心，我们吵架多次之后，决定各退一步，把你寄养在孤儿院里让你自由发展。

　　可你在孤儿院那几年，沉默寡言，又不爱和同龄的孩子交流，显得那么不合群，再这样下去，你可能真的会成为陆奚缘期待的那样，于是我便让顾舟暗中去照顾你。

　　因为有顾舟，你才能展颜欢笑，有了普通孩子该有的蓬勃朝气，可也正是因为顾舟的介入，让陆奚缘以为我违反了约定，便将我关了起来，不允许我再去干预你的生活。

　　她还以我的命为理由要挟顾舟从此消失在你的生命里，为此她串通了秦庭的父亲秦肆，借着半机械生命体出逃作孽的事件刻意制造了那起火灾，从此让顾舟消失在你的生命里，她希望顾舟的死让你彻底改变，但出人意料的是或许顾周和顾航两兄弟对你的影响颇深，你虽然变得沉默寡言，却仍然保持着善良。

　　陆奚缘虽有意想改变你，但她毕竟答应过我，在你二十五岁的时候才开始实行她的计划，也就是你一直经历的刺杀事件。

　　但世事难料，谁能想到烈昀能通过虫洞意外落入南雍国，并逐步改变了你，才没有让你变得面目全非。

　　我们家终究是欠了耘黎烈家，我和你父亲此生已经没有办法回报他们了，所以你千万不要怪烈昀，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

　　小洬，我曾想亲口告诉你这些事情，但我又想，你是我的儿子，天性冷淡或许是继承了我，我若与你解释，只怕你会与我更加生分，还不如你我这关系就如同这样，做两个彼此知晓对方的名字的陌生人，我不想你为我难过，也不求你原谅我，你的痛苦是因我的过失。

　　对你来说，我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从前不是，往后也不是，我们之间只有那一点血缘联系着，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但如果可以，我真想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看你与爱人长相厮守。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羡慕闻昕，因为我听烈昀说你叫过她一声妈妈，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是听你叫我一声妈妈。

　　你我的关系，你定然说不出口，我并不强求，下辈子，托生在一个爱你的家庭吧，别再与我有纠葛了。

　　最后，我爱你。

　　陆奚因，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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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里，陆洬已经泣不成声，泪水染晕了纸，他抱着信纸，再也控制不住决堤的泪水，哭的像个委屈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你，妈妈……”

　　烈昀深吸一口气，将陆洬拥进怀里：“没事的没事的，她不怪你，她真的不怪你。”

　　陆洬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能哽咽：“她说她爱我，她为什么不当面和我说，非要死了才和我说，她都没有听到我叫她一声妈妈，她就死了。”

　　“她只是太爱你了，不知道怎么开口罢了。”烈昀轻声说，“小洬，不哭了，有我陪着你。”

　　“我偷偷哭一会儿，好吗？”

　　烈昀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我陪着你。”

　　没有人注意到，门外桂花落了一地，似乎是在悼念那些已经逝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