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放歌》九里枝

9、宣传

　　翌日中午，桑鱼再次被熟悉的闹铃吵醒，她熟练的翻身关掉闹钟，手顺势垂落下去，贴着床边晃了晃，感受着涌进手里的凉气，缓缓睁开眼，看着灰色的水泥地面，呆了两分钟，才勉强醒了神，一鼓作气爬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好累啊。

　　她有些提不起精神的低着头，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没有来电，距离送家具的人来，还有半个小时。

　　没时间磨蹭了，她拉开门冲进卫生间，洗漱完便回来开始化妆。

　　想着今天要去大学里，桑鱼上完底妆，对着眼影盘稍稍纠结了一下，还是选了稍淡的颜色。

　　化好妆，她拉开衣柜的门，指尖一一滑过里面颜色各异的衣裳，滑到最后，停在一件白色连衣裙上。

　　这条裙子，是她衣柜里颜色最浅的一条，也是她最久未穿过的一条。

　　她清楚记得，高一那年，她考了班级第一名，年级第六名。桑父和桑母又开心又激动，带着她去云城新开的商场里，从二楼转到四楼，才买到这条被她一眼相中的裙子，一条简简单单的法式吊带裙，穿上后却能窥见她盈盈一握的腰身，立在落地镜前，亭亭玉立，好看极了。

　　她缓缓拿出这条裙子，看着衣领上细小的褶皱，抚平的同时却在想：上次穿它是什么时候呢？

　　很快，她的指尖一抖，看似久远的记忆缓缓涌进脑海：是高考出分那日，她穿着这条裙子回到高中，在张贴的红榜前，拍了张照片。当时的她高兴极了，想着发彩信给桑父看，告诉他，她的分数足够考上她心仪的那所大学！

　　她想第一时间和桑父分享喜悦。

　　只可惜，只可惜......

　　桑鱼露出一丝苦笑，领口的细小褶皱抚不平，她心里对这裙子的回忆，也无法让她再愿意穿上它。

　　于是，她将裙子放回衣柜，指尖往回滑动，最后停在一件鹅黄色半身裙上，她轻轻一点，就这个吧。

　　鹅黄色的半身裙搭配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她换好衣服，在落地镜前照了照，与平常的她可谓是判若两人。

　　不过她很满意，拿起木梳，将长卷发通开，头发瞬间蓬松了两个度，她看着镜子里有些爆炸头的自己，不禁笑了。

　　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她将头发拢在一侧，编了个单侧麻花辫。

　　手机在这时响起，陌生的座机号码，她接起来，电话那头说送家具的工人十分钟后会到，她连忙应了，一手关空调，一手挂电话，开门出去，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大概是她的脚步太过急切匆忙，在她下至二楼时，听见动静的岑江从房间里探出头来，他眼里划过一丝惊艳，今天的桑鱼，与她往日的穿着打扮截然不同，卸去了几分妩媚动人，却添上了几分青春靓丽，更加明媚照人。

　　岑江平静的眼里，难得添上了几分温柔，他想，她本该如此的。

　　只是这样一想，眼里又不觉染上了几分心疼，在脚步声越来越近时，他快速垂眸，往前迈了一步出了房间，再抬眼时，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送家具的工人要到了？”

　　桑鱼只顾着低头看路，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没想到他不仅醒了，还穿戴整齐的出来了。连忙在他面前来了个紧急刹车，扶上他旁边的墙勉强站稳：“对，差不多十分钟后到。”

　　她快速打量了一下，发现他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色短袖，下身搭配了一条灰色运动裤，看上去阳光清爽，十分大学生。

　　她稍稍缓了几口气才问：“几点起来的？”

　　“十一点半，你呢？”

　　“和你一样，你饿不饿？”

　　“有一点，你呢？”

　　桑鱼摸了下肚子，“我也有一点，等一会儿他们到了，你按照自己的喜好让他们放好就行，我去煮面。”说到这，她笑起来，“煮那天偷师的面。”

　　岑江眉梢微挑，“有点期待。”

　　桑鱼刚想说话，手里的手机突然震起来，伴随着有几分刺耳的铃声，她连忙接起来，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大喊：“是桑家酒肆吗？家具到了！开下门呗！”

　　“对，您稍等下马上来！”

　　岑江轻声问：“到了？”

　　“到了到了。 ”桑鱼挂断电话，急急的拉过岑江的手腕就往楼下跑，不算狭窄的空间，岑江却觉得莫名有些逼仄，这里仿佛只能容纳的下一人穿过，他跟着桑鱼的速度，却又不得不减慢一点脚步，以防会踩到她白色的小布鞋后跟。

　　在经过了通往一楼的楼梯，迈上一楼的平地时，桑鱼的脚步减缓，松开他的手腕，去吧台里拿了钥匙，快速跑到门口开了锁。

　　岑江几步跑过来，解开有些重的链条锁拿在手上，打开酒吧的门，站在了桑鱼前方，迎上从车上下来的工人：“久等了，这些需要搬到三楼天台的房间里。”

　　来了四个工人，趁他们去车上搬家具，岑江回过头，伸手将桑鱼拉近自己，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先上去准备吧，这里交给我。”

　　桑鱼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早上没吃饭的原因，又或许是刚才跑的太急了，这会儿她没什么力气跑，只快步往楼梯方向走着。

　　岑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才收回视线看向外面，已经有工人搬下家具，他走在前方为他们引路。

　　到了三楼，岑江快走几步进了他的小屋，确定了窗户的方向和大概长度，心里有了想法，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已经陆续上来的工人，他侧着身，和工人指了下需要放置在哪，便退了出去，等他们陆续进来放好，他才重新进来验收，简单调整了下，便和他们道谢，一直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上车离开，他才关上酒吧的门，用链条锁简单绕了一圈，才重新回到天台。

　　一上来，岑江就隐约闻见了白菜的香味，很熟悉，他快步来到厨房，桑鱼刚好关了火，听见脚步声，偏过头来看他，笑起来：“我闻着还挺像的。”

　　岑江也跟着笑了，“我闻着也挺像的。”

　　他弯腰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小汤碗，“我来盛吧。”说着，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筷子。

　　虽然认识没多久，但桑鱼似乎已经习惯了不和他抢活干，他来拿，她便松手交给他，看着他熟练的将面条盛进碗里，直接拿着锅，将面汤倒进碗里，刚刚好两碗。

　　如此刚好，难免让人觉得惊讶，所以当岑江看过来时，她也看向了他，没等他开口便直截了当的说：“巧合。”

　　岑江笑了，用抹布包着，依次将两个碗放到了外面的餐桌上，桑鱼拿了筷子紧随其后，等他坐下后递给他。

　　她没急着吃，筷子握在手里，看着他夹起面条，在嘴边吹了吹，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后抬眼，眼里有惊喜的看过来，伸出另一只手，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这是好吃+满意的意思。

　　桑鱼有些小开心，笑起来，眉眼弯弯，“好吃就好。”

　　-

　　下午两点，桑鱼和岑江准时出现在云城大学门口，郑小莹提着两个塑料袋，正蹲在校门口旁的香樟树下躲阴凉，看见他们，连忙起身招手，“这里！”

　　这会儿正是日头最好的时候，阳光明亮耀眼，空气都被晒出了几分火辣辣，桑鱼抬手挡在额前，一边和岑江往郑小莹那边走，一边垂眸去看自己身上的鹅黄色长裙，热浪被裙摆卷进来，平白多添了几分潮热。

　　她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现在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她应该穿个短裙的，还能凉快一点。

　　两人的脚步越来越快，直到走进树下的阴影里，郑小莹站起来，非常有眼力见的抽了两张宣传单递过去，“快扇扇。”

　　桑鱼像看到救星一样接过来，热的她看都没看，立刻扇起了风。凉风吹拂过脸颊，她才觉得舒服了些。

　　岑江接过宣传单，先仔细看了看，余光里桑鱼手腕不停的扇着，他偏过头，一眼就看见她鼻尖上热出的小水珠，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一小包面巾纸，抽了一张递过去，“擦一擦再扇。”

　　桑鱼脸蛋热的红红的，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热出的汗，郑小莹也抽出了一张宣传单过来给她扇风，岑江见状，悄悄在另一边给她扇着。

　　郑小莹瞥了眼岑江，嘴唇无意识的勾起，又被她快速压了下去，撇开眼，装作不知道的继续扇着。

　　三股风吹着，桑鱼渐渐降下了温度，只是脸蛋还红红的，她呼了口气，停下扇风的动作，这才注意到他们俩在两边给她扇着，郑小莹也就罢了，岑江竟然也在扇，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瞬间又热了起来，“谢谢谢谢，不用扇了，你俩热不热？要不我请你俩吃个冰棍吧？”

　　郑小莹立刻停下手，笑着点头，“好！正好对面新开了家冰糕店，据说味道超好，我还没吃过呢！”

　　岑江也停下手，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来到对面的冰糕店，推门进去，里面几乎坐满了人，桑鱼大致扫了一眼，最里面靠窗位置还有个四人桌，她左右手一起抬起来，抓住两人的衣角，指了指最里面，“一会儿点完直接过去。”

　　郑小莹比了个OK的手势，三人依次买完，成功落座。

　　屋里冷气十足，桑鱼吃到一半，竟感觉有点冷了，她放下勺子，扫了圈四周，基本都是俊男靓女，她眼睛眨了眨，看向放在郑小莹旁边的两袋子宣传单，伸手敲了下桌面，成功召唤了两人的目光，她往前凑了凑，小声问：“你们说，我在这先发一波传单如何？”

　　郑小莹眼睛登时亮了，“好主意啊，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岑江看了眼她碗里已经见了底的冰糕，没说话。

　　但坐在他斜对面的郑小莹还是精准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岑江，你什么意思？”

　　桑鱼憋着笑，看向岑江。

　　岑江等嘴里的冰糕融化，咽下去才说，“我意思，你光顾着吃了。”

　　桑鱼这次忍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瞥了眼郑小莹怒瞪的眼，她决定还是先逃为上，站起来，从岑江身后出来，过去拿了一小摞传单，直接就近开始发。

　　她面带微笑，边发边说：“桑家酒肆最近有活动，更有新驻唱，欢迎您的光临。”

　　大抵是因为她生的美，不论男女，皆开心接了她的传单。

　　桑鱼发完回来，直感觉动力十足，快速吃完剩下的小半碗冰糕，招呼着两个人出发。

　　三人进了云城大学后，兵分三路出发，发完随时电话联系。

　　半个小时后，桑鱼怀里还有大半，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逢人就发，连着笑了半个小时，她感觉自己脸都僵了。

　　正好前方有个教学楼，她热的不行，决定先进去避避暑，顺便缓一缓笑僵了的嘴角和脸蛋。

　　只是她还没等走进去，迎面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瞬间顿在了原地。

　　而她面前的人，却生生愣住了，好半响才支支吾吾的说：“桑、桑鱼，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