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放歌》九里枝

7、煮面

　　这是桑鱼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么多话，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才渐渐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并没有因为陈山这一闹而心生退意。从他进入酒吧的那一刻起，就发现了这个酒吧的与众不同，但他仍然在满心怀疑里，选择了留下。

　　在他决定落笔签字的那一刻，就已经坚定地选择了她。

　　她顺着他的方向，也去看那间小屋，崭新的小屋，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悬在心上的结就这样被解开，她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忍不住露出舒心的笑，“我去煮面，我们一起吃早饭吧。”

　　岑江闻声，立刻收回视线看过来。她笑的如骄阳般明媚，却不让人觉得妖艳，这让他突然想到一句话：浓妆淡抹总相宜。

　　是不同的美，甚至更胜几分。

　　这一次，他看得出来，她笑的轻松。

　　他望过去的眼神，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深了些许，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口，他唇瓣微张，小幅度吸着气，试图去压下那突然快起来的心跳。

　　不行，根本不行。

　　他艰难从这笑容里别开眼，“我去煮。”

　　话音未落，他已经先一步走进厨房，去水龙头下洗手。

　　阳光渐暖，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打开冰箱，拿出葱和蒜，还有白菜，放在水龙头下熟练的清洗。

　　身上渐渐暖和起来，桑鱼打了个哈欠，靠上厨房的门，“这是要做什么面？”

　　岑江手上的动作不停，微微歪了头朝她看过来，“我姥姥拿手的白菜炝锅面条，你应该没有吃过，我姥姥是北方人。”

　　对于她而言，家人有些敏感，不是能随口提出来的。所以岑江的话让她猛然发现，她竟不知道应该接着说些什么。

　　她困意全无，却怎么也想不到该回句什么话。

　　岑江洗好菜，抽出刀清洗了下后开始切菜。他切菜很快，一看就是常做饭的人。

　　他切好了菜和葱，轮到蒜时，他却用刀背对着蒜狠狠一拍，蒜被拍的又扁又碎，他切了两下后，开始起锅烧油。

　　桑鱼从未见过这样的切蒜方式，好奇的人都站直了，“这蒜是...”她顿了顿，有些艰难的说出那个称呼：“姥姥的切法？”

　　岑江趁着热油的功夫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的模样，笑着说：“对，这样切的蒜又快又入味。一会儿会有些呛，要不要去外面等？”

　　“没关系。”桑鱼踮起脚看了眼油，还没热好，赶紧几步走进来，开了抽油烟机，又快速回到门口站好，“我想偷师。”

　　岑江被她的说辞逗笑。

　　油热好了，他放入葱和蒜，翻炒出香味后加入白菜，加入酱油和盐，将白菜翻炒至软后加入适量的水，合上锅盖，等着水开。

　　桑鱼在一旁看的新奇，见他看过来，笑着说，“我好像学会了，下次我给你做。”

　　“这样就会了？”岑江眉梢微挑，有点惊讶于她的学习速度。

　　桑鱼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看上去还挺简单的。”

　　岑江抿了下唇，想当初，他第一次做饭就是和姥姥学做这个面，因为不太懂，学了好几次才做的好吃。

　　在做饭上，他好像没什么天赋，不过靠着后面多学多做，渐渐也摸出了些门道，总算做的还算入口。

　　锅里的水快开了，他顺势转移话题：“爱吃荷包蛋吗？”

　　桑鱼点头：“要两个。”

　　岑江打开冰箱拿了四个鸡蛋出来，依次打进去，一分钟后水开，下入面条。

　　几分钟后，岑江关掉火，盛好两碗面条走出来，放在外面桑鱼摆好的餐桌上，“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胃口。”

　　桑鱼早就已经拿了筷子，分给他一双，面汤的香气浓郁扑鼻，她吸了一口，眼里满是对面前美食的期待，“闻着就好吃。”

　　她迫不及待的下了筷子，挑起面条，吸溜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忙腾出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嘴巴腾不出来说话，只能这样表达她的赞赏。

　　好吃的，是她从未吃过的味道。新奇之余，她突然想到一个事：等岑江搬上来，他们共用一个厨房，她是不是就可以彻底不用做饭，蹭他做的就好了？

　　桑鱼吃着面条，想到作息问题，咀嚼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

　　也许是这小方桌有些低，他一手托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夹起面条塞进嘴里，没有吸溜，只是缓慢的往嘴里送。

　　这样看，他的吃相倒比她要优雅的多。

　　桑鱼看着他，继续咀嚼起来，等他将面条尾端送进嘴里，她也刚好咽下口中的面，轻声问他：“你平常，会失眠吗？”

　　岑江抬头看过来，“会，但最近两天还可以。你呢？”

　　那天他听到郑小莹和她聊天时提到了失眠，所以，她会经常失眠吗？

　　桑鱼想了下，她的失眠怎么说呢？要说经常，似乎也不怎么经常。她的睡眠像梦境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让她也不摸不着头绪，“说不准，那你一般都睡几个小时？”

　　岑江：“差不多要睡满八个，你呢？”

　　八个...桑鱼小小一算，那他岂不是睡到中午就醒了？

　　看来她蹭饭的计划要泡汤了。桑鱼脸上难掩失落，有点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我差不多要睡满十个。”

　　岑江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那她基本上要下午才能醒。

　　也好，睡眠充足也算补上了失眠的缺口。

　　面条不快些吃就会黏在一起，一想到下次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岑江做的面，她连忙端起碗吃起来，吃到最后，甚至把面汤都喝光了。

　　看来，还算合她胃口。

　　岑江也喝干净了面汤，伸手拿过她的碗筷，“你去睡吧，我来洗。”

　　吃饱喝足，桑鱼确实有点困了。但实在不好让他大清早的，又做饭又洗碗，所以她忙起身要去抢他手里的碗筷，“我来洗吧。”

　　岑江往后退了一步，“我来就好，快去睡吧，不是下午还要去选家具？”

　　哦对，她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忘了。想到她本身就要比他多睡两个小时，桑鱼立马不争了，“那下次我洗，别和我抢。”

　　岑江无奈摇头，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和人抢着洗碗。

　　但他看着桑鱼认真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桑鱼笑起来，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去睡了，你洗完也早点回去再睡一觉。”

　　岑江再次点头，目送她回到房间，才进入厨房开始洗碗。

　　等他收拾好厨房出来，感受到太阳汹涌的热意，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快步往前走到天台尽头，探头往下看，下面什么都没有。

　　在他准备收回视线时，却看见地上不知哪来的泥，上面清晰印着一道车辙印。

　　岑江的目光定在上面，想到昨天系在桑鱼腰间的黑色风衣，那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占有欲。

　　而经过昨天那一遭，恐怕那人的占有欲已经达到了高峰。

　　有时候，人对自己未曾占有却疯狂想要占有的人也好，物也好，在有了威胁时，感性总会打败理性站上大脑高位，让你根本无法去理智思考自己要怎么做，只随心动。

　　昨天，那人的发疯就是最好的印证。

　　岑江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栏杆，缓缓念出那个名字：“陈山。”

　　-

　　下午三点钟，桑鱼被闹钟吵醒，她翻了个身关掉闹钟，脸埋在枕头里深深吸了两口气，才伸手撑着床，慢慢坐起来。

　　“要买家具，要买家具，要买家具。”她还闭着眼，重复念了三遍，强制自己的大脑开机，睁睁开了眼。

　　下床换好衣服，她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才算彻底清醒了。

　　擦完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桑鱼小小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化妆，在想到距离家具商场下班没有多少时间后，她果断选择不化妆，将长卷发拢了拢挽起来，回房间关空调，拿上手机就下了楼。

　　岑江的房门没有关，她来到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房内有翻身的声音，她闭上眼，又敲了两下。

　　岑江睁开眼看过去，桑鱼闭着眼等在门口。

　　他立刻清醒了，扯着有些干的嗓子说：“稍等我一下。”

　　他的声音似乎还没苏醒，伴随着沙哑传过来，听的桑鱼有些耳热。

　　她连忙背过身，“我在一楼等你，不急。”

　　岑江刚从沙发上坐起来，就听见她下楼的脚步声，听着很急的样子。

　　虽然他还有点刚睡醒的迷蒙，但也容不得他磨蹭了。简单去洗漱了一下，他匆匆关了空调拿上手机，随手拿了件短袖套上就往楼下走。

　　桑鱼已经开了一楼的门通风，正拿着笔在吧台上写东西，听见脚步声，她连忙加快了笔速，勉强赶在岑江过来时写好了，她把纸递过去，“你看看还需要添点什么？”

　　岑江接过来，纸上写着各样家具，有的甚至在后面还标了店名，他扫了一遍，总觉得少点什么，只好又细细看了一遍，瞬间恍然，“应该还需要添个枕头被子这些？”

　　“哦对，我加上。”桑鱼接过纸写上：床上用品。

　　写完，她将纸张再次给他，“再看看，在这确定好了，我们一会儿买起来就不会乱了。”

　　岑江接过来，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点了点头，把纸递过去：“可以了。”

　　“好。”桑鱼接过来，将纸折好放进随身带的红色小包里，“走吧。”

　　关上酒吧的门，岑江用链条锁锁好门，桑鱼先行去街道上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名。

　　到了地方，桑鱼掏出那张纸，按照她写的顺序，一个一个买起来，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一个床上用品。

　　两人走进一家家纺店，店主是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女人，烫了一头羊毛卷发，涂着烈焰红唇，看见两人，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迎上去热情的问：“你们想买什么呀？”

　　一进来桑鱼就感受到骤然低下去的温度，冷的不禁抱起双臂，“枕头被子，床单被罩这些。”

　　“买这么多样啊。”老板娘听的眼睛都亮了，看着桑鱼不断搓着手臂的模样，将她拉过来，“进来看，这门口正对着空调才冷，里面温度才舒服，东西都在里面。”

　　她拉着桑鱼往里走，掀开一个窗帘，里面都是床，大大小小都有，上面整齐铺着床上四件套，看上去十分柔软。

　　老板娘放开桑鱼，眼神在两个人之间转了一圈，了然的笑了：“新婚小夫妻吧？”她走到一张铺着大红色的床旁，开始介绍起来：“这套就非常应景了，这材质是纯棉的，亲肤，这睡起来才舒服呢，而且耐揉耐洗，怎么都不会掉色变形！你们可以摸摸，手感是非常好的！”

　　一句新婚小夫妻，直接把桑鱼和岑江尬在了原地，两人一动没动，脸色都微不可查的开始隐隐泛红，再听这老板娘介绍的话，两人仿佛石化在原地，连目光都不敢对视了。

　　见老板娘要过来拉她去摸，吓得桑鱼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连忙伸手拉过僵在一旁的岑江，对着老板娘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说着，她拉起岑江就跑，“我们去别家再看看！”

　　老板娘在后面追了几步，见追不上，气的直跺脚：“哎！不喜欢这个还有别的啊！跑什么啊！就我家样式最全！！！”

　　桑鱼拉着岑江一口气跑了出来，怕老板娘再追，又拉着他往前跑了几步才停下。

　　她松开手，有点累的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把气喘匀了才直起身，“这老板娘眼光不行，前面还有几家店，我们去那看看。”

　　“好。”岑江看着她有些红的脸，忍不住用手背去碰自己的脸，似乎有点热，应该也红了。

　　两个人的脸都有些红，说不清楚是听老板娘那一番话后燥起来的，还是跑热的。

　　他们相视一笑，默契的都没有再提。

　　走到前面的家纺店，桑鱼走在前面开门，岑江跟在后面。

　　这回桑鱼换了个说法，只说要买枕头。这次也是个女老板，但给人感觉淡淡的，领着他们到了摆放枕头的区域，让他们自己随便看。

　　一般入睡较为困难的人，对枕头都会有自己的喜好需求。所以桑鱼让开身体，让岑江自己在这选。

　　她就近去看了被子和床单被罩，等岑江选好过来，她指了指自己觉得还算不错的，让他过来摸摸看。

　　她选的都很好，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抉择，岑江小小纠结了一下才定下来。

　　买完这最后一样推开店门，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桑鱼掏出手机一看，六点二十分。

　　他们俩逛了差不多三个小时，难怪她感觉现在累累的。

　　等下，六点二十！

　　“要来不及了！”她急急握上他的手腕，撒腿就跑。

　　岑江提着两大袋子的床上用品，迎着风，跑的一脸疑惑：“什么来不及了？”

　　“要六点半了！我连妆都还没化！”

　　岑江瞬间懂了，“抓紧我。”

　　他的声音混着风飘进她耳朵里，她听话的抓紧了他，下一秒，他突然提高速度，带着她往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