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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再见 ...


  •   桑鱼拿着那份文件,失魂落魄、跌跌撞撞下了楼,扶着最后一块阶梯的扶手,她终于撑不住的弯了腰,被克制着没涌出来的眼泪,兜兜转转总算找到了突破点,争前恐后的流出来,铺了她满脸。

      手死死抵着唇,哭声淹没在没有出口的嘴里,不断翻腾,撞的她坐了下来,头埋在臂弯里,等着这股劲儿慢慢过去。

      岑江没有下来。

      好在他没有下来。

      不然她撑了那么久的冷漠姿态,说出口的那些伤人的话,就全白撑全白说了。

      她放下手,大口呼吸平复着心里的难过,眼泪渐渐止住了,她转身爬到二楼的卫生间里,小心擦掉脸上的泪,好在今天她没化浓妆,不然现在没办法收场不说,要是碰上了个人,估计会以为谁家的鬼出来了。

      她对着镜子噗嗤一笑,算是调整好了状态,拿稳了手里的文件袋,转身下楼。

      杜新成早在酒吧开门时就跟着人群进来了,熟练地拉过吧台前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悠哉的点了一杯酒等着桑鱼。

      只是左等右等都没等见桑鱼,也没看见岑江出现,他渐渐放下了腿,坐正了身体,又开始抻着脖子往楼梯处看。

      等他这杯酒都喝完了,桑鱼才姗姗来迟,杜新成眼睛极尖的瞥见了她手里的文件袋,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再次堆起笑意,站起来迎了上去,“桑老板!怎么样?”

      桑鱼将文件袋背到身后,“签完了,但得等钱到账了,我才能给你。”

      杜新成笑容不减,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对折的信封递过来,“这附近应该有银行吧?桑老板可以去点一下,密码是您手机号的后六位。”

      桑鱼接过来,这信封薄薄的,明显能摸出里面的东西,“那您先稍坐,我去点点。”

      “我陪着您吧,这大晚上的。”

      桑鱼看了眼他,没说话,直到他跟着自己走到了酒吧门口,桑鱼才停下来,“那麻烦您帮我看个门吧,我带着我们酒吧的安保去,更放心一点。”

      说着,桑鱼拉过李青云,不等杜新成回话就开门而出。

      “哎!桑老板!”

      玻璃门隔音很好,桑鱼拉着李青云头也不回。

      等两人走出一段路之后,李青云才问:“真的决定好了?”

      桑鱼轻轻嗯了一声,“不然,让他陪着我们在这一直耗下去吗?”

      李青云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路,半响才说:“小江是个好孩子,他也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们都看得出来。”

      桑鱼捏着他手臂的手忽的一紧,声音有些发涩,“我知道。”

      也许岑江自己都不知道,他那双丹凤眼,看见别人都没什么情绪,偏看她时,眼尾会不自觉上挑,漏出温柔。

      她又不是瞎子,早在他表白前,就已经看得分明。

      只是她哪里配得上这样的喜欢呢?

      她深处在这不见天日的阴沟里,唯一能脱离窥见天明的机会,还要用他来换。

      她不配再让他喜欢,自然,也不配喜欢他。

      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能相逢携手走上这一程,已经足够让她欢喜。

      “青云哥,今天过后,我们就当他从未出现过吧。”

      李青云咽下伤感,轻轻拍了拍臂弯里的手,“好。”

      桑鱼点过钱,直接在自助机器上把钱转走,等收到到账通知,才开始往回走。

      当晚,她把合同交给杜新成,没想到这人竟然心急到一晚都等不了,直接上去就开始帮岑江收拾行李,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岑江的行李竟然就一个包和一个吉他箱子,满屋的其他东西,包括桑鱼给他买的衣服,他一件都没有带走。

      听见下楼动静时,桑鱼难得做了回逃兵,躲在卫生间的隔间里,直到刘姑站在外面喊她:“人都走的没影了,赶紧出来!”

      她才推开隔间门,缓缓走出来。

      刘姑一眼就看到她红红的眼睛,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这么难过,干嘛要把人放走?”

      桑鱼抱紧她,“他留在这,也只是苦耗。”

      在云城,谁也斗不过陈山。

      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儿。

      只要陈山在一天,她就什么也给不了他,就连希望都给不了。

      所以,何必拖累着岑江留在这呢?

      他就该变成鸟儿,飞向更广阔的天地里去,追寻他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而不是,没有未来,又没有现在的她。

      -

      没了岑江的酒吧,开始不断有人簇拥在吧台前问他去哪了。

      桑鱼和林子凯只能一边调酒,一边稳定顾客,和他们说岑江有事回老家了,要过些天才能回来。

      这借口找的还算合理,很多顾客都被稳住了,依旧照常每天来酒吧。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

      桑鱼早就在岑江离开的那夜,就想好了酒吧未来的路。只不过比起酒吧的未来,难的是她能否悄无声息顺利离开。

      她一直在等着陈山露面,可陈山这段时间似乎太忙了,迟迟没有动静。

      直到月末,桑鱼照常起的很早。天有些凉了,她穿了件牛仔裤,上身配了一件白色短袖加一件衬衫外套,披散着长卷发下楼,远远就看见门外似有一团阴影,走近了一看,是陈山的车。

      最近这段时间,她有心留意着酒吧里来来往往的顾客,没有陈山的小弟,对面街道上,也没有陈山的身影。

      像是真的忙到没有空暇时间来酒吧看上一眼。

      如果,桑鱼不曾见过浑身是血还依旧要来酒吧晃一圈的陈山,一定会相信他最近是真的忙疯了。

      但陈山的心思,实在太难猜,她不得不承认,这两年的周旋下来,她其实半分都没看懂过他。

      桑鱼握着钥匙,走近玻璃门,手刚摸上链条锁,就感觉到前方有阴影晃动,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陈山从车里下来了。

      她开了锁,松开缠绕着的链条,还没等去推门,门已经被陈山从外面拉开,他伸手拿过虚虚挂在她手里的链条锁,声音有些哑,伴随着桂花清香飘过来:“怎么没多睡会儿?”

      桑鱼没化妆的小脸透着几分苍白,眼下也有些乌青,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她偏头去看旁边已经开了花的四季桂,桂花香阵阵飘来,她淡淡道:“睡不着。”

      陈山没有说话,在门上缠着链条,锁好门,等他转身时,桑鱼已经先一步坐进了车里。

      车内依旧干净,也许是车窗大开的缘故,车内满是桂花香气,这像是无所不在的桂花香,无不在提醒着桑鱼,又到了该酿酒的时候。

      她睫毛微微颤动,想起上次说起要用桂花酿酒时,她还想着要多酿几桶,不然今年多了个岑江,可能会不够喝。

      果然还是,世事无常啊。

      她升起车窗,隔绝了不断飘进来的香气,微微仰起头躺在车椅头枕上,闭上了眼。

      陈山坐进车里,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桑鱼,不动声色的将其余车窗都升了起来,才发动车子。

      车子缓慢前行,桑鱼却觉得越躺头脑越清醒,她睁开眼,望着车顶,发起呆。

      前方红灯亮起,陈山停下车,拿过放在副驾驶上的早餐递过去,“这是一中校门口那家的早餐,尝尝有没有变。”

      桑鱼将目光挪向陈山,他脸上有忙碌过后留下的疲惫,脸色似乎比前些天见到的又黑了一点,拿着早餐伸过来的手上,多了几道伤疤,有新的,有刚结痂的。

      见她没接,又晃了晃手,那几道疤被这样一晃,更刺眼了。

      桑鱼接过来,有些沉甸甸的,“你吃了吗?”

      陈山听了,唇角弯了弯,“没呢,你先吃。”

      前方车动了,陈山收回视线,重新发动车子。

      桑鱼打开封口,里面有包子、生煎、还有她最爱吃的麻球。

      她拿了个麻球,慢慢吃着,味道还是从前的味道,没有变化。

      她没有吃别的,只吃了两个麻球便饱了,下车时,顺手把袋子重新封口递回给陈山,“没有变,还是那么好吃,谢谢。”

      陈山笑着接过来,跟在她后面,等她交完钱,两个人一起上了楼。

      陈水依旧在沉睡,桑鱼问完医生,却罕见看见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她最近各项身体机能都在减退,恐怕时日不多了。”

      桑鱼一怔,“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各项指标都正常吗?”

      医生非常有耐心的和她解释了下有关植物人的医学问题,桑鱼听的似懂非懂,只知道按照陈水这个状态继续下去,没多少日子了。

      她有些恍惚的走出医生办公室,回到病房,只见陈山坐在病床边,握着陈水的手,在说着话。

      她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直到陈山放下陈水的手,掖了掖她的被角,仿若无事一般的走过来,见她这幅愁容满面的模样,竟露出了几分意外:“知道了?怎么一点都不开心?”

      是啊,如果是之前的她,现在一定开心死了。

      可现在的桑鱼,只觉得老天捉弄人,在她最希望陈水能醒过来时,告诉她这样坏的消息。

      她望着陈山,摇了摇头,忽然问:“你难过吧?”

      陈山明显愣了一下,回头去看陈水,声音有些怅然:“怎么会不难过呢?她可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看着她会爬、会站、会跑、会说话。”

      他回过头,问桑鱼:“你知道她开口叫的第一个人是谁吗?”

      不等桑鱼回答,他笑起来,“是我。她一开始只会叫哥哥,一声声哥哥,把我的心都叫软了。”

      陈山的脸上露出温柔,他唇角弯着,眼眶却一点点爬上红色,“我终究还是没留住她,也许这世间真的没什么她能留恋的了。走了也好,总这样躺着,也是会累的。”

      他垂着头,像是忽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拖着步子离开了病房。

      -

      当天下午,郑小莹提着两大袋子的青梅来到酒吧,重重放在吧台里面,还没等喘几口气,就被桑鱼拉着去外面摘桂花。

      桑鱼把陈水的事儿和她说了后,郑小莹便开始叹气,一边摘一边叹气,叹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拉着桑鱼进了酒吧,“趁着现在陈山因为忙陈水的事儿没办法关注酒吧,你赶紧走啊!”

      桑鱼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我怎么走?”

      “桑鱼!你是不是傻!”郑小莹气的恨不得给她一嘴巴子让她清醒一点,“首先,陈水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在整个事件里,你才是受害人你知不知道!咱就不说这两年你在陈山那受了多少委屈,就单说这医药费你都掏出去多少了?!”

      她越说越气,指尖重重点了点桑鱼的额头,“你都狠心把岑江推走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离开这里,重新过你想要的生活吗?!我和你说,趁着现在陈山忙着陈水没工夫搭理你,你就赶紧走吧!不然等陈水走了,他可有的是时间来缠着你,到时候你就是后悔,想走你都走不了了!”

      郑小莹一语点醒梦中人,桑鱼环视了下酒吧,理了理现在的情况,招呼她商量了一番。

      当天晚上,桑鱼在吧台里,把酒都酿上,写了标签纸贴在玻璃桶上,让李青云和林子凯帮着把酒放好,才拍了拍手,回到天台去收拾行李。

      她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就连能带走的衣服都没有几件,一个行李箱足够装满她的所有。

      她收拾完行李箱提下来,放进吧台里,趁着这会儿吧台没人,悄声和林子凯说了自己的计划,并让他在和青云哥、刘姑回家的路上,和他们说一下。

      就这样,桑鱼在凌晨时,从一楼洗手间的窗户跳出去,径直打车去了客车站,和李青云他们汇合。

      在车站,她把一张银行卡交给李青云,“青云哥,这张卡你收着。如果陈山总是来找你们麻烦,酒吧开不下去了,这张卡里的钱足够你们三个换了城市重新发展。从下个月开始,每到月末的前一天,我都会把陈水的医药费提前打过来,直到她离开。”

      “如果陈水走了,就辛苦你们替我去看看,帮下陈山吧。”

      刘姑握着她的手不放,脸上满是担心:“那你呢?你要去哪?”

      桑鱼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担心我,我想回去把大学念完,你们还是不知道我去了哪比较好,这样如果陈山问起来,你们也能理直气壮一点。”

      “这趟车是去我妈妈那边的,就算他查,也只能查到这。他问起,就说我妈有事把我叫走了,归期不定,其他你们都不知道。”

      “酒吧,就交给你们了。我酿的酒,什么时候能喝我都写好了,不许提前打开啊,到时候也不要贪杯知道吗?都好好照顾自己。”

      桑鱼念叨完,也到了要上车的时间。

      一直沉默的林子凯终于绷不住,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她,“小鱼,要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要想我们,要联系我们。”

      桑鱼强忍着眼里的泪,拍了拍他的背,“放心吧,替我照顾好他们。”

      林子凯不断点头。

      金秋十月,随着不断飘落下来的金黄叶子,桑鱼终于,离开了这座深深困了她两年之余的城市。

      再见,云城。

      再见了,爸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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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今年完结文《祝我快乐》求收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