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漫画中来》双宇

34、携手现身

　　茶豆豆经历了一个月的修稿，终于将徐离瑶、丰有鹤、吕昊的初稿交到贺鸣海的办公室。

　　“贺导，初稿出来了，您看一下。”

　　贺鸣海接过她的稿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些时候。

　　“豆豆，我认为这几个角色的神态动作依旧有些问题。”

　　茶豆豆虚心听取：“好的贺导，您具体跟我说说，我再改。”

　　贺鸣海拿着徐离瑶那张线稿，指出：“徐离瑶哭的时候，眼眸中要有哀气，她不会用手抹泪，她只会让眼泪自然落下。”

　　随后，他往下翻到了徐离瑶盛怒神态的稿纸，强调道：“徐离瑶只要见到吕昊都是厌恶的，而在徐昭被杀、丰有鹤被吕昊伤时，那种厌恶感达到了顶点。”

　　稿纸一张张被翻下去，许久后才停下来：“当徐离瑶面对丰有鹤这个人的时候，她又是柔弱的，清冷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贺鸣海继续诠释着他眼中的徐离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地方是徐离瑶这个人在她失心的时候她的眼神都是透亮的，充满光的。”

　　而在茶豆豆的眼里，徐离瑶既然已经失去了心，眼神自然是呆滞的，所以她都将徐离瑶失心后的那些眼神画的很空洞。

　　“在电影最后的画面里，徐离瑶眼神里该是带着光芒的，那光芒和当初丰有鹤初现在惊飞山时一样，充满着纯真和善良。因为，徐离瑶这个人延续了丰有鹤的生命，她也是继承了丰有鹤的爱意活了下去。她最后是重生的，也是自由的。”

　　闻言，茶豆豆问：“那最后的徐离瑶会伤心吗？她的爱人已经为她而死了。”

　　贺鸣海看着茶豆豆，从他方才沉浸的世界之中缓过来：“她怎么会伤心呢？她已经获得了自由，她还获得了丰有鹤的爱，如此纯稚的一份爱，多么美好的寄托，她怎么会伤心，怎么会伤心……”他的语气开始有些波动，神情像是跟茶豆豆在对峙。

　　茶豆豆之前经常和贺鸣海讨论人物，一直都是跟随着他的想法来画东西，今天第一次讨论到人物精神层面，她觉得，好像她所理解的人物精神和贺鸣海理解的人物精神有意见相左的地方。

　　茶豆豆沉默了。

　　贺鸣海抓着那一张稿纸，又盯了徐离瑶很久，都没有说话。

　　等茶豆豆问着：“贺导，那丰有鹤呢，我需要修改的地方有哪些？”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翻出了丰有鹤的线稿。

　　“丰有鹤这个人物重点刻画在于他知道自己与徐离瑶同为妖类时，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想着怎么拯救徐离瑶。”他指着丰有鹤现出妖身的那一张画稿，“虽然他发现自己半妖，是震惊但却没有对自我的厌恶。在这里还要强调一下他小时候被孤立、受人欺辱的事，造成了他另一个观念——有的人虽然生而为人，却比传闻中很可怕的妖更可怕，而且不是所有的妖都会伤人。”

　　“虽然妖是未知的，但至少徐离瑶给了他温暖，也给了他爱，也曾为他挡在了吕昊的面前保护他，因此，他没有讨厌妖。当他确信自己爱上了妖后，或许，有那么一刻，他也是庆幸的，对于自己的妖身并不厌恶。”

　　贺鸣海这一段对于丰有鹤的解说，她好像能更明白了丰有鹤的感受，人物也更立体了。

　　贺鸣海往下翻了翻丰有鹤其他动作设计的线稿，他看到了那一张丰有鹤进入封印之地见到敖寻的神态，他觉得茶豆豆画的丰有鹤的情绪不够，“这里的丰有鹤的眼神中该充满了对至高无上的法力的渴望。”

　　他这一句话一出，茶豆豆愣了，为什么？

　　她所理解的丰有鹤是一个无比强大且干净的人，怎么会是对至高无上的法力的渴望……

　　贺鸣海说起丰有鹤时，眼神中充满了希冀，“丰有鹤渴望得到像敖寻那般强大的力量，因为当他拥有了那样的力量后他就可以保护所爱之人，他还可以杀死吕昊，救活徐离瑶，他从此以后可以不为任何人所控。”

　　茶豆豆道：“可是丰有鹤怎么可能比敖寻还要强大，他杀不了敖寻。”

　　贺鸣海目光从稿纸上转到茶豆豆身上，有些失望，“对，你说的对，他杀不了敖寻。”

　　“但是他只要杀了吕昊，他就是第二个万妖之王。”他又这样说道。

　　可是，茶豆豆明明记得丰有鹤并不在乎万妖之王的位置。

　　这贺鸣海这般解说，倒是让她不明白了，霎时感到一头雾水。

　　“丰有鹤因为身不由己，所以他只能依靠敖寻，在万妖之王和爱人面前，他选择了爱人。”

　　茶豆豆皱紧了眉头，这个解说已经严重偏离了她对丰有鹤的理解，她认为丰有鹤一直都是为了徐离瑶而努力的，他从来没有被迫做过任何选择。

　　“丰有鹤他付出的所有，他的一往无前，他的身不由己，都是这个电影的核心。”

　　茶豆豆觉得自己开始迷茫了。

　　当贺鸣海再往下翻时，已经是吕昊的人物设计稿纸，贺鸣海看着那些动作和神态，“吕昊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他是为权利而生。他费尽心机终于找到了那一把钥匙去打开封印之地，他就是为了和敖寻做交易，可是，他的心中只有他的自己，所以他在敖寻面前退却了，他因此失去了一个走向高位的机遇。说到底，他还是一个无比懦弱的人。后来，他在和丰有鹤决斗时，还想要掌控曾经被他视为蝼蚁的丰有鹤，好为他所用。但是，他失败了，因为他终究会老去，后来的人也终究会超过他，他的不败的战绩终究会被人取代。”

　　贺鸣海的神色逐渐出现一种令茶豆豆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在说这一段话时仿佛不是在说角色分析，仿佛是在说一个人，一个贺鸣海极其不喜欢的人。

　　贺鸣海这一份情绪有影响到了茶豆豆，一时间五味杂陈，总感觉怪怪的。

　　茶豆豆脑海中原来的那些人物的形象像是在一刻完全被打碎，变成了一块块碎片，开始在空中飘荡，没有了根。

　　她也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

　　贺鸣海将茶豆豆交来的稿子所存在的问题都指出后，她离开了办公室。

　　在路上遇上了脚本家弘芳月，而茶豆豆一直在发呆，没注意到弘芳月迎面而来。

　　直到弘芳月叫住了她：“豆豆，你怎么了？”

　　茶豆豆这时候才抬起头，仔细看着眼前的人：“芳月，是你啊。”

　　弘芳月看着茶豆豆状态好像不太好：“怎么了？”

　　茶豆豆道：“刚从贺导办公室出来，在想人物设计的事，有点出神了。”

　　弘芳月道：“怎么了？贺导对你的线稿不满意吗？”

　　茶豆豆道：“就是……还有比较大的改动。”

　　弘芳月道：“我看看。”

　　她将茶豆豆手里的稿纸拿过去看后说道：“你这画的完全就是人物的核心，已经很完美了，这样也还要改？”

　　茶豆豆有些出神地回答：“对啊。”

　　弘芳月将翻完后的稿纸整理好，还给了茶豆豆：“辛苦了豆豆，贺导就是这样，对自己的电影要求比较高。我写脚本也是要改好多地方呢，没事，咱俩还能结个伴。”她这样安慰着茶豆豆。

　　茶豆豆点点头：“嗯，我回去继续改。”

　　可是，回到办公室的茶豆豆就坐在座位上发呆了一个下午，那些线稿也都没有一点改动。这一天，就这样恍惚的过去了。

　　到了下班时间，茶豆豆比往常更早的时间赶回家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茶豆豆又开始进入了一个死循环，就是不停地改稿。

　　她自从接受贺鸣海给她传递的解读后，她感觉自己像是成为了一个工具人，那些人物的形象已经偏离她原本的想法和初衷，她不知道是不是思想冲撞的问题，过去的她从来没有因为画画而感到痛苦过，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职业生涯中第一个令她画画感到不快的居然会是贺鸣海这个人。

　　正因为这样，茶豆豆觉得时间流转得十分地慢，拉锯着她的手和心，人也像是慢慢生锈了般，都开始难以下笔了。

　　又是一个上班的日子里。

　　茶豆豆在办公室慢慢打磨画稿时，有人冲了进来，那职员冲她说道：“豆豆，贺导的夫人来咱们公司了。”

　　茶豆豆闻言，起了身：“路盈！”

　　“对呀，她刚到公司门口，去看看吗？”

　　茶豆豆有些兴奋，放下画笔，就出了门。

　　公司一楼被员工堵的水泄不通，大家都想一睹路盈芳容。

　　路盈是国内知名名媛，因为身体抱恙，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

　　因为她的出现，今天公司里还来了大量的记者。

　　闪光灯之下，路盈一身优雅大方的黑白裙，笑容满面，与贺鸣海的手紧紧相握。

　　茶豆豆站在二楼看着楼下的风景，不久后，弘芳月提着一杯咖啡，走到茶豆豆身边，也来凑热闹：“这场景，明天估计又要上头条了，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贺鸣海与路盈携手亮相新电影制作’，并加上两人对电影制作的理念采访，那简直是一波大营销，爱情和事业皆可抓。”

　　茶豆豆看着她，嘴角扬起：“不愧是大作家，你可以考虑以他们的原型写一本爱情故事，肯定大卖。”

　　弘芳月道：“你还真别说，我想写的，但是贺鸣海是个极其低调的人，他说不希望曝光他们夫妻俩间太多的私生活内容，希望大家给路盈一点隐私和空间，而且，路盈身体也不太好，他一直都挺保护着路盈的，所以，我只能忍痛放弃了这个大好的题材了。”

　　茶豆豆点点头：“贺导还真是个好男人。”

　　弘芳月道：“贺鸣海是多少女人眼中的白马王子啊，风度翩翩，沉稳顾家，商业艺术两头抓，简直是人生赢家。”

　　茶豆豆的手臂撑在二楼的栏杆上，继续望着楼下的两个主角。

　　弘芳月在旁边自言自语道：“哎，我听说路盈一直想要个孩子，但是身体条件却不允许，为此，贺鸣海都没有对路盈说着要孩子这种话。”

　　茶豆豆转过头，“是吗？我还以为他们就是单纯不想生孩子。”

　　弘芳月摇摇头：“路世明那么大的家业肯定想要个孙子或孙女来继承下去，他们这种富豪没有孩子多半是身体原因，不可能丁克。等路世明百年之后就得将家产留给他亲妹路媛那一系。”

　　茶豆豆道：“那不是还有贺鸣海和路盈吗？”

　　弘芳月突然凑近了茶豆豆，小声道：“其实贺鸣海是路家的赘婿，他在路家根本没有什么实权，纵然路世明再疼爱路盈，也不可能全将家产交到路盈的丈夫手里，说到底，贺鸣海还是个外姓人。”

　　茶豆豆闻言，震惊了。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芳月，你哪听来的？”

　　弘芳月道：“我经常混商圈，知道这个也没什么稀奇的。”

　　茶豆豆：“可是，当年他们举行世纪婚礼的时候，贺鸣海也已经是个大导演了啊，他也不算差吧？”

　　弘芳月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吧，在贺鸣海成名之前，路盈早就和贺鸣海在一起了，路盈为了贺鸣海的电影梦，亲自为他投资了第一部电影，她想要让贺鸣海有一个好头衔让路世明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好在贺鸣海是真的有才华，一夜爆红，后来才有的他们举行的世纪婚礼，人们都称他们为金童玉女。这些陈年旧事，在当时并不发达的网络世界，压得很好。”

　　茶豆豆微微埋头，陷入了沉思。

　　最近她接收了很多信息，一时难以消化。

　　她沉默良久，弘芳月问道：

　　“豆豆，你怎么了？”

　　茶豆豆重新抬起头看向弘芳月时，只道：“没什么。”

　　世上许多事物并不是像世人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光鲜，也总有许多戏剧性的事件穿插着，像电影一样跌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