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再下决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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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再下决意
洛自省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天巽自然再无顾忌，当下便命重霂、陈珞与洛自悟再度入洞穴探查，秦放、秦勉、高维慎则各自领军搜山寻找漏网之鱼。
“怎么？我呢？”在一旁吃吃喝喝的洛自省没听着自己的名字，十分不满。
天巽瞥了他一眼：“休息。”
“已经吃饱喝足了。”
“那便去睡罢。”
“也不差这几个时辰，不如休整一夜，我也好与小六同去。”
如今战局早已确定，围剿天离亦是轻而易举，确实不必急着赶着。洛自省既然如此说了，天巽也便不再坚持：“都回去休息罢。”
“是。”众人行礼退下。
洛自悟转身便要走，洛自省忽然一手搭上他的肩：“小六，我去你帐里。”
“怎么？”洛自悟斜了他一眼，只觉得身后皇帝陛下的目光瞬间冷下来。
“咱们许久不曾抵足而眠了，走罢。”洛自省却是兴致盎然，揽住他的颈子便往外走，“狐狸，你且忙着。”
洛自悟并未听见皇帝陛下应声，便被拉着走远了。
到得帐中，洛自省才放开他，抱怨道：“若不是和你一同出来，恐怕他必要训我了。”
当着众人的面，有些话自是不好说的。但不论谁都能想到，皇帝陛下闷了一口气就等着出，却未能如愿，明日指不定如何发作呢。洛自悟几乎从不牵涉兄长的屋内事，自然也没有劝慰的意思，便只接道：“躲得了一日躲不了一世。”
“能多躲几日便是好的。”洛自省道，转了转眼，又笑道，“谁明日留在营里便帮我生受了也好。”
到时候可不止一场训斥了罢。要知道，皇帝陛下可绝非面上那般性情温良之人。洛自悟唤来亲兵，吩咐备下温水，转身便见洛自省坐在长案前展开洞穴地图。现下地图大都空白，也瞧不出什么，此后这些空白都须靠着他们填补上。或许，待这地图完成之时，便是剿灭天离残军之日。
“早早洗浴休息。”洛自悟拿开地图，卷起来收在怀里。
洛自省抬首望着他，半晌才转开目光：“知道了。”
这时，亲兵已经抬着两个装满水的大浴桶进来了，并列放置好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兄弟俩各自解衣沐浴。
水雾氤氲，洛自悟坐在水中，却始终难以放松身体。一旁洛自省搓洗得高兴，水声四起：“小六，我帮你搓搓背？”
“我前阵子每日都擦了擦身子……”当然不至于如某人一般狼狈。
洛自省脸一黑，背过身去：“那便过来帮我搓背。”
洛自悟轻轻勾起嘴唇：“得用刷子罢。”虽是如此说，他还是靠近了，取了湿巾子替他搓揉起来。
他们是双生子，从小形影不离，但自从来昊光之后，便再未如此亲近过了。
洛自悟仔仔细细地搓着，很快便发现洛自省背上有几块青色痕迹，似是掌印，幸得并不深。能在这几日之间伤着他的人，也只有天离派出的刺客了。
他不由得恍了恍神。
在他确定自己的心意时，便知道天离很难放弃心中执念，迟早有一日会成为叛国逆贼。所以，虽然他再三规劝均遭拒绝，但心底的恋慕之情却始终未减。洛家之人，动了心，便是一生一世了。即使对他无情又如何？只需他真心以待便是。即使心性扭曲又如何？只需他谨慎劝解便是。即使自私自利又如何？只需他时刻疏堵便是。即使罪孽深重又如何？只需他替他缓缓积善还了便是。
早在动心的那一刻，他便想得很清楚了。他若作恶，他便拦着；他若执迷，他便保着。若能让他安然过一世，即使一生无结果，亦是无悔。
然而，他要杀他的兄长，他绝不能忍。
再武艺高强，也有遭暗算的时候。何况他这五哥生性中便有些恣意，必是难以时时防备。
这场情意，真是错了么？
为何一想到错了，便是心痛难当？
“小六。”
听见唤声，洛自悟才回过神来。
洛自省双手搭在浴桶边上，舒展着身体：“我说与你抵足而眠，也不只是借口。有什么想不开的么？哥哥我开解开解？”
洛自悟坐回水里，低声道：“无事。”
闻言，洛自省拿眼角瞥他，明显是不信，却也没有逼他说的意思：“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随时奉陪。”
“三哥常道分不清你我谁是兄谁是弟，若他在这里，必是十分欣慰。”
“……是啊，回头我也给他说说，有人在昊光待久了，便瞻前顾后的灭了洛家人的志气。”
洛自悟听了，怔了怔，心里苦笑。他心神动摇竟未能瞒住兄长，果然是大不如前了。
洛自省并不理会他，只接着又道：“我始终不明白你怎么瞧上了他。不过，既然瞧上了，便是放不开的。我虽恼他当年刺杀狐狸，但狐狸如今与我同生共命亦是好的。接着他又贼子野心祸害国民，但且不论他意愿如何，手下养着的幕僚与兵将本也是难安生的，倒不如趁着此机会清剿了得好。何况，此战也可震慑民间反贼，短时间内想必天下太平了。”
“林林总总，不过是道不同而已。既然是仇敌，岂没有要对方性命的道理？你夹在之间，定是左右为难的。担心我却是大可不必，他比我更危险。”
洛自悟默默听着，并不答话。
洗浴之后，兄弟二人同榻而眠。洛自省虽口中说不累，但生生挺了几日夜，总有些疲惫，不多时便睡熟了。洛自悟满腹心事，合眼躺了一夜。
翌日，洛自省、洛自悟、重霂、陈珞一早便入了洞穴。天巽并未出御帐相送，只让高维慎来传话，十日之后不论结果如何，他们必须出来。
这回他们带足了干粮与净水，一面绘制地图，一面探查天离残军所在，沿途暗暗留下军中所用的标记，以便后来者找寻。
四人结伴，无所畏惧。天离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亲信与斥候全教他们擒了。但俘虏个个口风很紧，一时半会也拷问不出什么消息。这些都是天离跟前得用的人，劝降不成，洛自省也不手软，让他们痛快的死了。
五六日后，几人发现一处隐蔽的粮库，洛自省立即决定继续深入。
洛自悟、重霂、陈珞想到天巽的脸色，都觉得背脊发寒。但他们也想一鼓作气直捣天离残军营地，因此均保持沉默。
于是，补充了干粮后，他们再度出发。
果然，再两三日后，斥候越来越多，他们已经接近天离藏身之处了。
洛自省虽自负就凭他们四人也足以扫平逆贼，但想到天巽如今正不知如何发怒，权衡了许久，遣陈珞回去报信。
陈珞百般不愿做他的替死鬼，却又顶不住他拿皇后谕旨压制，无奈之下只能原路返回了。
剩下三人分别隐藏起来，细细观察天离残军动向。
昏暗狭窄的通道内，洛自悟静静地望着巡逻兵士谨慎地走过去，火光逐渐消失，复又一片漆黑。
“喝酒么？”
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拿着酒袋子的手，晃荡了数下，酒香才溢出些许。
洛自悟接过来，拔了塞子便仰首饮下。有些酒液蜿蜒而下，沾湿了他的衣襟。
酒是掺了水的劣酒，味道无法与往日所品的绝世美酒相比。但，此时此刻，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哪里得的？”
“方才瞧见有人扛着酒坛子过去，便去探了探。啧啧，居然藏了好些呢。我将水袋都灌满了，看角落里还有小坛子，便一同取了。”洛自省拍开封泥，灌了几口，皱眉道，“聊胜于无。”
洛自悟将他腰间的水袋都解下来，继续喝。
两人对饮许久，却丝毫没有醉意。
待到最后一袋酒喝完，洛自省犹觉不足：“这酒都没什么味道，我再去取些。”
洛自悟颔首：“我且有事走一趟，等我回来继续喝。”
两兄弟对视一眼，均微微一笑。
他们一同出生，比任何人都要亲近，也比任何人都要爱惜对方，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对方。
天离斜倚在石榻上，双目似闭非闭。
他四肢的伤才收了口，仍然不能动弹，所以干脆便挪到这隐秘的小洞中，好好养起伤来。不过，他心中越发清楚，大约不过半个月，这原本以为能够安稳躲藏的山洞便是他的葬身之处了。
或许，并不必半个月，就在这三两日？
毕竟他暗算了洛自省，却又没能真正得手，天巽想必也不愿再故作仁慈了，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罢。他若起了杀心，手下精兵强将，谁不想立个头功？
即使……即使是洛自悟，口口声声对他有情，但嫡亲的兄长定然比他重要。
说不准，来送他最后一程的人，便是他。
若是他——
天离猛然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微带担忧的眼眸。
“你来了。”
他轻轻地勾起嘴唇，似讽非讽：“来杀我？”
洛自悟仔细打量着他，立刻发现他重伤未愈，缠的布带上还有血迹，心中一紧，又疼又惜。
天离瞥了洞外一眼，他要养伤，自然需要宁静些，平时只有暗卫、亲信与军医来往。但不论如何，也有不下十个高手守在洞穴外围，如今却没听见任何动静。洛六公子实在是武艺高强，擅闯敌营如入无人之境。不过，不知为何，他却并不觉得紧张。本便是将死之人，这功劳让谁挣了去亦是无妨。
洛自悟缓缓走近，查看他的伤势，拧紧了眉。
“跟我走。”
倏然，他抬起眼，认真地凝望着他。
天离一怔，一时竟无言以对。
“跟我走，离开昊光。”洛自悟轻轻道，声音中带着嘶哑，“我们一同隐入江湖，不问俗事，走遍名山大川，看尽世间风光……”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想得很清楚，什么抱负什么怨怼什么动摇，都可尽放下，只有这个人——绝不能就此放手！
天离低低地笑起来，继而笑声越来越大，打断了他的话。
“我何德何能，得洛六公子青眼！”
洛自悟静静地看着他，神情一如往常：“你冥顽不灵，自私自利，狂妄无知，阴险狡诈，自卑又自傲……”
天离咬牙怒视着他，脸色越来越白。
“你虽有百般的不好，但在我眼里，却仍是值得我倾心。”
天离双目微张，半晌方喝道：“滚！”
洛自悟伸手要将他横抱起来，他用力挣开，伤口又崩裂了：“我宁死不愿苟活！你给我滚！”
他挣扎得厉害，洛自悟无法，只能放开。
天离躺在染满血迹的榻上，朝着他冷笑：“洛六公子，我不须你同情！我有胆量起事，便有胆量赴死！绝不临阵脱逃！”
洛自悟垂下眼，掩去剧烈起伏的心绪，却无法忽视心底强烈的失落。“那你……好好保重。”
天离冷嗤一声，闭上眼不再理会。许久之后，待他再张开眼时，洞内已经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九章 再下决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