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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四十八章 我与天地交换,换你永世遂安 ...


  •   被世界意识与天道排挤出去,公子曦是在一片花海中醒来的,这片花海有些熟悉,却又不敢相信。

      花是他曾经画的,挂在琊弋舅舅的小竹楼里的。琊弋舅舅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花,无法培育出来。但如今,花确实被种在这片天地之下。

      这花,名唤仙乐雅泠,通体晶莹剔透,花枝即花叶,花叶是为本花。初长之时花枝呈雪白色,如柳枝般柔韧随风飘动,待周期一到,折花枝头会开出九片莹玉般的花朵,当风吹过,花朵摆动隐隐有微微声响,似清灵雅乐净化心灵抚慰心绪。

      可这花,怎会在此处?

      此处又是何地?

      公子曦自花海走出,感觉有什么牵引着他便顺着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奶凶奶凶的。

      “天玄机不是说术法大乘,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又一道无奈妥协的声音小心的在一旁安抚,“他说只有一丝机会,我们只能耐心等待。姑奶奶…您就听我的,快点回去吧!不然祖父真的会打死我的!”

      “祖什么祖!父什么父!你这么怕他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公子曦在远处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好笑:“你明知阿澜的脾气,干什么吓他。”

      清如望着声音来处,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拉着曦合求证,“是我眼花了吗?是……幻觉吗?”

      “可……我就不怕他啊……”

      一句话带着试探,却让公子曦温润了眼眶,“阿澜那么宠爱阿如,阿如自是不怕的。”

      清如松开曦合,转而跑向他,却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阿曦……”

      “我在。”

      “阿曦……”

      “我在。”

      “阿曦!”

      清如在他应下的瞬间朝他飞奔而去,却在下一刻泪流满面,清如望着自己环抱空空如也的双手,再也无法控制。

      公子曦却是心如明镜,他转过身执手摸摸她的头,而这一次却是有真实触感的,可澹台清如确是无法反向回馈的。

      “不要哭,阿澜若是知晓了,又要骂骂咧咧的打我了。”

      清如无法碰触,只能任由眼泪越流越多,明明阿曦在哄她,可她却心痛如绞,她个头不高,不代表她脑子不好使,如今这个情况,只能是他们不顾一切的执念,伤害的却是阿曦的心魂!

      公子曦执手将澹台功法尽数传给清如,任凭她如何都无法阻断,“虽然不知你付出了什么,但天玄机既然出手,那便不是轻松之事。阿如,我明明都已将你送到了阿澜身边,你为何还要如此呢……”

      “可你给了我新生!”

      清如如此坚定,却也如此痛苦,“况且,你还把阿爹还给了我……”

      公子曦望着她,她眼中的倔强与执着是那样的强烈,仿佛他就是她的世界,是她的倚仗,是照亮她生命的光。

      “阿如,我六岁那年,或许更早以前就知道你的存在了,那时并不是在烬水渊清风那里,而是灵回幻境雪稷山。我与灵回幻境中的我共存,机缘巧合我知晓了蕴养的法子,自此我才能一步一步带你归来。你见过天玄机,自然知晓了我的身份,我并不能长期在一处,这是我的劫,也是我的使命,与你、与这里的任何人都无关。”

      “阿曦……”

      公子曦望着那泪流不止的小团子有些不知所措,即便是有带孩子的经历,也禁不住这小团子的泪水攻击,他可从来不知道能与清澜对着干的小团子如今软的不像话。

      澹台功法尽数传过后,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道:“走吧,去那个令你无法控制的地方。”

      清如怔愣了下,随即又有些了然,也是,阿曦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呢……

      清如伸了下手曦合这才敢过来抱她,公子曦望着曦合,面容很是像清澜,气质也不知是不是被清澜锻炼的,也是有些像,性格嘛,倒是比清澜可爱许多。

      “见到你,我才是通晓阿如如此胆大妄为的原因了。”

      曦合讶然,“公子何意?”

      公子曦但笑不语,何意?自然是觉得他抗揍啊!之前每次清如闯祸,挨揍的都是他,现如今曦合不敢违逆清如,那么清澜势必会加倍教训曦合,估计曦合这一身修为便是如此练就的吧?

      入了殿门,里面很空旷,也很阴暗,清如一挥手,景象转变,朴素的宫殿中排排书架,酒墨书香中一幅偌大的丹青立于殿中,而丹青后隐约可见一副棺椁。

      公子曦望着丹青久久未动,画中人素色长袍衬得身材格外修长,骨络分明的手执一柄光芒盛放的碧色长剑,银白剑身满是血迹,似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后满身肃杀,而素色衣袍却一尘不染纯色无暇,眉目间的泽翎月华又衬着整个人温和典雅仙人无暇。

      这是他在星泽为给那些孩子讨个公道,过度使用灵力屠戮花氏之人致使那个孩子将亓笑拉入梦中以此威胁,最后他强行破梦送亓笑安然归来。没想到,亓笑他一直记得他本我该有的样子……

      “他…在何处?”

      清如没有说话,但她恍惚的视线已经告诉了公子曦全部,公子曦扬起嘴角绕过丹青画幕走了进去,一副孤零零的玉质棺椁置于中间,以棺椁为中心有一男一女正在为其掌灯,公子曦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样貌以及那抹无可比拟温雅释然的笑颜……

      他……还是那个记忆里的亓笑,一如从前……

      “引玉檀渊阵…”公子曦不禁收紧了指尖,“谁的主意?”

      公子曦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是以一出声便惊动了掌灯人,两人见到公子曦便郑重行礼,“见过公子!”

      如同他们二人一样,公子曦也只一眼便认出他们二人的身份。一袭紫衣银发额间拥有碧色印记的男子是亓笑与嬴梦的儿子——嬴梦玄。至于一袭浅色衣裙的女子,能如此待亓笑的,且如此年岁的,怕也只有薄吟溪了。

      “起来吧。”

      公子曦抚摸着那暖玉,“谁的主意?或者,都有谁参与?”

      引玉檀渊阵需要的阵眼可不仅仅是一处或者几处,没有人支持,根本无法构建,参与者或多或少都有修为,况且这阵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知晓的。

      “我…是我主导……”

      啪——

      公子曦反手一巴掌将嬴梦玄扇倒在地,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嬴梦玄面前跪了一个人,她神色慌张却又坚定不移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公子容禀,这阵法是摄政亲王亲手交予紫鸢殿下的!八年前在梦中见过公子之后,殿下整日忧思,深入简出,身子便也渐渐虚弱,直到有一日他带着这幅画墨丹青再次出现在玲珑坊,那时候我们才知晓公子本该有的样子,阿爹他们与殿下密谈了许久……后来,这座宫殿开始修葺,再后来凌风伯伯阿爹阿娘与其他叔伯姨母将玲珑坊交予我们这一辈……”

      “继续。”

      语意淡淡,但与公子曦曾朝夕相处的清如却能感受到了怒意,缩在曦合怀中也不敢冒头。

      薄吟溪抬头望着公子曦,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是爱还是恨,她无法诉说,却也知晓父辈的事情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包括他们这些小辈,也并无资格谈及爱恨,公子送予的玉牌曾多次助他们渡过难关保住性命,就这一条,他们便无法去恨……

      “七年前,摄政亲王以身试阵以全紫鸢殿下的遗憾,可当初公子早已平衡了灵力与武运,穷尽一身修为骨血也无法开启。最后是紫鸢殿下求了清如阁下,才有了如今的执念维系,才等来了您的到来……”

      薄吟溪忍了又忍,望着那淡漠清俊的容颜却还是没忍住,“为什么啊……为什么阿爹阿娘他们对您的执念那么那么的深啊!深到付出生命也甘愿!”

      “薄吟溪!”

      公子曦抬手止了清如的冷厉呵斥,“你,或者你们,心有怨恨?是了,他们因我而死,亓笑更因我而无法安寝,你为他们不平而怨恨,情有可原。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七彩玲珑坊存在的意义。”公子曦执手抬起薄吟溪的下巴,冰凉的触感直达心底,“既然没了七彩玲珑,那你们还存在干什么?”

      “什么…”

      公子曦冷笑着,“我是爱护你们,但那也是基于他们存在的前提,他们如今都不在了,你们怎么还不去死呢!”

      说的人风轻云淡,听的人却是大惊失色,当然这并不包括清如,清如大着胆子开口:“阿曦…你不要吓他们了……”

      闻言公子曦瞧了眼她,吓得她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松开薄吟溪望着从始至终未开一口的嬴梦玄,“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嬴梦玄跪的笔直,却依然垂着头,哑然回答:“知道。”

      “那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辩驳的?”

      嬴梦玄摇头,“并无。”

      “很好!看来亓笑将你教的不错!”

      将那些坏毛病学的是分毫不差!

      嬴梦玄默然不语,他知晓公子为何生气,可他却无法阻止,正如那年他无法劝阻爹爹与父亲一样。他自小便知道爹爹爱护他却更爱护父亲,父亲爱护爹爹与他,却更爱重公子,在父亲心中,公子从来都是第一位,不会有人能越过去,爹爹与他不能,祖母与舅爷更不能。

      公子曦对着那张与亓笑极为相似的脸也无法真的将他打死,瞥见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的清如,“阿如是不是该告诉我,此阵法非梵世小世界所有,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清如眼见是躲不过,索性便坦白了,“这是天玄机从一位谪仙人处讨来的,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天玄机告诉过我,他们不会死。”

      “不会?”

      公子曦指了指玉质棺椁中的人,道:“你管这个叫‘不会死’?阿如,这些年子规先生他们是真的疼爱你,才令你如此胆大妄为!”

      “引玉檀渊阵确实不会死人,只会以自身生机气血启动阵法,但也只是启动,真正的阵法核心是渊,深渊的渊,参与者会在深渊下经历种种,最后耗尽精神心血而死。阿如,你还不说实话吗?”

      清如望着公子曦的眉眼,那里虽然被泽翎月华所覆,但依稀可见的还是那双熟悉的眼睛,熟悉的眼神,可她却觉得有些陌生了,她的阿曦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他还是一如从前关心爱护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玲珑们,还是坚定不动摇的选择紫鸢。

      只是他……

      不再是她的阿曦了……

      尽管言行举止都是记忆中的样子,但真的是不一样了,她的阿曦一直都在,在这里,也在她的心里。

      “我不骗阿曦,阵法是天玄机给的,但不是现在的阵法,最初的阵法确实不会有生命危险,可如今的不同,它是紫鸢自己改的,但是经过所有人同意的。紫鸢说,他们都不想再重逢时被遗忘,故此以最熟悉的样子来维系,这样就能被阿曦一眼认出,嬴梦之所以无法开启,是因为赢梦玄,自嬴梦玄出世,他的血脉之力便日渐式微,已无最初的能力。他赴死只为与紫鸢黄泉共度,他们分开的时间久了怕找不到彼此,所以撇下了一切……”

      说着说着,她走向公子曦,却又不敢靠近,他没变,可她就是觉得不一样了,这也许便是天玄机所说的身份有别......

      “玲珑坊其实早已名存实亡,在净璧被毁之时,在你离开之时......”

      清如眨着泛红的眼睛,一目不错的望着公子曦,好似要将他重新记在心里,只是她好像无法将阿曦如今的模样刻画在心里,就如同紫鸢,他是用了自己的血誓加持,才能将阿曦的模样呈现在画卷之上......

      “阿曦...我记不住了,我记不住你的样子了......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公子曦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反而理解了琊弋舅舅与祖父他们,他们曾经不愿让他与倬彼产生太多的牵绊,为的就是有一日他的离开能够轻松斩断这一切,而不受自身执念影响。只不过,他虽已离去,但执念仍在,没想到时过境迁,他们这些倬彼故人对他的执念远比他自己的要深,这已然危及到了他们自身。

      “当初亓笑总是告诫我,琊弋舅舅也隐晦的提醒,祖父更是不遗余力的令我亲手斩断,后来我还是入了我的执念。阿如,经历了这许多事情,我也想起了许多,我好像注定不能停留在此,我更是明白了亓笑要做的事,你们要做的事,那些心有怨气却依然坚持的孩子他们一直坚守的东西,执念成劫啊...我已是千万劫难加身,但你们不同,你们的劫已成,却又是刚刚开始。亓笑截断自身所有命数与轮回只是为了完成对我的承诺,他要保护我,永生永世,至死不休。七彩玲珑们失去了我这个一家之主好似又变回了曾经无家可归的弃子,心中的光再次熄灭,他们重入深渊,这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尽管我已经为他们留下了后路,却还是阻止不了他们追随的心。”

      公子曦望着清如泪流满面的模样,淡然一笑,“有些事虽不是我们主导,但终归是因为我们所引发。阿如别怕,从此以后你不会再局限于此,你会好好长大,你会步入更高的天地,你也可以随时去找阿澜了。天玄机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他一直在受罚,为了我,为了倬彼不崩塌,他付出甚多。引玉檀渊阵中蕴含了大家对我的祈愿,我不忍动手摧毁,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继续下去。”

      “阿如,告诉我,除了你们,还有谁,还有谁交予你们那个与天地交换的置换祈愿术?”

      “是......”清如终是绷不住了,扑进了公子曦的怀中,“是一个眼尾印着与阿曦泽翎月华上一模一样的扶桑苓蕖花的人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我只知道他很强大,见到他我会忍不住的害怕,我不知道该不该信,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想你,我太想你了,只想见到你,见到你平安!阿曦...阿曦我...我害怕......”

      “原来...”公子曦感受着怀中那炙热的湿意,侧首望着棺椁中保持着年轻时模样的亓笑,“你们最大的劫是我......”

      公子曦并不知晓阿如所说的那个人是谁,只是能得扶桑苓蕖者,皆为神域之人。九重天阶上的那位高高在上的主君,若不是因着域主挚友身份,他也是不能够拥有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何人能够与神域,或者与域主有如此深的渊源......

      也许是他记忆缺失,想不起还有何人能得此优待,但此人能将以命换命的逆天法子带入此界便也称不上是什么良善之人!

      尤其这些人还与他们神域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公子曦将清如交给曦合,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莫要再哭了,我时间所剩不多,你总不希望我记住的是你这小哭包的样子吧?”

      清如破涕为笑,心中却还是难过,眼泪下一刻还是划过脸颊,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公子曦,公子曦也冷不下心肠,安抚道:“阿如,你要相信我,待我有余力,我定会去找你与阿澜的,到时候,你可要拦着他一点啊。”

      “我不拦!”

      闻言公子曦笑了笑,转身看向了嬴梦玄,“这个阵法埋葬了许多人,随影卫、众多玲珑、无影十面、授戒十二使,还有亓笑与嬴梦,或许还有很多人,他们断了转生之路只为了重新见到我,只为了换我永世遂安。薄吟溪心有怨恨,想必你心中也有,但你不说,我也知,亓笑爱嬴梦,也爱你,但他却是更爱我护我念我。他逼你发誓,是因为他不允自己的孩子恨我,我不是他的孩子,但他与我都曾有有过黑暗狼狈凄凌痛苦的日子,那些日子他治愈了我,让我住进了他的心里,成了他的软肋与剑刃。时任流转,一如从前,从无更改。”

      “可...他们都不在了......”

      这是嬴梦玄的第三句话,也是最为真心的表达了自己心中情绪的一句话,并无怨念,却字字透着怨意。

      公子曦并不意外,他们心有所怨是因为那是他们的亲人,朝夕相伴的亲人,而与他不过是寥寥几面,其中情谊远非长久陪伴相比。

      其实,他并不希望或者不愿看到他们无辜牵连进来,这对他们这些小辈是不公平的,也对他们这些小辈太过残忍,这不是他的初衷。

      “那我将他们还给你,如何?”

      嬴梦玄猛然抬头,面上尽是不可置信,就连一旁的薄吟溪也是大为震惊的,还给他?怎么还?

      “不可以!”

      清如在曦合怀中挣扎,怎奈曦合却是紧紧地将她固定在双臂之中,“不可以!阿曦!不可以!”

      公子曦浅言软语,道:“正如阿如想我念我一般,亓笑他们应该也是想念我的,见一见他们又有何不可呢?”

      清如摇头想要反驳,但见公子曦的举动时,她哑然息声。

      只见公子曦将泽翎月华取下,原本清透的双眸瞬间黯淡无光,择一段泽翎月华中的本源置于双手之间,执手结印,浅蓝色的符印赋予半空照亮了整座大殿。

      一盏盏烛火随着符印灵光逐一熄灭,符印映着公子曦更加逸散出尘,他心知自己所余时间不多,便道:“亓笑,我来了,你不想见我吗?”

      “我们一手建立起来的家,玲珑七彩啊,可还愿看一看我这个一家之主?”

      “随影卫...无影十面...”

      念及他们,公子曦却不知道该如何,他们不愿回去,却在他离开后追随而来,这样的他们又如何能让他心安呢?

      “你们承袭了鸣凤的术法,却因我滞留在此,我曾想送你们回去,可天不遂愿,你们还是留在了倬彼。既然如此,你们是不是也念着我呢......”

      公子曦话音落,但见玉质棺椁散出阵阵暖意光圈,光圈中浮现出一道道身影,一排排,一列列,皆是公子曦熟悉的模样,他好像知晓了亓笑如此的意义,就只是为了见他一面,以自己最熟悉的面貌面对他......

      “拜见公子!”

      随影卫与玲珑坊众人齐齐单膝行礼,唯有亓笑不同,亓笑越过众人,包括嬴梦玄,直直的停在公子曦面前,公子曦见他等比缩小的灵魂意识,笑着打招呼,“亓笑,你矮了不少。”

      亓笑才不管,借力跳在公子曦的手上,然后扑过去抱住了他,“小夕儿,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灵魂不会流泪,可公子曦却真的能感受到他的思念与痛苦,望着一张张熟悉的容颜,心中是酸涩的,也是窒息的,他们为了他,付出的太多了,这让他如何能心安呢!

      “能再次见到大家,我很高兴。”

      亓笑揪揪他的脸,“不许你和他们说话!”

      变矮了,这性子怎的也幼稚霸道了?

      “我给你种的花你看到了吗?好不好看?”

      公子曦点头,“自是好看,但你是如何知晓它的?”

      亓笑继续戳着他的脸,这如玉般的谪仙面容他还没有戳过呢,不过这手感果然如他想的那般好,甚至是更好!

      “自然是我有通天晓地之能,算得这仙灵雅乐般的花乃是令你欢喜之物,你之喜好,我必达成!”

      看他那一副骄傲的模样,公子曦却知晓这其中的艰辛,前殿院中的那些花本不是倬彼所有,一定是有人泄露给了他!他的灵魂损伤的如此之重,经历了这种种磨难,他必然不会提及半分!

      亓笑啊亓笑......

      公子曦将他放在肩膀处由着泽翎月华滋养他被打散的灵魂,公子曦招招手,示意玲珑他们上前来,看着他们那样年轻的面容,公子曦更多的是心疼与惋惜,他们就这样轻易放弃了自己原有的生活,成了如今这毫无转生希望的魂魄,值得吗......

      值不值得的,公子曦其实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我曾经为你们留好了退路,只是你们一个也没有按照我说的做,好好活着,不好吗?”

      凌风绣娘青凝斐雨几人起身来到公子曦面前,“没有公子在的日子,我们坚持了,可是没办法,我们最后还是无力支撑,这方世界没有公子,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

      “那玲珑坊,那你们的孩子呢?”

      斐雨看了看薄吟溪,眼中闪过失望,“是我们失职,没有教导好她...”

      公子曦摇摇头,告诫他们,“你错了,你们都错了。”

      他以他们的血脉开启追踪,大殿内又出现了水雾银幕,浮现出他们的子侄孩子甚至更小的小辈,他们在做的事情,学文习武,算道经商,奔赴历练等等,无一不在为了自身所努力着。

      “他们才是你们要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当年我捡到了被抛下的你们,可如今你们将他们抛下,又有谁来保护他们呢?”

      公子曦见他们还是执迷的模样,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如今之局面皆是因他而起,他并无资格指责,只是却更心疼。他没有保护好他们,令他们长成了曾经他们最讨厌的样子,也令他们成了他们幼年时最憎恨的一类人......

      “可是...我们太想念公子了......”

      公子曦叹了口气,罢了......

      “你们的劫因我而起,也因我而难渡,我会送你们去一处地方,时机到了你们自会转生,只是过往种种会加强劫难的降临,你们愿意吗?”

      “那里有小夕儿吗?”

      公子曦望着肩头的亓笑缩小版,眉眼皆是安和与雅静,两人之间一如从前,道:“不论我经历多少,我终会回到那个地方,到那时,我们自会重逢。”

      亓笑沉默了下,小手抱着他的脖颈,轻轻地在他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还有曾经最想说的话,“小夕儿,我会保护你,与天地交换,换你永世遂安,我不悔!此生不悔!永世不悔!”

      公子曦温热了眼眶,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曾改变......

      “血脉引力会连接那些孩子的一丝意识,去见一见他们吧......”

      他们不愿走,最后还是被公子曦挥手离开的,至于赖在他身上的亓笑,倒是去了嬴梦玄处,摸了摸脸上的五指痕迹,道:“疼吗?”

      嬴梦玄笑着哭,摇头说不疼,亓笑见此一个小巴掌直接拍到了那痕迹上,“真的是欠!惹我的小夕儿动怒,打轻了!”

      “爹爹,父亲一点不想我......”

      跟上来的嬴梦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这我可管不着,他可是你父亲心上最最重要之人,你又不是第一日知晓。”

      “爹爹...父亲...我好想你们......”

      嬴梦亲昵的拍拍他的肩膀,与亓笑的打闹不同,嬴梦对嬴梦玄一直是宠爱有余严厉不足,这正好与亓笑的毫不留情形成了对比。也正是如此,嬴梦玄长成了亓笑他们期盼的样子,对公子曦的打骂他丝毫不反驳。

      只因,公子曦是那样的在意父亲,那样的爱护父亲,那样的为父亲不顾一切。

      这份情意,这世上,无人能及。

      “想什么想,如此愚笨!不及我家小夕儿半分!”

      亓笑在一旁拆台,嬴梦望着备受打击的嬴梦玄宠溺的笑着。

      这边一片和谐,另一边却是失望至极,斐雨与小五望着已经气质大变的薄吟溪,不知道该如何。

      薄吟溪见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低垂着眼眸,道:“我也曾经那样崇敬他,幼时,少时,皆如此。可时间一日复一日,渐渐地我在那些悲伤怀念下不停地问自己:死人真的那么重要吗?比活人重要?这个疑问直到你们决定入阵我才明白,我们确实没有他重要。”

      摸了摸腕间的玉牌,苦笑着:“有时候我也挺讨厌我自己的,明明受着他给的倚仗,却心里还去埋怨......”

      斐雨摸了摸她的头,道:“为何不告诉我们呢?”

      薄吟溪不答,小五也能猜出原因,“因为经历那些的不是你,也因为太多的人宠爱你,你的经历里有很多我们的痛苦,却忘了这原本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私自去竹秀苑时我们便说过,不要去深究,因为那本来就是悲伤的故事。你看到了我们的痛苦悲伤不要命,却不曾记得公子为了我们付出了多少,就是现在我们站在这里,你以为是那么容易吗?公子拿命在护我们,他一直在与天抗争,改了我们本该早死的结局,若没有他,何来的我们?何来的你呢?浅依,你忘了你的名字由来了吗?薄吟溪,小字浅依,浅吟君子,依曦可归。我们从未要求你做什么,但对于公子,他实不该受此怨怼。”

      薄吟溪闭了闭眼,从始至终未抬头看望自己的父母,想念吗?自然是想的,只是她不想再次见到那样失望的眼神......

      公子曦视线落在随影卫角落边上的两人,想到了天玄机曾告诉他的事,一切有因也有果,只他不会这方世界久待,对于曾经种种他也不想再去计较。

      “这些年为了我,你们走遍了倬彼每一寸土地,更是在知晓了亓笑要以身祭阵时毫无犹豫的献出自己的性命,足够了。”

      两人齐齐跪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公子曦拂力将他们托起,“境遇与立场不同罢了,何来‘对不起’一说呢?”

      “惊鸿,沐罹...其实我还是更熟悉‘柒染’这个名字,便还是唤柒染吧,你们两人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惊鸿与沐罹眼神坚定,作揖伏礼,“在公子离开的那一刻,属于皇甫家摄政王府的任务就已经结束,如今的我们只是想要为公子做些什么的普通人!”

      公子曦清晰的看到两人在说完这话时灵魂上的转变,劫难降临,已与灵魂相连,再无斩断的可能。

      他们总是在担心他,忧虑他,却为自身考虑的少,惊鸿与柒染身为摄政王府皇甫轻玉手下五大首领之二,要做的要承接的任务自然是以皇甫轻玉的命令为主,对此公子曦理解,所以便也不恨,不恨柒染的背叛,不恨惊鸿的隐瞒,因为那些对于如今的他而言毫无威胁。活着的人生不如死,离开的人执念成劫,一如亓笑,一如玲珑们,一如他自己,他不就是因为牵系着这些人才会重临此处的吗?

      罢了,既然担心,既然放不下,那便再送他们一次自由选择无拘无束的人生吧!

      “阿曦!”

      清如的声音彻底打破了他们之间的缓和气氛,只见浅蓝色的符印渐渐玉化转变,公子曦其实是可以直接将清如玉曦合送回的,只是他不忍她受责罚,所以给了她一些倚仗,正如亓笑他们一样。

      他们与天地交换,换的是他永世遂安。如今他也要为他们重新赋予,只求他们能平安渡过那层层加强的劫难。

      “再见,自有重逢。”

      再会了,我的挚友亲人!

      另一重天地,我们会再相遇的!

      清如又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公子曦消失在自己面前,上一次她通过心镜将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深入刻骨。这一次更为直接,他废掉了阵法所带来的影响将那些人送去修养之后再行转生,他这是违逆天道逆天而行!这是会受罚的!

      就像天玄机,她每次见他,都能感受到他的虚弱,阿曦他究竟做了多少才能达成如今之局面......

      清如挣脱曦合的禁锢,望着殿中零散的浅蓝印记,痛苦难当,“你说过的!你说过阿曦他会没事的!他会好好的!你说过的对不对!”

      曦合想拦却又无法阻拦,他已经阻了她与公子曦相互依偎道别之机,又怎能连她发泄的情绪也要阻止呢...再者,这些年,她被压抑的太多了,纵然胆大妄为,也都无法平息心中意难平。至于祖父那边,大不了多进几次杀戮秘境多受几次教训多挨几顿打就是了!

      很好,自身定位很明确!

      “我是说过。”

      一道清雅之音响在殿中,清如望着声源方向,只见一袭墨色衣袍身姿出尘的男子出现在这殿中,面容朦胧不清,但通身气质雅和如谪仙。

      “但,这也是有前提的,不是吗?”

      清如喃喃开口:“天玄机......”

      天玄机望着那些尚在殿中还未离去的神魂意念,又望着泪流不止的清如,道出了一些隐含的事实真相,“我曾告诫过你,你们若是执意如此,那么你们自身便要承受由此造成的劫难。而这些劫难你们可能永远也无法渡过,这是对你们强行插手他的事情的罚。”

      随后又望了望亓笑那时隐时现的神魂,弹指之间一道大道气运赋予其身,继续道:“因着公子曦,我对你们多有照拂,包括为你们寻找与公子曦重逢之机。我本是通过师门求了对阵法颇有研究且与公子曦同源的凝弦,从他那处得来一纸修炼之法,此法子虽不看天赋,但却能平衡你们心中执念,待修炼达成便可进入公子曦他的世界,所以我将它交予因公子曦心生执念的你们。只可惜,这里之前闹得动静太大了,惊扰了公子曦他们的宿敌至尊,他将引玉檀渊阵融进了那修炼法子里,令你们走上了与之前截然相反的道路。亓笑是引玉檀渊阵的执行人,便要以身作为阵眼封印其中,但在阵法形成之初,他还有澹台清如你与那位至尊都曾照过面。这个阵法虽说阴毒,但却能真实的帮助公子曦,所以你们便忽略了其他,一力成就了此阵。”

      “你们所做的,公子曦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正是因为此前种种,你们才会有这些造化,不必再行其他,公子曦完成了曾经我为你们所求的那些,与你们只差一场机缘。”

      执手消融了殿中那已然空栖的棺椁,留下了对他们的祝愿。

      “莫要深究,莫负这场机缘,莫负初心不曾动摇的自己,潜心修炼,自有广阔的天地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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