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夏听风》屿兮

1、第 1 章

　　初夏时节，天气说变就变，下午还艳阳高照，到了傍晚便狂风暴雨。

　　拖着疲惫的身体，夏曲浑浑噩噩的推开公司所在的大厦一楼大门，一瞬间，她的白衬衫被吹鼓了起来，雨点铺面而来，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退了回去。

　　昨天她出门时是好天，所以没有带雨伞。

　　揉了揉已经快睁不开的眼睛，看着玻璃门外的泼天大雨，夏曲长吐一口气，掏出手机，这会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她待在公司差不多三十六个小时了。

　　这时，身后传来同事何媛的声音：“小夏，怎么没走啊？”

　　夏曲：“下大雨了，何姐。”

　　“还真是，这班上得人都痴了。”何媛笑着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把备用伞。

　　不过她只有一把雨伞，和夏曲也不顺路，她略带歉意的看了眼夏曲。

　　夏曲表示没关系，一会让朋友来接后，她就先离开了。

　　临走前何媛还说了一句：“小夏，该谈个男朋友啦，这种天气正好可以使唤上。”

　　夏曲只是笑笑，目送何媛离开。
　　大厦大厅里空荡荡的，楼里的人要么都下班走人了，要么还在楼上顶着猝死的危机拼命加班。

　　她给合租的好友林翘发消息，结果对方也是被困在雨里，暂时没得回家。

　　等了一会，雨小了一点，夏曲把包放在头顶，奔向公交站台。外面的积水有点深，跑到站台，鞋子里基本都是水，衣服和头发也一样。
　　她站在站台，看着雨雾里的车水马龙，怔怔出神。

　　“叭叭”车喇叭声响起。夏曲以为是揽客的出租车，刚要抬头拒绝，只见眼前停的一辆黑色豪车，打开了车窗，露出了一张仿佛穿越了时空而来的一张脸。

　　“夏曲？”
　　那人不确定的叫了声她的名字。

　　夏曲觉得自己应该要否认的，只是对方在她否认前确认了是她。

　　“夏曲。”
　　他确定了，她是夏曲。

　　夏曲幻想过一千一万种重逢方式，从来没想过是在她这么狼狈的时候。

　　“上车。”

　　那人说话依旧简单明了，带着些许命令式。

　　夏曲恍惚地觉得回到了过去，下意识地来到车边，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到了车里，她才清醒，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把你车弄湿了。”

　　男人打开了车内的灯，从后视镜里，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明天去洗一下就行。”说着，他找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了她。

　　夏曲接过，擦拭起头发，慢慢地心里平静了下来。

　　他都没有问她，记不记得他，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擦完头发，夏曲把毛巾搭在膝盖上，车里温度有点凉。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俞立深侧了侧头，把空调温度打高了些，将车开到了一家高级餐厅门口。

　　他是这家餐厅的贵宾，一进门，餐厅领班立即引了过来：“俞先生，今天是进包厢，还是在大厅里？”

　　俞立深回头看了眼身后低着头不说话的夏曲，对领班道：“就在楼下找个小包吧，先上壶热茶，找个吹风机来。”

　　“好的，俞先生，这边请。”

　　这家小包间是用竹子围成的，墙壁上挂了些花型的小灯。一进去，夏曲便闻见了竹子的清香味，让人如处竹林风海中。

　　她坐到俞立深对面，放下手里的包，正面的看向俞立深。

　　和记忆中男孩模样相比，眼前这个人应该要称之为男人了，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以往是青葱张扬，如今是内敛沉稳，只是那张脸，依旧好看的过分。

　　“怎么了？”俞立深见夏曲盯着自己发呆，身子后仰，左手手臂舒展在椅背上，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她看自己。

　　夏曲深谙他的臭屁：“没什么。”

　　这时服务生送来热茶、吹风机和菜单。

　　“需要我帮您吹吗？”服务生问夏曲。

　　夏曲从没享受过这种服务，连忙说不用。

　　俞立深拿起菜单点了几个菜，交给服务生后，服务生离开了包间。

　　“先暖暖身子吧。”俞立深给夏曲倒了一杯茶。

　　茶是茉莉花茶，很香，口感也很好，夏曲连喝了两杯，身上暖和渐渐起来，她起身准备吹一下头发。

　　可不能感冒了，不然就要请假。

　　插座在俞立深座位后面，夏曲拿了吹风机，想着和他换个位置，刚要说，见俞立深挪了一下，把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夏曲抿了抿唇，走过去插上插头，坐下来呼呼地吹起头发。

　　她背对着俞立深。

　　“你把头发打薄了吗？感觉没以前那么厚了。”俞立深抓了她一缕头发，绕在手指间玩。

　　两个人离得近，俞立深说的话，夏曲能听清，她扭头看了眼俞立深浓密的头发，嫉妒道：“十个社畜，九个秃。”

　　还有一个可能偷偷植了发。

　　“哈……”俞立深被她幽怨的眼神和话惹得笑出了声，原本是绕着她的头发玩，这下改成扯了一下。

　　夏曲吃痛，回头瞪了眼俞立深，“你还当我十几岁呢啊？”

　　“可不是吗？你有长高吗？”俞立深上下打量着夏曲问她。

　　身边父母、朋友、同事提起夏曲，没人不说她是个好脾气。只是一对上俞立深，她总是要破功，他总在她的心理防线上上下下的蹦跶着。

　　“我怎么没长高，我现在一米六二了！”夏曲关掉吹风机，拔掉电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知道她冷，不给她披衣服，也没问她吃没吃过饭，就带她来餐厅，连点菜都没问问她意见，现在还说她秃，她矮！

　　夏曲气鼓鼓，亏她还觉得他变得内敛沉稳了，全是假象。

　　俞立深还在说：“刚刚下车的时候，我比了下，你还是就到我这。”
　　他比了下胸口的位置。

　　夏曲在下车那会已经感受过他的身高了，“那是你也长高了好不好。”

　　她是苏城人，都说吴语软侬，她说话调子更是轻软，所以很多时候她明明很生气，别人都感觉不到。

　　看，她这一说完，俞立深就笑了，还笑得那么好看。

　　“你想不想大爷？”俞立深笑完突然问夏曲。

　　夏曲微愣道：“你不是说你把它扔了。”

　　大爷是一只猫，她和俞立深一起养过的一只狸花猫。

　　俞立深立起上身，抱着手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是你自己说得呀！”

　　六年前，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夏曲时隔四年再见到俞立深，她问他大爷过得怎么样。他是怎么说的？

　　她记得那个时候他就很高了，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冷意，“不过是一只野猫，值当你惦记，我早扔了！”

　　为此，夏曲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把他们过去唯一有交集的纽带给抛弃了，是真的不想做朋友了吧。

　　“那会我们就几年没见了？”俞立深问她。

　　“四年。”夏曲脱口而出。

　　“四年没见，你都没问问我，就先问它，”俞立深侧着头，眉宇清冷，眸底沉着色，“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扔掉了，你就跑了。”

　　夏曲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工作这么多年，她早被磨得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她这会也是又困又累，实在没力气和他争辩。

　　“行吧，是我的错。”夏曲习惯性接受批评，不过听到大爷没被扔掉，他很可能还在养的消息，她还是很开心，“它现在什么样子啊，有十二岁了吧，我还以为它早就不在了。”

　　俞立深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转了下桌面上的手机，“都当爷爷了，现在每天就是吃睡晒太阳。”

　　他的话勾起了夏曲记忆里的那只小小的小可怜，她想象着它现在的模样。“能让我看看吗？”

　　夏曲合拳抵在下巴处盯着俞立深问。

　　俞立深不说话，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夏曲在心里叹口气，十年了，还是老样子。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软声道：“我能加你微信吗？你发几张大爷的照片给我看看。”

　　俞立深指尖一弹，手机就到了夏曲面前，“自己加。”

　　“你先解下锁吧。”夏曲人困困的，懒得和他计较，要把手机推回给他，不料俞立深直接说了手机密码。

　　夏曲心情有点复杂，俞立深还真的是没变，还和从前一样把她当兄弟，会告诉她，她能知道的一切。

　　按了密码解锁，她见到桌面是一张一只胖狸花猫身边围着五只猫的照片，虽然比记忆中的大了许多，但是她还是能认出来，是大爷。

　　看了三秒，她找到微信，添加了好友，最后还贴心的把自己的电话号码也给输入进去，保存好。

　　“好了，我把我号码也存了。”夏曲把手机还给俞立深。

　　俞立深接过手机，顺手把她的电话和微信备注都改成——大爷他奶奶。

　　“我看你手机壁纸里大爷旁边有好几只猫，是它的孩子吗？”夏曲问。

　　俞立深改好备注，从相册里拖出数张照片，全部发给她。

　　“嗯，大一点的是他媳妇，其他是他小儿子和小儿媳妇还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

　　俞立深举着照片给夏曲认亲。夏曲莞尔：“它还儿孙满堂啦。”

　　俞立深：“嗯，我留了一个孙子陪它。”

　　“哇，它这张照片好憨啊，又好皮。”夏曲翻着照片，一张一张的看着。

　　两个人说话间，服务生开始陆续上菜。

　　看完照片，夏曲闻着菜香，肚子也开始叫了，她是又饿又困又累，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哈欠。

　　“这么困？”俞立深用共筷给她夹了个丸子，有些看不清情绪的问她。

　　夏曲在他问的时候，又打了个哈欠，“你看我这黑眼圈，我待在公司已经三十多个小时了。”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下。

　　俞立深认真地看了看说：“我还以为下雨，你晕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