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陷落》花小菜

4、第 4 章

　　很快，楼下的江行舶便成为尹禾最忠实的小跟班。尹禾上树他递梯子，尹禾荡秋千他帮忙推，尹禾流汗他扇风，尽管他比尹禾要小三岁，但是丝毫不影响他鞍前马后地服务她。

　　尹振之看了都觉得好笑，那么小的一点孩子，却很机灵，也很会讨好闺女，他有一次做饭的时候和老婆聊天：“别看这舟舟年龄比尹禾小，做事可周到得很。你看他拿着个小扇子给禾禾扇风，自己满头大汗的，让他给自己扇扇还不愿意，这姐弟俩处的感情可真好。”

　　宋华玲手上剥着大蒜，想到那小豆丁大的娃娃奋力给女儿扇风的场景也是觉得好笑得很：“这楼上楼下的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咱们又经常帮严老师搭把手照顾孩子，时间长了可不就跟亲姐弟差不多吗？”

　　“也是，禾禾刚上幼儿园那会儿，本来我心里还有点酸溜溜的舍不得，结果这舟舟死活不让她去，抱着她大腿直哭，看这俩孩子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都没有那情绪了。”尹振之想起女儿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也觉得很是哭笑不得，一个哭嚷着不要去，另一个哭哭啼啼把新裙子都打湿了。

　　“呜呜——”小豆丁大小的舟舟还穿着开裆裤，抱着禾禾的大腿奋力抵抗，“不要走——”

　　“呜呜——”尹禾本来也不想去传说中幼儿园那龙潭虎穴，只觉得悲愤无比，泪如雨下“我也不想去，但是我爸妈非要我——我去——”

　　搞得隔壁家等着禾禾一起上学的龙凤胎满脸的问号，觉得他们对上学这种事情有一种巨大的误解。

　　后来尹禾发现上学也挺好玩的，那里有许多许多的小朋友，还会发饼干和水果吃，而且他们还会一起做各种各样的游戏，于是立刻爱上了上学。

　　因此为尹禾上学而伤心的人只剩下江行舶一个人，奶奶不允许他乱跑，于是他只能坐在楼梯口托着腮等禾禾姐放学。

　　“舟舟，怎么又坐在门口跟门神似的？你的古诗背完了没？”严奶奶在家里一边收拾一边又叫门外的小孩。

　　“哦哦奶奶，我正在背——”江行舶的西瓜头显得乖顺乖顺的，他一边玩着尹禾从幼儿园带回来的蓝色粉笔，一边口齿清晰奶声奶气地背起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但是背着背着他又荒腔走板想起了尹禾在幼儿园学到的儿歌：“唐僧骑马咚了个咚，后面跟着孙悟空，孙悟空跑得快……”

　　蓝色的粉笔将阶梯上画的各式各样的线条，大字不识一个的江行舶其实已经会背很多古诗，他一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奶奶给他念的次数多了，他自然而然也就记住了。

　　忽然他听到了熟悉的自行车停下的声音，江行舶随即精神一振，露出欣喜的表情，他迈着小短腿跑出去：“姐姐姐姐，你回来了！”

　　孤单已久的小跟班似乎到了主心骨，一把抱住了刚下车的尹禾。同时隔壁家的尤文文和尤乐乐兄妹俩也到家了，他俩每人手拿一袋小当家干脆面，啃得不亦乐乎。见舟舟这盼天盼地的模样，便乐了。

　　“舟舟，你每天蹲在门口等禾禾，是很想她吗？”尤乐乐的嘴上还沾着几粒方便面屑，见江行舶牵着尹禾的手便想要逗他。

　　“嗯，想。”江行舶很是肯定地点头。

　　“禾禾在学校里可受欢迎了呢，她已经有很多新的小朋友做朋友了，放学都不想回家啦。”尤乐乐所言非虚，由于尹禾长相十分优越，在一群小萝卜头里穿得时尚，便有很多小朋友要抢着跟她做朋友。

　　听到尹禾放学都不想回家，又有了新的好朋友了，江行舶顿时有一种被人背叛了的感觉，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尹禾。

　　尹禾却不懂他的生气，在学校里她确实十分享受大家围绕着她的生活，于是拍了拍他的脑袋跟他说：“幼儿园很好玩的，你快点长大跟我们一起上幼儿园。”

　　他负气地将手里尹禾新带给他的粉色粉笔还给她，气鼓鼓地要回家去了。爬楼的时候他连手带脚地网上爬，把他们一众笑得不行。

　　尹振之锁好车之后看到孩子们的玩笑便笑眯了眼睛：“哈哈，看把咱们舟舟气得！”说着便一手抱起还在爬楼梯的小娃娃，一手牵着闺女送回严老师家。

　　在上小学之前，江行舶的人生都是快乐的。

　　尹禾的身边的小伙伴们围绕着她，跟着她每天都有很多有意思的事要做。

　　夏雷阵阵，闪电撕开天幕，狂风，裹挟着绿树，发出吓人的响声。地上的垃圾、邻居家摆在外面的塑料盆、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统统被风卷着上了天。

　　刚刚还是朗朗晴空的天此刻已经变的乌云密布，嘶吼着、咆哮着，仿佛要吞噬一切。

　　本来下午在家里乖乖地看《猫和老鼠》的尹禾和江行舶二人，在那像要在天空炸开的惊雷响起的时候，瑟瑟发抖抱成一团。

　　率先害怕的就是尹禾，她像是被天空中的闪电劈到了一般迅速抓起旁边的毛毯，披在身上，然后抱住还没感觉到害怕的江行舶。

　　“打雷了——有鬼啊——房子要被劈塌了——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们——呜呜呜妈妈妈妈——”

　　江行舶只觉得自己身体被紧紧箍住，耳边传来的便是尹禾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在这种氛围感的营造下，他也感觉恐怖了起来。

　　忽然，客厅里固定电话铃声响起，在灰暗的空间里，这刺耳的声音像是催命的音符，将两个小的吓得纷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恐的看向对方。

　　他们两色缩在毯子里紧张的呼吸可闻，谁也不敢穿过客厅去桌边接电话。

　　“你去！”尹禾戳了戳他的小肚子，指使他。

　　江行舶连连摇头，他也被尹禾这波氛围营造搞怕了。

　　铃声终于停了，两个小豆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铃声又响了。

　　终于这不依不饶的铃声战胜了他们的恐惧，他俩人手牵手、蹑手蹑脚的走向电话机，一接起来便是爸爸尹振之的声音：“乖宝啊，你和舟舟两个在家里不要害怕，爸爸就在香水街这边，马上就赶回家了。严奶奶也应该很快就到家了，你们两个把电视关掉，也不要碰所有电器和插头，知道吗？”

　　外面的雨太大了，哪怕是穿着雨衣也被浇了个透。尹振之此刻在一家小卖部用固定电话给家里打电话，手抹着脸上的雨水，眼睛都觉得有些睁不开了。

　　“爸爸，你在香水街的话，能不能带一些熏烧肉给我们吃啊？”尹禾一听香水街这个名字，便想起了那街头那一家总是飘着香香的味道的、好吃的肉，一时之间也忘记了恐惧。

　　“你电视关掉了吗？，所有的电器都不要碰，现在外面打雷不安全知道吗？”尹振之实在是不放心，就出来这一会儿，没想到雨势这么大，一时半会回不了，“你去爸爸那屋，床头柜下面的第2个抽屉放了娃哈哈和糖果，你就在家吃吃糖，看看画画书，其他什么也别做晓得了？

　　“好的好的。”尹禾一听爸爸把藏起来的零食位置告诉了自己，便迫不及待的挂了电话，带着江行舶去搜罗。

　　“哇！这么多！”没想到满满一抽屉的零食！尹禾面露惊喜之色，这么多可怎么吃得完呀！

　　快乐起来的尹禾开始呼朋唤友，她将零食放在江行舶怀里，往客厅搬运。而自己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话旁边的通讯本开始翻找。

　　“文文姐，快带乐乐哥一起来我家！我家现在有超级多的好吃的，而且还有手指饼干！”

　　“李明星，你现在在家干嘛？来我家玩呀？我们一起来做游戏，文文姐和乐乐哥也来的！”

　　“魏晓峰，雯雯姐和李明星都来我家玩，你要不要一起来？”

　　尹禾将清水巷所有能联系到的孩子打了一遍电话，不一会就约了七八个小孩。

　　不过下大暴雨的天气，没有家长能放任孩子出去玩，于是他们纷纷遭到阻挠，不依不饶的孩子们开始哭闹不休，气急败坏的家长们也开始了“天在下雨，娘在打人”的奇特景观。

　　一时之间，清水巷跟尹禾玩的小姐妹小兄弟们各个挨了一顿打。

　　只有住隔壁的尤文文和尤乐乐如约而至，零食铺了一茶几，娃哈哈一人两瓶，造作得像是要开party。

　　“不如我们来开学校吧！”不能看电视的孩子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

　　“我做校长，雯雯姐也是校长，乐乐哥是副校长。”尹禾开始封官。

　　尤乐乐一边迅速将一瓶娃哈哈吸见了瓶底，一边将小熊饼干扔进嘴里，有些不服气：“不行，为啥我是副的。我要当校长，你们俩副校长。”

　　“好了好了，我们仨都是校长。”尹禾很是大方，淡泊名利的同时不与人争抢。

　　分配好了三个校长，他们三人将目光投向了最小的江行舶。他唇红齿白地坐在那，像是电视上的小娃娃那样软萌可人。

　　“舟舟，你就是我们清水巷学校第一个学生了！”尹禾宣布，并指导他，“你要叫我们校长。”

　　江行舶眼睛大大的，端正坐好，乖乖点头，挨个给校长们打招呼：“禾禾校长好，文文校长好，乐乐校长好。”

　　外面大暴雨一直未停，焦心的家长一深一浅地踩着到小腿的积水着急赶回家。三个大小孩围着一个小豆丁，又是教唱歌，又是教打溜溜球，又是教翻花绳。

　　差点把这唯一的学生给累死。

　　玩完了校长扮演游戏，又开始玩家长游戏。这次尹禾扮演妈妈，她一大早赶紧从尤乐乐扮演的小贩那边买来了糖糕，一边像模像样地放进碗里一边十分慈爱地看向江行舶：“乖宝宝，妈妈给你做了最爱吃的糖糕，你吃完了赶紧背书包上学吧！”

　　江行舶假装吃了一口糖糕，认真向尹禾保证道：“好的妈妈，我会好好学习的！”

　　那应该是江行舶童年最快乐的时光。只是，很快，童年的那抹亮色也被无情地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