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侠客 ...
-
剧烈的火光，将这片区域笼罩在熊熊烈焰之下。
当温度渐渐降低，余热烘烤着地底深处的水分，地表一片荒芜，不时冒出水汽。
飞坦身上的防护服消失了，他缓缓平复自己的呼吸，盯着地上那一块人形的黑炭出神。金色的眼眸中压抑着百般复杂，脑子里乱糟糟的，或许想了很多，又或许什么也没想。
然后，让他陷入如此境地的源头——那块“黑炭”——突然动了一下。
像是受寒后的瑟瑟发抖，本来停止工作的心脏重又开始发出“砰砰”的跳动声，干巴巴黑炭仿佛吸水的海绵，膨胀起来。漆黑的表面被撑裂了，缝隙间露出完好白嫩的皮肤，炭皮一块块脱落，斑驳的白色越来越多。
最后，神渊发出几声轻咳，清了清堵在喉咙里的烟灰，挣扎几下，坐了起来，掀掉头顶那块最大的炭皮，丝绸般柔顺的橘色长发垂下来。几束发丝落在肩膀、胸前，橘红与白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双比大海还要澄澈的冰蓝色眼睛睁开的时候，他整个人美得像初生的天使。
结果下一秒，“天使”揉着脸痛苦地呻///吟，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啊痛痛痛——这种熟悉的皮肤被灼烧之后的痛感……果然太阳才是夜兔的头号仇敌吧！”
“啊啦，不对，现在是阴天。”刚复活的神渊脑子还没有完全启动，转得属实有些慢，他想了想，右手握拳敲了一下左手掌心作恍然大悟状，“对了，是飞坦的念能力吧！”
飞坦觉得自己的搭档莫不是被自己烧傻了。
看着这家伙憨批的样子，一时间，飞坦心中对神渊的愤怒、差点以为自己亲手杀死搭档的愧疚、目睹复活神迹的惊讶、神渊睁眼的瞬间，蓝发少年险些抑制不住的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悸动和难以言说的施虐欲……此般种种五味杂陈，全被神渊搅没了影。
飞坦觉得自己面对就像一只充满气的气球，总是在临近爆炸的一瞬间瘪了。他自己不愿去细想这陌生的情绪，把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外套扯下丢到神渊脸上：“穿上，回去。”说完，他的眼神就像被烫到似的。瞥到一边去了。
飞坦的外套显然是大人的款式，刚到他膝盖，穿在大他两岁的神渊身上堪堪过大腿。神渊颇为不自在地扯扯风衣下摆，他十四岁才来到流星街，还有羞耻心这种东西。
“我还是去抢一套衣服来吧，你先走。”神渊叹了一口气。
飞坦皱眉，丢下一句“随便你”就走了。
等神渊穿着一套不合身的衣服扛着集装箱回到基地的时候，玛奇已经替飞坦缝好了手骨和肋骨，所有的蜘蛛齐刷刷地看向神渊，令刚走进客厅的后者犹疑地向后退了两步。
最后，还是库洛洛招呼神渊过来。
“说说吧，当时发生了什么？”
“诶？”神渊疑惑地歪头。
就这样吗？他还以为等待他的是三庭会审呢。
“怎么？”库洛洛敏锐地察觉到神渊眼中的犹豫。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们会怕我呢。”神渊抿唇笑了一下。
“你失控的时候确实比较可怕，”库洛洛说，“我自认为还算比较了解你，虽然有时候总是摆出一副幼稚的样子让人想要怀疑你的心理年龄，但是自控力比谁都强大。你会变成那副样子，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再者，我们几个人谁的心中没有野兽呢？”库洛洛微笑着，漆黑的眼睛像是一个漩涡，要将每一个与之对视的灵魂拖入深渊，“作为团长，我绝对信任我的团员，我相信其他人对你也是抱有同样的信任。”
“对吧，飞坦？”
心里乱糟糟的飞坦突然莫名被cue，微微瞪大了眼，在神渊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哼了一声，算是别扭地承认了。
神渊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派克，拜托你了。”
派克走上来，手与神渊握了一下，一边问：“当时发生了什么？”
几秒后，派克松开了神渊的手，表情痛苦地揉了揉眉心：“团长，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个，这实在……”
“来吧。”库洛洛说。
派克将读取的记忆化为记忆弹，装填进自己的手木仓里，问剩下四个人：“你们要吗？”
众人表示他们很想知道害得自己这么惨的人到底耍了什么手段，就算罪魁祸首已经成肉泥，没有把他丢进飞坦的地下刑讯室还是让他们恨的牙痒痒。
于是派克干脆利落地在五个脑门上开了一枪。
众人身体微微向后一仰，顿了顿，具捂脑门抽气。
“这实在是……”库洛洛也不知如何说，短短两秒窥见的记忆让他背后都开始冒冷汗，他理解神渊为什么会失控了，换个人来精神也承受不住。
他“看”到络腮胡的刀捅进“他”的肩膀，然后整个世界变成了人间地狱。天地在哀嚎，眼前铺满血色，不断爬出的森森白骨一齐涌上，仿佛要把“他”拖进深渊。
信长问：“那把刀有问题？”
神渊道：“是的，有些具现化系具现化出的武器有特殊的功能。”
他努力回忆着被尖叫哭声和哀嚎掩盖的络腮胡的话：“我想，被那把刀砍中的人会受到恶意的攻击，被砍的人曾经杀的人越多，加诸在身上的恶意越大吧。”
“真是一个很棒的念能力啊。”库洛洛屈指抵唇，表示很想要，可惜主人死了。
“这次是我大意了。”神渊反省道。
库洛洛笑着摇头：“也算是给我们上了一课，面对千奇百怪的念能力，在没有确切的情报之前，什么时候都不该掉以轻心啊。”
日后的几次行动，蜘蛛们都变得谨慎了许多。倒是再没有碰见像十一区的雷诺或是之前的络腮胡那样棘手的念能力者，只是他们发现，他们的目标似乎都事先获悉了幻影旅团将要到来的消息，戒备森严，让他们多花了不少力气，每个人除了神渊身上添了数道伤疤。
“神渊，你觉得这究竟怎么回事呢？”库洛洛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书，但注意力显然不在书里。
神渊趴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他昨晚跟飞坦打了一个通宵的游戏，天将将亮的时候干脆睡在飞坦的房间。结果库洛洛上午把他从床上拖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飞坦在他睡下不久直接出去找麻烦了，后知后觉地发现小伙伴最近似乎比较沉默，而且多少有些躲着他。
神渊还没有来得及纠结纳闷，库洛洛就抓着他一顿分析总结几次行动的不对劲，要一起商量对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库洛洛自说自话。
“我们的目标都是经过你的侦查，我的考量之后才决定的，每次都是在行动前才宣布。假设你我都是可以绝对信任的，那么，向目标透露消息的人是怎么得知我们的计划的？”
“说不定，是有一个人拥有九区所有组织的情报呢？”神渊微微眯着眼，“而且，他恰巧也是个聪明人，甚至可能比我们都聪明。”所以能通过这些情报推测出蜘蛛的下一步行动。
“确实，这样就说得通了。”库洛洛的语气里罕见地有了兴奋，“真是个难得的人才，抓到他的话，假如他愿意加入旅团，倒是能给他一个活着的机会。”
“抓到再说吧，现在都没影呢。”神渊耸耸肩，话锋一转，“对了，我总感觉最近飞坦在躲着我，团长你知道原因吗？”
“哦？”库洛洛不答，只是微笑。
“稍微有点苦恼啊，为什么呢……”神渊也没打算从库洛洛那里获得答案，作咸鱼状瘫在沙发上想了想，豁然开朗地蹦起来，“对了，一定是我上星期失控的时候把他打得很惨，他还在生气！”
“哦。”库洛洛显得有些失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神渊没注意到团长的情绪。
“对对，一定是这样的，上次我差点失控他都捅了我一刀，这次我失控了他竟然没揍我，他心里肯定还憋着气呢。”以己度人的夜兔觉得自己get到了真相。
“还是给他赔个礼求原谅吧。”然后神渊提着伞出门了。
临动身前，神渊还去了一趟垃圾堆。他运气很好，正碰上一群人哄抢一袋过期的面包。把人打跑之后，他顺利地把买东西的本钱收入囊中。
神渊一路找过去，可惜遇到的摆摊的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踌躇片刻，他还是决定往八区走。
找准方向，全速前进，从九区到八区神渊只花了两个小时。
而正如神渊所料，八区的小摊小贩更多，卖的东西也能勉强称得上琳琅满目。他在一众地摊上挑挑拣拣，最后相中了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
拎起来抖开，布料很结实，神渊想象飞坦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两下，觉得长是长了点，但飞坦还要长高，155的话应该到小腿——浑然不知自己日后只比飞坦高八厘米的夜兔先生如是想到。
神渊满意地点点头，把抢来的那袋过期的面包丢到摊主面前：“换吗？”
摊主飞快地把那袋面包抢过来，朝他挥挥手：“快走快走。”生怕他反悔似的。
神渊笑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从进入八区开始那一道一直窥视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明显了起来。
神渊“啧”了一声，周身的气势骤然凌厉：“真麻烦啊……我本来不想管的。”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吧。”他面色阴沉地喃喃道。
神渊把衣服搭在臂弯上，雨伞靠着肩膀，装作无所觉似的四处乱逛，一边在心里测算跟踪之人的方位。
晃荡了有十分钟之后，神渊突然闪进一个巷子里，正在跟踪者犹豫要不要跟进的时候，橘发少年已经从他头顶跃下，踩在他的肩膀，直接把人踩进了地里。
“乖乖回答我的问题的话我可以留你一条命哦……啊咧？”神渊本来是想逼问这个陌生人是有什么目的，但是他看到了这个人后颈上插的小恶魔天线。
神渊把小恶魔天线拔///出来，与此同时，他感受到脚下明明生命体征还很稳定的人突然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捏着天线端详的同时，神渊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之前便已隐隐有感觉，一些已知的部分，再用猜测弥补上前因后果，结论自然而然水落石出。
“原来如此，我还正愁去哪里找你，你自己就给我们送上邀请函了啊，蜘蛛脑先生。”神渊忍不住愉快地笑了。
同一时间，躲在据点里的侠客十分懊恼：“啊啊，早知道就不应该为了以防万一设置什么‘天线一旦被拔出就自动销毁机体’的程序。”
“怎么办啊……本来还以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想用那傀儡把他引过来……总不能我自己走出去说‘不好意思我想加入幻影旅团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吧？啊啊啊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突然认输真的好丢脸！”金发少年抱着小恶魔手机欲哭无泪。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该怎么补救的时候，据点的天花板突然被掀开，骤然明亮的天光让侠客眼花了一瞬，然后他看到，那个橘色的身影逆着光蹲在墙头，笑得眉眼弯弯：“抓、住、你、啦。”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侠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