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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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府后院的寿香堂中。
宸王妃邹氏，不，现在应该是宸王太妃邹氏，她也听到了万禧帝赐婚的消息。
应该说整个京城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邹氏手中的琉璃樽“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里头滚烫的参茶洒了一地。
这段日子的禁足让邹氏元气大伤，她虽然没有受到饮食上的苛责，但是内心的苦闷比身体的折磨更让人难受，不过几个月而已，邹氏便老了十岁，原先光洁没有一丝褶皱的眼角也松弛了，眼底浑浊布满血丝，已显出了老态。
“怎么会是她呢？”
邹氏惊讶地大叫：“宸王妃不该是你的表姐明琼吗，我已经和你舅舅在书信上说好了，过几日我就会派媒人去他家提亲的！你爹爹死了，他尸骨无存，陛下可怜我们娘俩，已经解了我的禁足，也给了你另外的爵位了，我不是戴罪之身了……
而且我再怎么说也是他季衍之的嫡母，这宸王府的当家主母，他什么时候去请旨赐婚的，为何我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季涵之长叹了一声，他挥手将下人都屏退，弯下身子捡起邹氏脚边的碎瓷片。
“娘，你醒醒吧，不要再和哥哥斗下去了，你斗不过他的。”
季涵之苦笑一声：“事到如今，我们是一点倚靠都没有了，还能在这王府里锦衣玉食地苟延残喘，靠的都是从哥哥的手指缝里流下的一些怜悯，您还再执着什么呢？”
季涵之看着邹氏愤懑的面色，心中无奈极了。
他撩起衣袍在邹氏的面前缓缓跪下，额头轻轻贴在邹氏脚下的玉砖上：“算儿子求您了，咱们好好地过日子吧。就像您说的，再怎么样，您也是名正言顺的宸王太妃，儿子也有了另外的爵位，随时可以出府承爵。淝县虽然离京城遥远，但是土地肥沃，民风淳朴，足够养活得起我们了，这已经是陛下与哥哥额外的恩典，咱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邹氏胸口起起伏伏，她喘着粗气看着跪在脚底的小儿子。
终于忍不住，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肩头：“我怎么养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季涵之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邹氏的眼睛，一向疼他如至宝的母亲竟然对他动手了。
“那淝县天高地远，你只想着你得了爵位，但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出了京城一步，你这辈子就回不来了！”邹氏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季涵之的鼻子骂道，“你还以为你哥哥对你好，他是想将你一脚踹出京城去，让我们娘俩永远不要回来，那他就可以一人独大，过他的神仙日子了。涵之啊涵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你怎么一点志气都没有！”
“娘，要那么多志气又有什么用呢。”季涵之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这段日子也清瘦了许多，胡茬许久未剃，在脸上长成一片，显得颓丧老成，“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活着吗。就算我们失去了王位，失去了从前的地位，但如今我们所拥有的，还是数不清的人梦寐以求的啊。”
“你知不知道我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邹氏咬着牙，眼角也染了清泪，“我从前在闺阁中时，也是众人捧着哄着的小姐，整个京城，有谁敢给我脸色看？就是大长公主，就是端齐她年轻的时候，也要与我称姐道妹的，可是后来呢？季衍之的姨娘，那个叫云樱的侍妾，一个贱籍出身的女人，她竟然敢踩在我的头上！”
邹氏说着，声音越来越大，季涵之惊慌地看了看房门口，见没有人在，才稍稍放下心。
他害怕自己母亲的丑态被更多的人看去，邹氏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现在狰狞的脸色有多可怖。
“我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孽债，要被季京与云樱那对狗男女如此的欺辱。后来他们总算死了，一个接一个的死了，我却还是过不得好日子，我和我的儿子要被那对狗男女的儿子欺辱！我凭什么要去淝县那样的穷乡僻壤，我生来尊贵，为何要被蹉跎成这样，涵之，你要我怎么甘心。如果没有季衍之，我不该是这样的命！”
“可是母亲，事已至此。”季涵之拉住邹氏的裙摆，声音哽咽，“您还想怎样呢？”
邹氏忽然道：“涵之，你娶了明琼吧。”
季涵之惊得脸色都变了：“娘——”
“没有别的办法了！”邹氏双手搭在季涵之的肩上，她如今冷静了许多，也后悔起刚才对季涵之那样的斥责，叹息着用右手抚摸过季涵之沾满泪水的脸颊，“现在这京中，没有好女儿愿意嫁给咱们娘俩了，若是个家世普通的，娘又不甘心，因着若是你的岳丈都帮不得你，那世上就没人能帮咱们了。”
季涵之怔怔地看着邹氏的脸。
他知道邹氏说的是对的，他如今失去了世子之位，母亲又失去了陛下的宠信，从前那些巴不得将女儿嫁给他的世家现在都退避三舍，他就算想娶亲，最多也就娶个四品官的女儿，邹氏是万万看不上眼的。
她终究是不服输，总想着搏一搏。
“明琼再不好，她也是你舅母唯一的嫡女，你舅舅和舅母不可能抛下她不管的。”邹氏低声劝慰他，“只要你舅舅肯帮你，涵儿，咱们就还有希望。至于明琼……你喜不喜欢她又有什么要紧，这京中的世家子，有几个是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的，你爹不也是一样。”
邹氏脸上挂出一个勉强的笑，拉着季涵之的手道：“况且，以后你承了王位，还是可以娶你喜欢的平妻的，娘绝不阻拦你。”
“我……”
季涵之看着邹氏血红的眼，她心底里的恨意快要让她走火入魔了。
但是这是他的母亲，将他生养大，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要她心里好受一些，别说是娶邹明琼，就算是娶地狱里的冤魂，他也不能说一个不字的。
“都听娘的。”季涵之的脸贴着邹氏的胸口，“但是娘，若是这次还是斗不过哥哥，咱们就安心地到淝县去，成吗？”
邹氏抱着季涵之的头，轻轻在他的头发上抚摸了把，柔声哄他：“好。”
……
初府，送走了安佳柱等一众传旨太监，屋内还是一片寂静无声。
过了好半晌，乔氏才惊呼一声，摸索着将地上的佛珠捡起来，又去扶初菱：“阿菱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仿佛是个梦。
“无论如何，这是好事。”初老太太欢天喜地地冲天上拜了拜，“许是你天上的祖父保佑咱们家呢，咱们家竟然也出了王妃了，那可是王妃啊！”
初老太太并不知道王妃到底意外着什么，她只知道那是个很尊贵很尊贵的身份，她这辈子都还没见过活的王妃。
自然了，死的也没见过。
初南安立刻派人去街上买了爆竹，在门口噼里啪啦地放起来，又赶紧回了书房提笔写信，要将这件事告诉给初家的其他旁支。家里出了个王妃娘娘，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何况是初家这样的小门小户，这辈子都没出过什么人物的。一时间整个初府都欢天喜地，拉红布的拉红布，挂灯笼的挂灯笼，比过年时候还热闹上几分。
所有人都奔走相告这一喜事的时候，只有乔氏和初瑾陪在初菱的身边。
“阿菱……你和那季王爷到底是怎么样的因缘，能不能和娘说一声。”乔氏紧紧地握着初菱的手，她眉头紧蹙在一起，“你什么都不肯说，娘这心里不踏实啊。”
初菱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她前世做了季衍之的侍妾，后来被他毒死了，但是他重新活了一辈子，又觉得她伺候得不错，想让她再到他身边一次？
说她不愿意，但季衍之那人偏要用强，她起了性子和他大吵了一架，本来心灰意冷在家里等死了，没成想季衍之的脑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聘她做了王妃。
简直离谱至极。
“我不知道。”初菱微垂着眼，冲乔氏摇了摇头，“季王爷天纵英才，他的心思，哪是我们能够知晓的。”
乔氏觉得初菱有事瞒着她，但又觉得初菱说的对。
她曾经见过那季王爷一面，是端齐公主落水的那日，那时的季王爷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
却已是气度不凡，让人不敢直视的尊贵了。
乔氏安慰自己，也安慰初菱：“或许，这事真的是咱们家的福气？”
初菱笑了下：“管它是什么。”
初菱说完，连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又拿起那会没绣完的帕子，不紧不慢地绣了起来。
仿佛这天大的事情与她无关似的。
乔氏愣愣地看着初菱的脸。
她觉着自己的女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了许多。
她好像变得什么都事不关己，不快乐了。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5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