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升起》小冥九

8、生病

　　两个人干掉了一大盆小龙虾，因为秦生吃不得辣，所以王旭燃做了蒜蓉口味，为了够味，不仅用光了自家的大蒜，还把王倩种在放在房子背后的野蒜也给拔了。

　　说来也巧，别人送了三斤小龙虾给王倩，可是家里没人爱吃这东西，丈夫总觉得这东西有污染，儿子只想着当玩具玩，她突然想起王旭燃爱吃这东西，过两天就是周末了，可以做一锅解馋，索性就把小龙虾都给了他。下午刚进的冰箱，晚上就进了他们两人的肚子里。酒足饭饱之后，哪怕套了几层一次性手套，还是在手上留下了味道。王旭燃和秦生只能老实起身收拾残局，收拾桌面丢垃圾，两人并排站在洗手池前，手里的肥皂揉起了丰富的泡沫。

　　小龙虾也吃了，可秦生还是不说话，王旭燃用手肘撞了撞他，把秦生撞得身子一歪，“还生气呢？”说着还故意把自己手上揉搓出的泡沫团成一个小球，丢到秦生的手里。

　　秦生此刻心里美滋滋，捉住他捣乱的手，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你姑喊你羊羊？”

　　王旭燃呆了片刻，解释道：“你用我们本地话念一念我名字就知道了。”最早的时候，他爸妈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人，给他起了这么个颇为拗口的名字，他爷爷人老了，普通话说得不清楚，就用本地方言喊他的名字，“燃”念起来和“羊”的读音差不多，而他又属羊，所以这个小名就被家里人保存了下来。

　　秦生在心里念了两遍，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嘴角微微扬起，迅速用水冲洗掉两人手里的泡沫，“你带作业了吗？”

　　王旭燃摇头，他今天为了把这盆小龙虾安全送到，是走路来的，哪里还带什么作业本。秦生上楼拿作业，又把洗好的锅放上自行车的篮子里，王旭燃坐在后座，感受着穿梭而过的凉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看着秦生的背影，心里有些疑惑：这就哄好了？

　　两人今晚这么一折腾，等到写完作业已经快十一点了，但是秦生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写完了作业就快快乐乐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秦生七点准时出现在他家楼下。王旭燃松了一口气，感觉一切恢复了正常。

　　李老师统一帮大家提交了报名表后，预赛的时间转眼间就到了。今年预赛的地点在市一高，他们学校今年所有参加竞赛的同学都要统一乘坐学校的大巴前往市一高。时间定在周日，早上七点，太阳还没出来，大家在校门口集合。

　　今年带队的共有两个老师，陈老师和李老师，此刻他们两人还未出现。

　　王旭燃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同学都到了，见到他朝他打了个招呼，天气还冷着，只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可以感觉到凉飕飕的空气朝着所有衣服的缝儿往身体里钻。大家只能一会儿动动手脚，或者原地蹦一蹦，好不容易等到大巴车来了，呼啦啦一大群人，都围到了车门前。

　　司机师傅连忙拦着，暂时不让大家上，开口解释道：“大家等等啊，后面还有一辆车，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看看有什么安排没。”一个电话后，陈李两位老师从保安室走出，招呼同学们物理和生物竞赛的同学坐一辆车，数学竞赛的同学单独坐后面那辆小车。

　　有了老师们的指示，师傅们连忙把车门打开，车内开着暖气，顿时让不少已经受冻的同学回到了人间。

　　王旭燃和自己班上的几个同学一起坐，他们班就他一个生物，剩下的都是物理和数学，经过了小半个学期的学习，早就熟了，还给王旭燃占了一个位置。

　　刚坐下来，坐在他后排的刘雨桐就抱怨：“这天怎么又突然冷了起来，我就站了一会儿，手都冻僵了！”

　　“可不是，感觉比过年那段时间还冷。”

　　“我妈给我带了一包暖宝宝，来来来，一人一片，热热手！”

　　果真还是女生心细，暖宝宝的出现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大家纷纷夸赞起刘雨桐的妈妈人美心善，有了一片暖宝宝，大家连忙掀开外套，贴到背上的位置。王旭燃把暖宝宝撕开，放到了口袋里，拿出复习资料，在车上开始过最后一遍。

　　陈珝看了一眼王旭燃，也从包里拿出了物理的复习资料。车上的同学大部分从小就生活在县城以及周边的村落，对于很多人而言，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前往市里。所以哪怕周围有不少人都拿出资料看，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看着周围景色变幻，乡土的气息逐渐消失，高速路上是平坦的道路与逐渐陌生的建筑物。

　　大约开了一个半小时，车子驶进了市一高的操场。市一高所处的地理条件非常优越，毗邻市中心，旁边就有两个大商场，外加市政大楼，难得的是，因为是老城区，所以两边道路上的行道树非常茂密，若是夏天，自然是凉快得很，但现在还在初春时节，这两天的倒春寒与树木的阴凉纠缠，让下车的同学们都纷纷抓紧了自己的外套，恨不得把头也塞进外套里。

　　王旭燃上次来市里，大概在五六年前，他爸妈在国庆期间带他去省博物馆看化石展，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来过了。那时候年纪小，残留的记忆到现在也不剩什么了。

　　李老师和陈老师把学生们都赶下车，又清点了一遍人数，大巴车就从专用车道开出去了。此刻拥有八百米跑道的大操场上，密密麻麻排满了来自各县市的考生。刚才在车上，陈老师为了给大家打气，说到时候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是来打酱油的，让大家平稳心态。

　　或许是难得在非上课时段见到陈老师，有个男生不怕死地开了个玩笑，说那他们怕是也是那八十中的一员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话虽如此，可是如此多的考生齐聚一堂，黑压压一片，还是会让人不由地感受到些许的害怕。再跳的学生，此刻也都拿出了自己的笔记认真看起来。

　　这种安静仿佛会传染一般，刚下车的队伍总是闹腾的，但是当他们真正参与进来后，那丝嬉闹也消失不见，整个操场上只能看到穿着不同校服的学生拿着材料，在不同的角度小声地讨论与阅读。

　　王旭燃原本是不紧张的，此刻不知为何，也生出了些许的不安。两个老师穿梭在人群中，给他们发放准考证，不时有学生拉住老师，询问问题，老师们则快速地点出题目的关键点，并不多加指导。

　　终于，广播声响起，让大家按照自己准考证上的教室前往各自的教学楼与考室，无关人员则被留在了操场上。黄色的警戒线把安保人员拉起，学生们纷纷钻过，朝着自己的考室前行。

　　等到学生们都进去了，陈老师和李老师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陈老师一拍李老师的肩膀，道：“走吧，有得等了，赶紧找个地方坐一坐。”几乎每个学校都有带队老师，要是不趁现在找个位置，一会儿可就要站着了。

　　李老师早有经验，伸手一指不远处的篮球支架，把空荡荡的帆布袋往身上一甩，“走吧，年纪大了，累得慌。”

　　又过了一会儿，教室里传来广播声，两人侧耳倾听片刻，李老师道：“开始播读考场须知了，问题不大。老陈，今年你看好谁？”

　　陈老师想了想：“一班的陈珝是个好苗子，二班学委也很有灵气，解题思路很有一套，其他的就弱一些。”

　　“这两人是不错，平时成绩也稳定，数学组那边一班也出了两个好苗子，刚开学还一般，现在倒是出头了，我的生物组每年都是陪跑，今年好不容易有个王旭燃，也不知道能走到哪里。”李老师摸了摸脑袋，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又对着双手哈了哈气，顿时一阵白雾消散在空气中。

　　时间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度过，等到考试结束，两个人感觉自己的脚都要冻僵了，幸好随身带了热茶，不然两个人的老寒腿就要当场发作。

　　等学生们上车后，两个老师十分默契地绝口不提考试内容，反倒是学生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互相对着答案，不时发出懊恼或者激动的声音，王旭燃却觉得自己有些不太舒服，肚子这块凉凉的，他把那块火热的暖宝宝贴在小腹处，仰躺在靠背上，渐渐睡了过去。

　　秦生用手摸了摸王旭燃滚烫的额头，又从他嘴里抽出体温计，上面的水银稳稳指向38.5度。王旭燃恹恹地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两床厚被子。

　　他此刻像是一条胖乎乎的毛毛虫，在床上挣扎了片刻，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我觉得我要被被子压死了，太重了！”也不知道王倩是从家里哪里找出来的十斤重厚被子，说是要给他捂汗，就这么硬生生地加盖了上去，不准备他踢开。

　　“你别乱动，你越动，这辈子就越重。还有一个小时就捂满两个小时，就能拿开了。”一个小时前他才吃了药，此刻药效应该在发挥，王旭燃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王倩临走时，叮嘱秦生一定要看住王旭燃，不能让他提早把被子拿下来。

　　王旭燃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只能默默地把被子下热得打结的腿放平，祈祷这一个小时快些过去。因为这感冒来得凶猛，王旭燃今天下午在学校就已经昏昏沉沉，秦生看他的脸红得不正常，在课间带他去了校医室，才发现居然已经三十八度了。幸好还有一节课就下课了，找了个时间给王倩打电话，王倩吓了一跳，前两天还生龙活虎去参加考试了，怎么考完就发烧了。下班后连忙就到校门口等他，送他去了镇上的卫生院，医生开了药，屁股上还扎了一针，说是要好好休息。

　　“你要是明天早上还不见好，就和老陈请假吧，我怕你路上晕过去。”更重要的是，他们骑自行车去学校，他这样发烧，再吹凉风，势必会加重病情 ，秦生见他实在热得不行，帮他把被子稍微扯下来一些。

　　王旭燃勉强睡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秦生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应该是在背英语单词，他看一眼手机，马上就要十一点了，因为嗓子喑哑得很，只能勉强伸出一只脚，碰了碰秦生的背。

　　“都快十一点了，要不是我感冒了，就可以邀请你在我家将就一晚上了。”王旭燃还真有这个想法，爸妈的房间长期没人住，但是他依然会定期打扫，上一次打扫应该在一周前，也不知道又落了多少灰。

　　秦生摇头：“我家的门都还没关呢，你先休息，我帮你把被子拿开，你就不会那么热了，我明早再来看看你，要是还不见好，就给你请假。”

　　王旭燃的眼皮很快就耷拉下来，嘴里哼哼应和了两声，迷糊中感觉房间的灯被熄灭，陷入了一片安静和迷幻中，隐约还能听到楼下铁门被关闭的声音，再然后就跌入了一片黑甜梦乡。

作者有话说

　　好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