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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二支箭 ...

  •   宋翰墨醒过来的时候,便见到了半依在床边椅子上看书的严修洁。注意到他拿书的右手小指,回想昨日树下情形,宋翰墨不自觉闭上了眼,他翻了个身,背对严修洁。

      难不成本王做了什么约定,然后给忘了?

      “景王?”严修洁轻轻唤了一声。宋翰墨纹丝不动,假装没有听见。

      屋里很安静,他能听到严修洁放下了书,一阵衣物摩挲声,他应该是站了起来,还靠近了些。自己的手腕被拉起来,塞进了棉被。

      好一会儿,宋翰墨听见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宋翰墨心中有些疑惑。

      注意到床上人与刚刚熟睡模样的异常,撇了眼那香囊,严修洁放在膝盖上的拳,握紧,她开口道:“不知王爷如何知道有刺客的,虽然不需要景王帮忙,不过还是多谢王爷今日的救命之恩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下官只能来世为王爷做牛做马。”

      宋翰墨还是没有反应,严修洁又道:“景王与下官在一起好像总有危险,上次是盗贼,这次是刺客。下官以为景王与下官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宋翰墨睁眼转过身来,正视他。严修洁眼睛黑白分明,也是回望着。

      “严大人在担心本王?”

      “……下官是在担心自己。”

      “严大人刚才的话听着可不像担心自己。”

      “王爷,下官话的重点是希望你我二人保持距离。”

      “……本王保持不了。”保持了距离,那你不就死了么!

      “???”严修洁一时间有些愣。

      “本王听人说,严大人曾对本王赞许有佳。”

      “不曾有过。”

      “本王还听说…严大人偏爱那支红梅。”

      “无稽之谈。”

      “本王是严大人的好友么?”

      “完全不是。”

      “……本王已经当你是好友了。”

      严修洁有些惊讶看着宋翰墨:“承蒙王爷喜爱。”

      宋翰墨不放弃:“严大人,与本王,十七年前,可曾许下什么约定?”

      严修洁放在膝上的手揣在了一起,指甲紧紧嵌入肉中。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她转头看了眼窗外,轻声道:“并未,王爷记错了。”

      王爷面带迟疑,应是不信。
      言官眼里十分平静,可屋里的空气似乎带了刀,一次呼吸,都刺的她喉间生疼。

      严修洁站了起来,扬起下巴,她的声音更沙哑了:“景王,在下并无断袖之癖,与景王也无结交之意,景王您刻意接近的行为只会给下官带来困扰。”

      “……”宋翰墨抬眼看着严修洁,他换了一身月白的衣袍,站得笔直,嘴里说着无情的话,一下子就成了朝堂人人厌恶的言官。

      要是从前,宋翰墨若是听了严修洁的话定是会恼的,但他现在只想知道约定之事。

      勉强起身,伸出右手,手指勾住了他垂下的右手小指:“严大人,你现在想起了么?”

      低头看着二人勾在一起的手,感受着手边传来的温暖,严修洁胸中涌起一股委屈和依恋。

      “十七年前……的约定,你还记得么?”

      “……”严修洁眼里闪过多种复杂的情感,宋翰墨一时看不明白。

      片刻,言官直视景王,扯了一个笑:“王爷,您说什么呢?下官,不明白…我先走了。”

      说完便是甩开宋翰墨,要出门去。

      他的演技如此拙劣,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忙起身,下床,拽过严修洁的右手,把他拉到眼前。

      宋翰墨伸出小指紧紧勾上他的手指,抬眉认真道:“就这个约定,严修洁,明明昨日你还想告诉本王的,今日为何你又不想说了?本王有失忆症,从前的事情有些记不清,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本王么?”

      严修洁盯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深吸一口气,她道:“下官……下官昨日并未见过王爷……王爷,有些事情忘了便忘了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还是不愿说……为什么?”宋翰墨不解反问。

      严修洁直接甩开宋翰墨的手,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是严修洁……
      因为她现在是四品言官……
      因为她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正想追上去一问究竟,带着黑色面具的人倒是站在门口挡住宋翰墨的去路,他微微弯腰:“景王,在下严家严雨。”

      “是你?”宋翰墨捂着伤口,不耐烦看了他一眼,“本王有事找严修洁,你别挡路。”

      “景王!”见宋翰墨绕过自己就要走,严雨单手拦住忙道,“在下劝景王一句,请您离我家大人远一点。”

      “为何?”

      “大人在景王您去威南山那日被皇上杖责一十,回府的时候人都不清醒。另外还罚俸一月,禁足一月,景王您,知道为何么?”

      宋翰墨略微思考:“…与本王有关?”

      “便是因为您与大人的断袖谣言,传入皇上耳中。”严雨靠近宋翰墨,轻声道,“景王,您的身份只会给她带来痛楚,就像从前您身边的那些人,有的人便是因为你的莽撞……”

      宋翰墨打断了严雨:“有的人是谁?”

      “……你的失忆症是真的?”
      “谁因为我的莽撞死了么?”宋翰墨语气冰冷。

      “那位一直在您身边的宫女。”
      他是在说阿巧么?宋翰墨有些失神。

      沉默一阵后,景王站直身子,衣服上又渗出血来,他平静开口道:“谢谢你告诉本王这件事。本王这次回来早了,应该还没有人知晓。找严修洁也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他。”

      他走了几步,停住脚步,又缓缓道:“本王与严大人的事情,本王自会问严大人,不需要旁人来插手。”

      匆匆转过走廊,严修洁就站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他倒是小跑过来搀着自己的胳膊:“景王,你伤得不轻,赶紧回屋歇着吧,不要随意走动。”

      低头看着手臂上那只莹白的手,没有血迹,干净修长。严雨刚刚说的话,还在耳边:被杖责一十,人不清醒。

      严雨说的没错,是本王害了他,是本王的错……

      转身坐在廊下栏杆边,宋翰墨依着栏杆犹豫问:“严大人…喜欢月季么?”

      不知道景王为何突然问这个,严修洁还是如实回答了:“下官不喜。”

      “为何?”

      “月季每月开花,夺人眼球,它身上却带了刺。”

      “因为它有刺,严大人便不喜欢?”

      “下官怕疼,不想因为一些不重要的事物,让自己受伤。”

      “原来是这样……”宋翰墨勉强咧着嘴角。

      本王算不上严大人心中重要的人,这点本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宋翰墨一下子泄了气,与刚刚和严雨争锋相对时大不相同。

      “景王为何突然问这个?”

      “无事……本王喜欢月季,突然也想问问严大人的想法。”

      严修洁看着眼前人,眼里带着笑:“为何想要知道下官的想法?”

      对上严修洁期待的目光,宋翰墨摇了摇头,带了痞笑:“风花雪月,本来就是我这个王爷喜爱的,不然我与严大人也没什么旁的可谈。”

      听他这样说,严修洁的笑僵在脸上。定定看着景王,两人都沉默了。廊下刮了一阵风,他们一坐一站,一个坐在阳光下,一个站在阴影里。

      两个世界,泾渭分明。

      严修洁移开目光,讪笑着:“景王,下官最喜昙花。它总在夜晚独自开,不与百花争艳,孤芳自赏,开花只一瞬,片刻就落败,下官喜欢。”

      见他眼神有些有悠远,似乎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宋翰墨心里有些惊讶,严修洁竟真与他讨论起花来。

      宋翰墨没有说话:“……”

      见那人沉默,严修洁心下一片酸涩,泫然欲泣。

      宋翰墨胸前的血渍又重了些,她努力克制眼眶中的一团模糊,理清思绪,别开头道:“……景王,回屋吧。”

      宋翰墨摆了摆手:“不想回去,本王只想知道,你我之间有什么约定。你说了,本王就回府去了。”

      随着他的动作,眼看伤口渗出来的血渍越来越大,严修洁有些着急,她反问:“你今日定要知道?”

      “虽是儿时之约,本王还记不清了,不过在本王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本王定信守承诺。”

      “好,”严修洁仰着头憋回眼泪,才开口道,“王爷曾与下官许诺……要一生忠于别墨君。”

      宋翰墨皱眉,忠于别墨哥哥?

      严修洁背着手,眼睛看着远处,缓缓开口道:“那时,在众多皇子中,先皇最疼爱的便是您与当时的太子殿下别墨君。”

      “很多人都这么说,可是从前的事情本王记不清,本王的记忆里,父皇……都是视而不见的。”

      “确实,那次您随先皇下江南后,先皇反倒是开始重视起三皇子来。朝中上下都很奇怪,不过君心难测,也不敢妄自揣摩。”

      严修洁顿了顿接着说:“在那之前,景王曾与在下做出承诺,一生不与别墨君为敌。现在别墨君不在了,所以……不是什么重要的约定。”

      “是嘛……”宋翰墨低头思考着。

      因为是有关别墨哥哥的约定,所以一提起来,即便过了七年,严修洁还是会面带痛苦?

      他们的感情竟如此深厚?深厚到严修洁要为了别墨哥哥,提前和有威胁的自己定下约定?深厚到他要把这个约定做遗言?

      “王爷是不信么?”严修洁打断了宋翰墨的思考。

      “本王不是不信,本王只是不明白……”

      既然这个约定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那你为什么会把它当作遗言告诉本王。

      “嗖——”

      破风声在耳边响起,箭翎带出的风刮过脸颊,一支箭生生没入眼前人的胸膛。

      被射地后退一步,严修洁低头看了眼胸前的长箭,眼里是不敢置信,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她最后看了下宋翰墨,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滴落箭上。

      “小七。”她默念了一句,便是双眼一闭,朝后倒去。

      “严修洁!”宋翰墨赶忙接住倒下来的身体,嘴里慌乱喊着,“来人!来人!快来人!去找大夫来!”

      那支箭竟有一臂那么长!抱着他的双手又一次被献血浸染……
      头好疼!!!
      小七?是在喊本王么?

      “大人!”几个小厮拥了过来,宋翰墨额角青经暴露,双眼通红,朝着箭射来的方向望去。是严府西南角外的角楼,那里有人影晃动,箭便是从那个方向射出来的。

      除了菜农,竟然还有一个刺客么?

      严修洁出事后,为了防人口舌,严雨立即安排宋翰墨和祝虎回去王府。

      宋翰墨不同意,最后是被许大夫敲晕了塞进马车的。这一晕,到了戌时他才醒过来,得知严修洁没救回来,宋翰墨异常平静。

      不顾虎子的阻拦,宋翰墨换上衣物,又来到了南门,他目送严府的队伍出了上京。眼看着棺柩完全消失在城门,心里空落落的。

      他应该悲伤的,他应该恨的,可是心好像有些麻木了。他应该想“明日”怎么才能保证严修洁的安全,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景王?拿下。”小将宿云又带着人把宋翰墨押了起来。入了监牢,宿云才看到景王胸前渗出了血。

      他惊道:“景王,您受伤了!”转头吩咐手下:“快去找大夫来!”

      “怎么又是你……”宋翰墨脸色苍白,摆了摆手,“不用找大夫,本王有事问你。”

      宿云不解,景王应该与他不相识才对。

      “你叫宿云,本王记得你。”

      “景王竟识得末将?”宿云眼里带着惊喜。

      “本王看你小小年纪便已担任巡防营的巡逻小将,你应该武艺了得。”

      宿云摸了摸脖子,谦虚道:“并未并未,全是因为太尉赏识在下罢了。”

      “你与太尉相熟?”

      “末将凉州人士。”

      “原来如此。”宋翰墨点了点头,“你若是抓到一个行刺朝廷要员的刺客,是不是有赏?”

      “景王是指今日有人行刺严大人的事情么?”宿云问。

      “那个刺客抓到了?”宋翰墨问。

      “找到时,人已自尽。他脖上有四枚红痣,是顿京国的卧底。”

      “顿京国?”宋翰墨有些惊讶。沉默片刻,问道,“之前那个死掉的菜农呢?”

      “那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刺客。”

      宋翰墨眉头紧皱:“今日午时你在何处?”

      “末将今日休沐,在家中,并未当值。”

      “你家住何处?”

      宿云眼里有些局促和不解:???

      牢里安静片刻,窗外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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