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宋西蜀

6、罂粟种子

　　她 微微一笑
　　漾开一朵莲花
　　借暮色
　　画一幅画
　　将血色的妖娆
　　深藏于洁白的面纱
　　——《谜》

　　这是6月的一天，距离汪志远和邢末的第一次遇见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一天，汪志远终于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打听到了“霸王花”的消息。
　　这个叫邢末的女孩子平常不太爱说话，爱宅宿舍，总是躲在教室最后一排看小说，几乎是班级透明的存在。除了要考试的时候，没人想的起来她，谁让她那成绩一骑绝尘呢。
　　可这样的一个人和篮球场上铮铮铁骨的“霸王花”竟然是同一个人，真是让汪志远大跌眼镜，也让他越发好奇，到底哪一面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远哥，你这精心打扮的，是要去祸害哪家姑娘啊？”
　　“滚！嘴里就不能给哥留点好话。”
　　“他嘴里要是能吐出象牙，就不会立志和电脑厮守终身了。不过今天你这架势，确实像是要祸害哪家姑娘。”
　　“黑熊、花少，不瞒二位，在下掐指一算，也嗅出了奸情的味道。”
　　“看来今天道长不修仙，定是有什么天机，要指点我们凡人一二了。”
　　“岂敢，岂敢！”
　　宿舍里几个人你来我往，打打闹闹，笑作一团。324宿舍住着四个人，个个都是深藏不漏的能人，家世背景都不错，所以价值观合拍。这四个人凑在一块儿耍宝，堪称是精彩绝伦的大戏，戏精本精是也。
　　之所以被吐槽，是源于汪志远那令人发指的异性缘，谁叫别人长得帅呢。可怪就怪在，汪志远一大早起来，嘴里哼着小调，笑的跟捡了钱一样，在穿衣镜前换了几身衣服都不满意。这样的情况确实绝无仅有。
　　还是银灰色运动套装吧，显得随意一些，也称的他的脸更加清俊。汪志远认真的梳理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
　　“还拿本儿《围城》，我冒昧的问一句，远哥，里面的字你都能认全吗？”
　　这一屋子人，还都是毒舌的主，花少功力最深厚，却尊称汪志远一声“远哥”。汪志远是怎么收服这个花少的，一直是个谜，传说的版本都有十几个。
　　“你们懂什么，就是嫉妒我。因为我才是那个每天被自己帅醒的男人。”说着，汪志远还做了个单边挑眉，这要是女孩子看到，怕是要犯花痴了，可面对这宿舍三个活宝就是白瞎了，他们无感。
　　“看来这孩子膨胀了，哎。”黑熊一副惋惜的表情，众人附和，四散而去。
　　汪志远见到邢末，没想到再一次落于下风，总是心有不甘的，心里默默较着劲。
　　邢末不欲与汪志远纠缠，自然也不想拿他的书。
　　“你以为长得好看，就都非得跟你似的像朵交际花，到处显摆吗还有，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汪志远习惯了被仰视，而眼前这个女孩儿却不把他当回事，平常都是女孩子被他无视，这让他怎么收的了此等屈辱。自尊心和虚荣心同时作祟，当下就觉得非让这女孩子喜欢自己不可。至于为什么不是羞辱她一顿，而是要让她喜欢自己，不必深究，少男少女的心思不要猜，也猜不透，他们逻辑无法解释。
　　汪志远拿着书，他还一直维持着最初的姿势，手有点麻了，不耐烦的晃了晃，“你说我们不认识，又怎么会知道我到处显摆呢？”
　　邢末自知语快，赶紧搪塞道：“你刚刚自己说常参加活动的啊，以后出门记得带脑子”。许久没有这样窘迫，脸也跟着火烧一样发烫。
　　汪志远拿出他平常那副放荡不羁的姿态，笑嘻嘻的对邢末说：“既然不认识，那就马上认识。我叫汪志远，大二，你该叫我一声师兄。”
　　谁知邢末毫无波澜，就说了一句“我喜欢清静，不想认识不相干的人”，便望向一边，做出不想搭话的姿态。
　　汪志远觉得今天出门前一定是忘看黄历了，这打开方式不对啊。还是借这本书曲线救国吧，“怎么能说不相干呢？上上个月篮球场我们不小心弄坏了你的书，你说我们几个男生不能这么没风度吧？所以这书你得收下。”
　　“是吗？哦，好像有这么回事”邢末做出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终归是年纪轻，没经过事，有点心虚，敷衍道：“破坏你们打球就算是扯平了，咱们互不相欠。”
　　这就很尴尬了，被赤裸裸拆穿，邢末想装不认识也很难。本来上次破坏他们打球就算了结了，书自然不能要。人心虚起来话也说的支支吾吾。
　　邢末想，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不收这本书，这傻子肯定要来纠缠，万一现在突然寻仇，她也没有多少武力值，动起手来必是要吃亏的。想着想着，还有点害怕了，她把头埋的越来越低，不敢再看汪志远。
　　这片小竹林是学校为数不多的风雅之地，四面竹风，旁有白石堆砌，引活泉入溪，流水潺潺，雀鸟闲停，宜凝神静心，也宜谈情说爱。
　　汪志远见邢末面有飞红，以为这是开始害羞的表现，得意极了，终于可以扳回一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了？我就说嘛，这学校还有不知道我汪志远的女生，肯定是早就喜欢我了，给你个机会，现在跟我表白，我可以考虑让你做我下一任女朋友。”
　　邢末内心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心说还有这样自恋的人，都怪老天给了他一副好皮囊。下一任女朋友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有现任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找备胎了，邢末越想就越觉得汪志远此人无耻起来实在是毫无下限。
　　“你不会觉得是个女的就会喜欢你吧？年轻人，你听我一句劝，这是有病啊。有病得治，前面直走，左拐校医院，慢走，不送！”说着邢末仰起头与他对视，话语中带着怒意。
　　汪志远显然没有听出邢末语气中的嘲讽意味，以为这种表面高冷的女生都喜欢半推半就的套路。一脸痞笑的走到邢末跟前，突发奇想，决定戏弄她一番，反正自己也不吃亏。
　　此刻，一阵风起，似要把这一隅的美好完整的吹进人心里。邢末和汪志远也受了风的挑逗。
　　“我就是有病啊，四下无人的时候，特别容易发作”，说“特别”的时候汪志远故意加重了语气，往周围张望。无奈这一阵风引得四周围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的欢快，汪志远莫名被煞了威风，紧张起来，这一紧张竟然突然听到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声。”蝉噪林逾静“，嘈杂和安静就在一线之隔。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正应了五月天的那句歌词“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沁人的花香弥漫开来，甜滋滋的，把这两个年轻的人儿也淹没了。
　　汪志远假意清了清嗓子，躬下身子说道:“要是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可是不会负责的。”
　　那张脸越凑越近，要强的个性使得邢末不愿在气势上败下阵来，仍旧保持视线半仰的姿态，雾茫茫的眼神也清明起来，她淡然一笑，开口道:“你不敢！”
　　身高优势还是要分场合的，这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在这种情况下，也就不得不主动低下头来。邢末第一次觉得长得高也未见是好事。
　　“你一定是怕了！” 汪志远再次挑衅。
　　“我为什么要怕！”邢末不甘示弱。
　　双方僵持，大有剑拔弩张之势。邢末死死盯住汪志远的眼睛，强作镇定。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只记得，那一瞬世界变得异常安静，只有风拨弄竹叶的声音。
　　人的嘴唇，原来可以既是冰凉的，又是柔软的。
　　生命中总是有许多意料之外，是源于太过自信。这样的人，对于事情发展的设定过于绝对，甚至不给自己也不给对方留退路，造成失控的局面，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两个年轻又冲动的生命，总要吃过太自信的亏才能成长。他们一个认定对方会怕，一个认定对方不敢，鬼使神差播下的罂粟种子，没想到不日就要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