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宋西蜀

23、全世界你对我最好

　　失却的记忆
　　大多是雨而凄楚
　　你只管立在路旁等
　　等来扩散的年轮
　　等到花开半掩着花谢
　　年年岁岁
　　直到
　　半枯的叶中生出不相称的新绿
　　人生的参差即是如此
　　当情感揉碎后
　　甜蜜能生出痛苦
　　我送你一把伞当礼物
　　你说不必
　　在阳光好一些的时候
　　把自己放进去
　　即可
　　——《树》

　　“邢末，这次你的综合考评虽然是第一，但你已经有了国家奖学金了，能不能把综合奖学金一等奖的名额让出来？”
　　这是庆祝聚会第二天班长找到邢末时，对她说的话。邢末反问：“综合奖学金难道不是凭实力，还可以让的吗？”
　　“这综合奖学金一等奖规定综合考评成绩前5%都可以参评，你和陈丽都符合条件，按道理应该评你，但考虑到她的家庭条件，以及这个荣誉对她以后找工作有帮助，所以我们班委开会决定……”班长有些为难，可怜巴巴的望着邢末。
　　“哦，那行吧。”邢末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她觉得多一个奖少一个奖没多大所谓，就一口答应了。
　　“太好了，不过你放心，你还是可以拿综合奖学金二等奖的，成绩摆在那儿，谁也动不了。”
　　邢末“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没有多说转身离开了，她猜想昨天王青栀的反常跟他们班委会的讨论有关。
　　小玉见邢末回来，便急急拉她坐下，“班长刚刚找你了？是不是说奖学金的事？”
　　“你怎么知道？”
　　“你同意了？”
　　“嗯。一等二等也差不多。”
　　“青栀知道了肯定气死，”小玉一脸恨铁不成钢，连一心准备考研的智宝也一脸惋惜的说道：“一等和二等之间可是横亘着一千元人民币的距离，你说你拿来请我们吃火锅该多好。”
　　邢末对这钱倒是不甚在乎，可她很想知道昨天青栀到底受了什么委屈，本来昨晚该问的，但她一杯酒下肚很快就晕晕乎乎睡着了，连怎么回宿舍的都不知道。
　　现下说起班委开会的事情，小玉作为班委之一当即给了邢末答案。
　　小玉说昨天班委会讨论奖学金名额，说到邢末应该让出一等奖时，青栀立马就举手表示反对，和班长争得面红耳赤。其他班委像是商量好的都同意把邢末的综合奖学金从一等调到了二等，小玉作为闲职的班干部并没有多大的发言权，不敢多说话。
　　学生时代常常会出现天真的幻觉，他们自以为手中掌握了所有的公义，便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事情。等踏入社会后才会明白，无非是事不关己，一旦涉及自身利益，那一派大义凛然立马消失不见，当真是可笑的“上帝视角”。
　　青栀可没有他们的“大局观”，她只知道这对邢末不公平，那可是她的末末啊。“你们口口声声说陈丽比邢末更应该拿这个奖，也仅仅是出于人情考虑，但不问邢末意见就让她被动退让，对邢末就公平吗？”
　　众人不说话，也不改变态度。王青栀虽始终替邢末她争取，但她和小玉只有两票，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名单就直接报给了班主任。
　　谁知青栀和其他班委大吵一架后，竟然打电话给班主任，说奖学金名额愿不愿意让出来，至少应该问过邢末本人的意见，其他人没有资格做决定。
　　本来班主任就不管这些事，但看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也不得不管。了解清楚情况后，班主任把班长和其他班委都批评了一顿，并让班长第二天一早询问邢末意见，如果邢末不同意，就将名额调整回来。
　　“要不是青栀，以你的风格，这件事可能糊里糊涂就过去了。她为了你得罪了其他班委，你居然是这样不在乎。我真有种青栀所托非人的感觉。”说完，小玉一脸惋惜的摇摇头。
　　“我也有同感，”智宝重重的点了两下头表示赞同。
　　小玉和智宝虽然和邢末开着玩笑，但心里也担心着青栀，担心她要是知道邢末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班长，昨天替邢末争取半天结果就争取了个寂寞，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你们应该早点跟我说啊，早知道我就……”邢末不知中间还有这么多曲折，要是早知青栀因为这个受那么大委屈，她肯定不会如此轻易答应。不过，这个仇邢末记下了，早晚一定替青栀出了这口气。她一向是有仇必报的性格，当然别人对她的好，她也会加倍还回去。
　　“早知道你就怎么样？”青栀半笑半怒的盯着邢末，“就你那个脾气，老站在别人角度考虑，怕麻烦，怕争论，难道还跟班长那伙人打起来？我看他们今天也不像是真的问你的意愿，倒像是通知你结果。”
　　青栀越说越气，邢末笑着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青栀的面前，拉着她的衣袖扯了扯，“别生气了，会长皱纹的。”
　　“你还笑，我看你是不识好人心。”青栀顿时觉得委屈极了，眼泪夺眶而出。
　　看着青栀那像珍珠般大滴大滴往外掉的泪，邢末怎能不感动。决心要脱离父母独自生活后，邢末觉得在异乡又有了家人。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儿，会是她一生的密友吧，一定会的。
　　邢末赶忙用纸巾给青栀擦去眼泪，上前给了她一个的大大的拥抱，“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全世界就你对我最好了，别哭了，我的好青栀。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我请客。”
　　“吃一顿，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至少要5顿。”
　　“好，5顿，时间地点都你定。”
　　青栀终于破涕为笑，小玉和智宝表示听者有份，四个人便手挽手出门了。
　　果然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的话，就多吃几顿。
　　多亏了班主任从中调解，青栀和其他班委的关系才不至于闹僵。“奖学金事件”之后，邢末对青栀一直以来的关怀更加感念，从此便把青栀当做最好的朋友，即使后来发生了许多事，邢末也从未怪过她。
　　关于昨晚的醉酒，邢末隐隐约约还记得一些。酒入喉前，先是在口腔里的味蕾上回桓，又在一瞬间炸开，奔袭至每个角落。滑入喉咙的一刻，灼烧感和兴奋感同时冲上脑门，热辣感顺着喉咙直至胃部，胸腔开始变暖，随后脑中开始闪过画面，零碎的，潜藏的，最实在的情感，都慢慢悠悠的飘过眼前，人也跟着飘飘然。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汪志远，你看。这一江水一方城，月上初点灯的景象，多么美啊。来，喝酒，我们一起，与江对饮，敬这半世飘零，敬这一刻温馨。喝，来，大家一起喝，干杯……”
　　这是汪志远发来的视频中邢末说的话，视频里的邢末又哭又笑，一个人抱着酒瓶坐在落地窗前看月亮，还不断冒出些文言文，酒兴很足。
　　汪志远不愧是损友，邢末喝醉了，别人都着急的又是搬凳子，又是递白开水，只有他，站在一旁录视频。并且之后以此为把柄，时时嘲笑邢末。
　　“末末，你睡着的样子真是可爱，比醒着的时候可爱多了。要不你以后就当个睡美人吧。”
　　在私下发消息时，汪志远都称邢末为“末末”，大概是见面就互怼，叫末末太过亲昵，少了些火药味。他也尝试过要当面这么叫，可就是叫不出口。
　　这消息是紧接在视频后发来的，邢末只回了一个省略号。
　　呵，男人！
　　邢末在视频里看到自己哭闹没多久就靠着旁边的凳子睡着了，可能是累了。黑熊一脸担忧，一个公主抱就带着邢末走了，青栀赶忙拿着两人的包包紧随其后。
　　冬去春来，不着痕迹。
　　很快，汪志远他们开始面临毕业季的压力，考研的、找工作的、考银行的和公务员的，似乎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忙了起来。不同的是，有的人目标清晰直奔成功，而有的人广撒网碰运气却屡屡碰壁。
　　有人说,生活就像一场闹剧，你不闹腾，它便闹心。但毕业季的学生们一直在闹腾，也一直在闹心。或许，对这些青春洋溢的生命而言，生活更像是孤注一掷的豪赌，当一脚踏入万丈红尘，谁都可能成为时势中万众瞩目的英雄，他们愿意用其所有，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就算输了也不要紧，这便是年轻的资本。用《时间心理学》的说法，比起做了没有成功，人们往往更后悔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做。
　　当然，青春里还有一些隐秘的情愫在悄悄生长，等待着某个月朗风清的夜晚开出动人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