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宋西蜀

17、孤单的心事

　　我看见花儿红红白白的，
　　羞羞答答开在风里；
　　满树叶子欢欣，
　　从春到夏慢慢的变绿。
　　可爱的小动物们啊，
　　调皮的扮作了云，
　　玩闹着跑到天上去；
　　更有趣的是，到了夜里，
　　千万颗星星都躺在河里，
　　听萤火虫哼唱摇篮曲，
　　连月亮也乖乖的睡去……
　　我对大人说：
　　我的眼睛里，住着精灵，
　　大人们却怎么也不信，
　　我为此，着了急，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
　　大人们的眼睛里，只住着面具。
　　你知道吧？这就是，
　　我不愿成为大人的原因！
　　——《不愿意成为大人的原因》
　　冬去春来，草木枯荣。春风百里，万物复苏，所有的种子都在悄悄的萌芽。
　　时间过得飞快，寒假转瞬便过去了。新的学期，汪志远和青栀他们又时不时聚在一起，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邢末因为元旦晚会戏剧性的“弹幕大战”被批评谈话，连马老师也因此事受到牵连。马老师因为在主持人选择上把关不严被校领导训斥，学校也费了很大功夫才使这一事件不被媒体大肆报道，迅速撤了热搜。多亏学校及时的公关，才让“弹幕大战”事件没有在网上发酵。
　　经元旦晚会一役，邢末在学校成功打响了名号，俘获了大批少男的心。小玉、智宝和青栀都成了殷勤的信鸽，带回来许多封永远不会被拆开的情书。
　　之后学校贴吧对于邢末这个神秘人物展开的大讨论，吵吵闹闹一个多月，才慢慢没了声音。人们总是对新鲜的人事物更感兴趣，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新闻变成旧闻，没有人再关注，也就不会再有是非了。
　　作为邢末的朋友，汪志远和王青栀首次联合，拉了平常关系要好的朋友一起组了个“守护邢末联盟”。虽然他们一群人热情高涨，但他们这不到一百人的非官方联盟，面对网上浩浩荡荡的水军阵容无异于以卵击石。在贴吧微博等重要作战阵地上鏖战了一个多星期，他们始终未能激起半点水花，随着讨论度越来越低，守护联盟宣告解散。
　　邢末这个当事人除了被批评谈话以外，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依然和从前一样，重复着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单调生活。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好像她和元旦晚会上惊鸿一瞥的明艳美女主持不是同一个人，就好像那个饱受争议的邢末和她完全没有关系。她又重新恢复了隐身状态，安静内敛，穿着普通，放人堆里就会被淹没，完全没有存在感。
　　青栀说学校后山上的桃花开的正美，不如择个良辰吉日一起去郊游，顺便陪末末散散心，许智和婉玉立刻举双手赞成。不过她们也表示跑山终归是个体力活，还是得找点苦力帮忙背水背包，于是王青栀便邀请了汪志远他们周末一起。
　　似乎是天公作美，郊游的日子是很难得的晴天，女孩子们打闹着，玩笑着，男孩子们或者说免费苦力们提着大包小包，一群人开开心心的上山去。
　　春天的风最是柔情，给万物注入生机。
　　今天的青栀格外的好看，一大早便起床化妆打扮，来来回回换了好几套衣服，终于还是挑了白色长裙，“闲看中庭栀子花”，白色确实和她很相称。她领着大家哼着歌，蹦蹦跳跳轻快活泼，宛如风中初绽的栀子花，那低眉浅笑的小女儿情态惹人怜爱。大家在青栀的脸上似乎从未看到过烦恼，她总是笑盈盈的，未经世事的模样。
　　有人一马当先，就有人拖后腿。爬山这种体力活儿是邢末一向不擅长的，青栀冲在最前面，每隔一段路便回头看她是否跟上，给她加油鼓劲。青栀那黄鹂般轻快悦耳的声音在山间悠扬的飘荡。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出门的时候还晴空万里，等一群人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还没有来得及摆开阵势，拿出准备好的零食，便忽然飘起了细雨。就像汪国真老师说的“心晴的时候，雨也是晴”，一群人丝毫没有因为下雨而坏了兴致，反而在雨中撒欢，你追我赶的玩闹开来，青栀还是会时不时偷看汪志远几眼。
　　青山烟雨，妩媚桃花，自有一番朦胧的浪漫。
　　正在玩闹时，邢末手机突然响了，便到一旁接电话。其他人依然闹闹哄哄，玩性正浓。
　　这个电话似乎打了很久，不知电话那头到底说了什么，原本含笑的邢末表情越来越凝重。对方挂断后，邢末依旧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直到突然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汪志远赶紧跑过来，脱了外套给她披上，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白熊旭才发现汪志远看邢末的眼神与看其他人的不太一样，那眼神里满是怜惜和关切。汪志远甚至不曾这么看过林琳。
　　此时的邢末并不需要旁人的关心，她需要独处，一个人发泄，再一个人冷静，她不愿多说什么。对于汪志远突如其来的关心，她先是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披在身上的外套，表情不自然的调侃道：“汪志远，你眼花了吧，你的衣服是不是要给我们家青栀，你看她鼻子都冻红了。”说着便顺势将披在身上的外套搭在了青栀身上。汪志远没有答话，眼神游移，尴尬的笑了两声。青栀则羞得满脸通红，半推半就，站到了汪志远身旁。
　　这便是情窦初开的模样吧，多美好。
　　邢末不想破坏这份美好，努力挤出一个笑意向大家道别。
　　“不好意思啊，我得先走了，家里有点事，回去几天，大家接着玩别因为我扫兴。对了，青栀麻烦你帮我向班主任请个假。”
　　说完邢末便匆匆离开了。
　　本来汪志远和白熊旭都说要送她，但邢末坚持自己一个人走，他们也只好目送她离开，心里默默多了份担忧。邢末的笑便是想让大家放心，让他们觉得她真的没事，只是回家一趟而已。坐上出租车的一瞬，邢末充满戒备的意识终于彻底垮下来，她觉得冷的紧，身体的能量快要流干净，却一点也哭不出来。
　　春天的风最是冷酷，时刻酝酿着雷雨。
　　“我跟你爸准备离婚了，你回来一趟吧。”
　　这便是电话那头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便是让邢末如雷轰顶的一句话，这场因为邢末而勉强维系的婚姻终于要走到尽头。
　　去机场的路上，手机信息提示音不断，邢末知道是朋友们发来的关心和询问，她却一条也不想回。他们虽然是她要好的朋友，却只可共欢乐，不可同悲伤。
　　长久以来，家庭破碎的隐忧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她的头上，终于就在今天，要给她痛快的一刀。这孤单的心事啊，默默藏了这么些年，又如何能和旁的人分享。
　　听到爸妈要离婚的这个消息邢末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第一次被问到如果以后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了，你会选择谁的时候，她才6岁，刚刚上小学。她眼里忽闪着泪花，搂着爸爸妈妈的脖子说我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三个人永远不分开。
　　孩子的世界总是格外敏感，对于外界的信息还不懂得分辨筛选，便凭着天真的想法编造出许多故事来，在受害者的角色中无法自拔。
　　那时候，邢末只看到离异家庭的小孩如何在学校里被嘲笑，被欺负。而街头巷尾闲着的人们似乎对离婚的话题尤为感兴趣，她害怕极了。她不想走在路上也被指指点点，她承受不起那么多另类的眼光。
　　在一些需要取舍的关头上，人多是自私的，为了自己舒坦可以眼睁睁看别人受苦，偶尔良心上不安，也可以用“这样也是为了他们好”之类冠冕堂皇的话糊弄过去。也不知是道德绑架别人，还是道德绑架自己。
　　自那以后，她开始卖力的扮演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谁也不知道一个笑容灿烂的孩子心里藏了多少秘密。
　　再大一些的时候，遇到节日，邢末偶尔会以爸爸的名义给妈妈买束花或小礼物作为惊喜，家里一旦有敏感话题的苗头，她就顾左右而言他。
　　这么多年，邢末努力的让这个家多一些温情，她小心翼翼的呵护，完全不去想爸爸妈妈为什么总是吵架。即使随着年纪的增长，懂得的人情事故越来越多，她也继续选择不去听不去想，她更不敢去深究爸爸妈妈在这段婚姻里是否真的幸福快乐。
　　她的愿望仅仅是有一个完整的家而已，为了这个愿望，她可以倾其所有，她可以什么都不要。这样简单的愿望，难道都不能被满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