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韵歌》裴依依

2、无欢殿

　　无欢殿。
　　我看着眼前这座雄伟的宫殿，确切来说应该是竹楼，一座宏大的竹楼，却又比真正的宫殿还要辉煌，在这清幽出尘的竹林深处竟显得有些突兀。
　　无欢。我在心里慢慢咀嚼这宫殿的名字，想起电影无极里的无欢，那个执着于一个沾血馒头的无欢，那个高高在上，外表狠绝却内心悲凉的无欢。若生已无欢，何苦还要挂着这样一个名字时时提醒自己过去的悲伤。放下，也许就能看见现在的快乐。
　　抬脚，踏进殿内——
　　好暗！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我差点绊倒。
　　外面，接近中午的阳光如碎汞一般蹦满了每一个角落；这里，却像墓室，阴森寒冷，殿上空空荡荡的，两边有无数白绫在飘，不时有阵阵阴风刮来，冰冷直透脚底。我无暇去想他们是怎样做到这样的特技效果，弄得好好的一座楼房不是地狱更像地狱，只紧紧地跟在墨衣身后，唯恐一不小心落下一步即被冤鬼拉了去。
　　“属下参见宫主。”
　　我循着墨衣拱手的方向向上望去，只见台阶上冷然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光线有些暗，看不清楚长相。公主？竹翠宫是皇宫？那可不得了了。我赶忙学着墨衣的样子向阶上拱手拜了一拜，口里也跟着说：“吕••••••呃，淙儿参见公主。”虽然知道行礼在古代男女有别，可是我哪里知道在这个什么朝代女子是怎么行礼的，只好随便学一个先应付着了。
　　“淙儿？”阴寒的声音，犹如从地底传出来，听得我一阵战栗。
　　“是••••••是。”我低着头，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并且越来越冷。
　　“抬起头来。”
　　我依然抬头，突然看到一张放大的发白的如鬼的脸，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才仔细看清那个公主的样子，眉如柳黛，樱桃小口，瓜子脸盆，若不是她把一张脸抹得太白，一双杏眼不那么寒冷的话，即使人已中年，亦可以瞧出她年轻时应该是个倾国倾城美人。
　　此时，她目光慢慢聚拢：“怎么？本宫就这么恐怖？”
　　“不不••••••”我慌忙摆手。
　　白衣宫主却不理我，她转身，挪步向墨衣。寒冷的目光在看向他是竟有丝丝柔情。呃？柔情？他们不是上司和属下的关系吗？怎么看着这么暧昧？
　　她伸出手，抚上墨衣的面纱，幽幽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手收回，视线转移到他的胸膛处。
　　“听下人回报说，你受伤了，好了吗？”那神态那语气，十足像一个恋爱中的小女人，在向心爱的情人诉说别后哀情。
　　墨衣脸上没有表情，双眸依然空空的，无任何神采，仿佛灵魂早已出窍，任她在自己身边自编自演。
　　兀地，白衣宫主眼里射出凶狠的光：“是谁，是谁伤的你？”蓦地，她那冰寒的目光向我射来。
　　我浑身一僵。
　　“不是她。”墨衣终于发话了。
　　我全身一松，觉得自己窝囊极了，没做贼的反倒心虚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光一射来，感觉不管我是否伤了墨衣，一样都会成了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敌人。
　　闻言，她移走如刀的视线，一招手，即说：“那就杀了吧。”说得云淡风清，如同吩咐下人今晚吃什么菜一样随便。
　　我的神经即刻又绷紧。
　　“请宫主留下她。”墨大哥，你真是我的救世主！我现在才发现你的字有多么的珍贵。
　　“哦？”白衣宫主挑挑柳眉，玩味地看着他，“何时墨衣对竹翠宫的杂事感起兴趣了？”她不再是小情人，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冷宫主。
　　“她救过属下。”
　　“哈哈••••••”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阴森森空荡荡的大殿里，煞是怪异可怖。“竹翠宫的人感恩？”她又笑了两声，忽地目光一冽，紧紧锁住墨衣，“竹翠宫没有恩，只有恨，只有恨！”最后的一个“恨”几乎是咬着牙齿挤出的。
　　墨衣定定地看着她，无波无神，缓缓地说：“属下，需要她。”声音不大，平平的，清清的，却隐隐有不容忽视的坚决。
　　天啊！墨大哥，你要害死我了，谁都瞧得出白衣宫主眼里对你强烈的占有欲，你还这样说，不是害我吗？不用看，她现在一定又是两道要杀人的凶光了。
　　然而，她却没有发怒，反而风情万千地笑起来。她一个劲儿地笑，仿佛在笑自己，笑墨衣，笑遍天下人。
　　突然，她止住了笑，瞳孔收缩，走向我。
　　我下意识地后退，摸摸脖子，她该不会要掐我的脖子吧。
　　她走了两步就停住了，看着我嘴唇一弯竟然微笑起来，笑容诡异又妩媚，她对我说：“既然墨衣喜欢，那就留下吧。”
　　啊？我呆愣地站在那里，一下子无法接受情况的急剧转变。
　　她转身，挨近墨衣：“她的罪，你来受。”她的目光落到蒙面的黑纱上，眼中有无数情绪聚了又散，百转千回，她又回到那个娇媚的小情人，“揭了它，好好陪我一晚。”
　　什么？我震惊地望向墨衣。他会答应吗？他应该不喜欢她的吧。
　　墨衣眼神沉寂，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底却空茫一片，如大雪在下，静寂一片。他抬起手，无言摘下面纱。
　　墨大哥，你真的喜欢她吗？若不然，你没必要为我如此。我们不过也是萍水相逢。
　　面纱徐徐落下，我仿佛看到了希腊神话美男子那西索斯的脸。性感的薄唇，英挺的鼻梁，刀削般的脸庞，如海的黑眸，斜飞入鬓的剑眉，一切都恰到好处，如同雕刻家精心雕琢出来般。
　　阶下，两侧的侍女看得愣住了，如石像一般，久久移不开视线。
　　白衣宫主的手微微颤抖，缓缓扶上那张绝伦的脸，深情有些恍惚，她低低地叹：“优，优，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到溪儿身边了！”
　　优？优是谁？墨大哥吗？我不由得望向他。
　　他微微颤了一下，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抚摸，眼底忽然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悲痛，转瞬即逝。
　　感觉到他的躲避，白衣宫主的神清忽地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指甲掐进他的肉里。
　　“不！别走，优，别走，别离开溪儿。溪儿再也不会伤害优了，再也不会了！”她声嘶力竭地喊着，紧紧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脸上全是悲伤和悔恨。此刻的她不再张牙舞爪，只是一个为情所伤脆弱如婴儿的小女子。她的背后该有怎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啊？这段爱情故事与墨衣有关吗？在古代，姐弟之恋，犯上之恋毕竟是不被世人允许的。他们的路该有多少坎坷啊？我不由得地同情起他们来。
　　蓦地，白衣宫主睁开眼，离开墨衣的胸膛，一把把他扯到身后，像母鸡护小鸡那样护着，生怕别人抢去。她双手运转，只见一股黑风旋起，瞬间射出，飞向还在呆愣中的侍女。
　　轰——四个侍女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呼喊，就口喷鲜血，重重地倒在地上，直到死亡恐怕也无法相信，她们的宫主竟就因为她们见了墨衣绝美的容颜而杀了她们。
　　“哈哈••••••莫问秋，看你还怎么跟我争夺优。优现在是我的，是我钟文溪的！”她仰起头，对着屋顶嘶喊，神情狠绝，仿佛她口中的莫问秋就在上面。
　　疯了，她疯了，那个女人已经疯了！我刷白着脸，惊恐地望着地上的尸体，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心里本来还存着一丝奢望，不相信这里的人真的会杀人不眨眼，不会视人命如草芥。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怎么可能，在这样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代，怎么可能不杀人？刚刚还是活生生的人瞬间就成了尸体。
　　白衣宫主像是又记起了什么，停住狂笑，陡地转身，面目狰狞，冷冷地，狠狠地：“还有你，莫问秋，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说着，双掌运气，雄厚的掌风直射而来。
　　莫问秋又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什么莫问秋，我不是，我不要做替死鬼。我本能地蹲下，双手抱头，也管不得这样做有没有用了。
　　黑色的掌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我感觉眼前一黑，是墨衣。
　　如离弦的箭，他飞扑过来，搂住玄雨，背上硬生生挨了两掌。他闷哼一声，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水汽瞬间蒙上了我的双眼，墨大哥！我不要做替死鬼，更不要别人为我而死，我不想欠谁的恩情，尤其是在这个未知的时空。难道，就不可以大家都好好的吗？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吗？
　　瞬间，所有积聚泪水缺了堤般滚滚涌来。我要回去，不要留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师兄，你在哪里？快来带我走，带我走！
　　白衣宫主浑身一震，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颓然跌坐在地上，声音又哀又怨：“优，优，我••••••我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总是感觉有些变味，大家将就这看吧。
眼尖的，希望指导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