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各中奥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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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绿萍的导师曾经这样告诫自己的得意门生：“外科医生需要具备一种冷酷而温柔的情怀。”
温柔是对人生命的渴求和希翼，是相信人精神对□□存在的鼓动，相信人性对死亡的抗拒，无论病人是什么性别、年龄、身份、地位、种族，都充满大无畏的拯救意志。
冷酷是将手术台上的所有人一视同仁，视作器皿、工具、物件，虽精密难测，但以自己的技术去解析它，重装它，修正它，以超然于外的态度对待手术台上的病人，摒弃一切私人情感与惊惧行为，视若寻常。
这种矛盾的情怀实在痛苦，绿萍曾花费极其漫长的时间跟随导师在医院里实习。
在急症室24小时突发状况中，绷紧了所有神经，去消磨掉自己心中对生老病死的天生恐惧，去反复把握和病人之间的适当距离，去坦荡接受死亡和平静面对新生。
每一刻都有人在灾难中死去，但更多的人存活了下来，付出一定的代价。
她慢慢接受了什么是尽力而为，清楚的看清楚她的职责。她只是医生，不是上帝。
那些痛苦流涕或暴跳如雷，那些感恩戴德或欣喜若狂的亲属们，他们的哭于笑时刻萦绕着汪绿萍的周围，虽然能泛起波澜，激起触动，但渐渐的不再像开始时候一样，会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或者在夜深人静时候痛哭。
她的心慢慢的冷酷起来，能够迅速屏气静气，将生活和工作尽量划分开。那些无能为力的痛苦沉淀成一种深沉的动力，督促她奋发，却不再使她沉溺痛苦。
她的刀也变得无比沉稳。直到现在可以举重若轻的架在刘雨珊的脖子上，把握好割破皮肉的尺度。
当绿萍把架在刘雨珊的脖子上刀拿开时，对回头警戒的刘雨珊微微一笑，特制的手术刀在指尖灵活转动后，利落的返回到了腰间的牛皮夹内。
“高压力的人生，总是要一些消遣。就像你擅长打架，我不过擅长射击和玩刀。”
事实上，美国的生活并不是永远以富裕优越为主的，在他人想象的光明辉煌之下，高居不下的冲突和犯罪率一直是萦绕不去的阴影。
汪绿萍的导师有一手好枪法，据说曾经是战地医生，向狙击手讨教过一番；她的同学中更有地下拳击界的好手，不带护具对打，能直接把对方打残；受导师的影响，她自己喜欢对冷静和手腕控制力要求更高的速射和玩刀，特别是快速肢解的本领虽达不倒庖丁解牛的境界，但在几次半夜被人围堵时，利用对人体的熟悉度和优越的躲闪神经敏锐度，她从来不落于下风。
暴力和血腥，一直紧密相连。后者充斥着他们这个职业，而前者则是发泄压力的最好方法。
刘雨珊抬高绷紧的下巴，一动不动的与绿萍对视，“我最服比我狠的人。碧瑶姐算一个，绿萍姐你算一个。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她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储存卡，砸在楚廉狼狈的脸上，恶狠狠道：“老子告诉你，今天放过你是看在绿萍姐的份上。下次别让老子逮到你偷吃，要不然，哼哼，见一次砍你一次！”
楚廉擦去嘴角的血丝，依靠着紫菱站起来，一手紧紧的握住了储存卡，眼中晦暗，声音嘶哑：“放心，我会给碧瑶一个交代。但是，这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刘雨珊不怒反笑，“也是，你爱亲哪个，搂着哪个上床，关老子屁事？可是你敢做不敢被拍，还动手砸老子相机，就他*妈惹到老子了！你他*妈哪一点还像个男人？不当太监真是委屈了你，下面那根虚透了吧！”
紫菱被她的胡言乱语刺激的涨红了双颊，微微挣脱楚廉的怀抱，抿着嘴，想要躲到绿萍身边，可是一见楚廉身体摇晃痛苦的皱起眉头，她又急急忙忙靠了回去，反倒是搂抱的更用力了。
被人质疑男性天赋，是个男人都会暴走。楚廉气的是七窍生烟，差一点就要冲上去再挨揍一次。幸好紫菱紧紧的抱住他，不让这个男人轻举妄动。
刘雨珊不屑的哼了一声，捡起地上的外套把相机小心包裹好，她自己也被楚廉的几下还击打得鼻青脸肿，特别是眼角处一块淤青，夹杂了破裂的伤口，对比了天生秀气的眉宇，显得十分狰狞。
“还有，王八蛋，你要不想老子到碧瑶姐面前晃荡，记得给老子往这个号上打上二十万块钱。”
她掏出手机，随手输了一个号码，然后传送给楚廉。“医药费、精神损失费、相机修补费，老子打个八折给你友情优惠价！你要是不爽，老子也不在乎。”
刘雨珊笑嘻嘻的抓了一把短发，将汗水浸湿的头发全部向后梳理，露出她光洁的额头，越发不羁。
楚廉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千刀万剐，可实际上却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吞，咬牙切齿的握紧震动的手机，“讹诈我，你还真有底气。”
“可是你还真不敢不做，对不？”刘雨珊讥笑道，目光滑过紫菱身上，惹得紫菱一阵哆嗦。她对这只小绵羊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诡异笑容。
绿萍看到不远处等待的林妈已经站起身，正担心的看向这一边，便决定马上结束一切谈判。对楚廉和紫菱的这些孽债，她自然不会插手，但是刘雨珊在汪家自由出入却终究是个隐患。
“好了！紫菱，楚大哥身上还有伤，你扶他回去。林妈那里有药箱，她会帮忙处理。”只要林妈在场，这两人就暂时做不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来。“沈小姐对楚大哥情深意长，楚大哥受了伤，沈小姐一定会追问到底，究竟怎么说，还是看楚大哥你了。”
刘雨珊听到这，瞳孔骤然紧缩，瞬间紧张起来。她目送紫菱和楚廉相互扶持离开的背影，神色隐晦，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刘小姐，你也别猜了。楚廉不是一个破釜沉舟的人，而沈小姐手头上还忙着一桩收购案，这个月内怕是没时间关注这里的事情。”
汪绿萍之前就从费云舟口中得知沈碧瑶回国后的辉煌业绩和不要命的忙碌的消息，更知道了S市和周边地区几位业主因为国际市场影响导致产业濒临破产，结果被沈碧瑶趁火打劫低价收购而被逼自杀的事例。
也许是因为这种冷酷的手段，沈小姐代表的沈家集团在国内S市受到了不小的抵制，前一阶段上手的新的收购案，受到了政府部门的关注和隐晦的阻拦，恐怕已经忙的她焦头烂额了。
刘雨珊面色稍缓，作为几年前才刚从底层混上来的人，虽然说现在“从良”，拿着相机做一个摄影师，有一份正职工作。但骨子里的暴力情结却让她十分清楚这位沈三小姐是怎么样的人。
她曾经亲眼见过沈三小姐让人废了打过楚廉的小混混的四肢，并且还割断他的舌头，注射了致幻剂，让人把他扔到一座早就废旧的小矿洞里，封了出口。
衣冠楚楚的沈小姐对这个百般求饶、屁滚尿流的家伙笑得十分妖娆，在他满口是血呜呼哀嚎时，对努力保持镇定的刘雨珊温柔说道，“从小我姑姑就说，自己的东西，要掌握好。给它设个保险箱，不让别人招惹了。哪怕是哪一天我厌倦了，不想要了，也容不得别人损毁。处置权只能在我手里。”
她很清楚，今天就算是把楚廉偷吃的事情告知了沈碧瑶，有这举报的功绩，但是却是往沈家的脸面上泼污水，也是插手了沈小姐的处置权，恐怕沈小姐第一个要办的就是她。
说穿了，对楚廉的那一要挟，看起来横得很，实际上就是狐假虎威。所有当事人中最怕被老虎咬死的，也是她。
甚至往动机上说，她这么做本就不是冲着沈小姐去的。拍的照原本也是为了给另外一个人看的，只是好死不死被楚廉发觉了。
这其中的横横道道，楚廉这个白痴看不出来本就在她的预料之内，但是汪绿萍却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
那么，为什么这位汪大小姐没有点明这些奥妙呢？
刘雨珊忍不住怀疑的看了看绿萍。
绿萍耸耸肩膀，双臂环胸，淡淡道，“做错了事，总是要受点教训。这事说到底是楚廉和紫菱的错。我当然懒得干涉。但是你这么自由出入汪家，还带着相机随意走动，已经不是摄影的兴趣，而是陷入狗仔一流。至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懒得去猜。
不过从今天起，我希望你能少到汪家公馆走动，如果万不得已，请把相机留在你自己家中。”
刘雨珊不言不语，阴沉的回视汪绿萍。
绿萍高她一个头，居高临下的视线更有一种压制力，她自然看出刘雨珊的无声反抗，稍蹙眉头，叹了一口气道，“刘雨珊，我希望你记住。不要仗着汪家男主人对你的包容就肆无忌惮。有些事情是有个度的。”
汪大小姐看了一眼刘雨珊瞬间惨白的脸色，自顾自走人，心里却隐约有一个念头，恐怕刘雨珊今天的举动并不单纯。转眼一想到汪家夫妇之间的战争，她又感到无奈，李女士正在气头上，汪先生愤怒离家，这两人半天不消停，只怕会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或许，应该让人好好查一查这个刘雨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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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雨珊回到沈氏陶艺馆，身上的狼狈惹得沈随心大为惊讶。
“你，又和别人打架了？”沈随心小心翼翼的为她上药，神色温柔，目光却隐隐有些凄婉。
肖似她的刘雨珊别扭的别开脸，不自然咳嗽了几声，只说是自己为了抢新闻，被群殴的人波及到，并非主动惹事。看沈随心仍旧沉甸甸的凝视自己，刘雨珊不得不抬起脸，微红了双颊，认真回复，“阿……姨，我真的没有惹事。三年都过去了，我早就不混帮派了。你还不信我吗？”
沈随心的手抚摸上刘雨珊受伤的脸颊，她看上去洋溢着无言的悲伤，脸上却泛起轻盈的笑意，慢声细语道，“我当然相信你。你一直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姐夫和姐姐把你教养的很好。”
刘雨珊并不适应这种母性的温柔，她的成长历程一直充斥着暴力和责骂，即使有爱意，也是因为粗暴拙劣的表现被轻易忽略了。她有些尴尬的掏出相机，不舍的搂住它，声音低迷无力，“就是……就是把阿姨你送我的相机弄坏了！……王八蛋……”最后那个词骂的很轻，带着点孩子气的撒娇。
沈随心被她难得的柔软姿态逗笑了，伸出手点了点她低垂的额头，眼角弯弯盛满怜惜，“这相机用了这几年，也过时了。那时候我手头紧，没有收入，只能靠打工攒钱，买的也不好。现在我可以送你一个更好的。”
她缓缓地坚定的搂住了刘雨珊僵硬的肩膀，轻轻的按住了刘雨珊瘦弱的背部，视线微垂，一字一句道，“你值得拥有最好的。”
许久，刘雨珊试图从对方的怀抱里挣脱，却突然在房间转角摆放的瓷器里瞄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她顿了顿，闭上眼深深嗅了嗅沈随心的气息，然后故作轻快道：“阿姨，你什么都好。拼搏这么多年，要钱有钱，要气质有气质。就是还缺了一样，所以还是太让我遗憾了。”
沈随心含笑放开她，仍由她淘气的拿下自己的发卡，让一头柔韧风情的大卷发倾泻而下，匍匐在肩颈处，一直流淌到胸脯。
“我还缺什么？我有你就什么都不缺了。”沈随心轻声对自己说。
刘雨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瓷瓶映射的那个身影上，注意到对方还有几步就要踏入房间，马上放开声音，怪声笑道，“阿姨，你还缺一个爱你的男人。让他为你撑起一片天来，不让别人再欺负你。让他关心你的悲喜，陪你听音乐会，让他为你写诗，为你画画，和你共筑一个家，拥有——”
她忍不住哽咽了，原本是做戏的快乐，渗入了内心深处的情感，“拥有一个共同挚爱的孩子。”
沈随心眼中泛起泪花，她伸出手，还来不及握住刘雨珊的肩膀，就听见一声惊讶的呼声，“汪伯伯，怎么是你？”
沈随心忍不住回眸看去，中年得志保养得体的汪展鹏正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那一如往昔的笑容里带着些主导爱情百战百胜的得意和时光酝酿的沉沉怜惜。
“随心。”
如同十六年前巴黎街头，那个惊喜男子的欢呼，一声一声如罂粟之毒，带着刻骨的绵绵痛苦，刺进了沈随心的心。
这是她多年来的梦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各中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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