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眼底星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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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还不等他细想，又一声粗粝的嚎叫声刺入耳蜗，瞬间打断了谈梓巍本就不甚明朗的思绪。
他保持着方才扭头的角度瞪视着计卿铭，眼睛都快蹬得像铜铃了，然而对方依然无动于衷。
最后谈梓巍实在不堪忍受这魔音灌耳的折磨，遂从兜里掏出两张湿哒哒的黄纸。
谈梓巍嫌弃地皱眉，被水泡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效果打了多少折扣。
算了，聊胜于无，勉强救个急吧。
正要狠下心来咬破手指画个定灵符临时挡一挡的时候，计卿铭终于松开了帮他捂耳朵的双手，手指在耳垂处一捻，谈梓巍终于觉得清净了。
虽然跟谈梓巍原先打算使的隔音咒不同，他还是能听得见外界的声响，但起码他感觉这个女鬼的哭声没有原先那么难听了。
说起来好像跟用了变声器或者声音过滤器似的，谈梓巍现在听到的更像是正常人的哭声。
但这依然很烦。
因为他向来讨厌听人哭，尤其还是这种毫无美感的哭法，更加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谈梓巍拽着计卿铭的手控制住湖灵，自己换了只手拿桃木扇，转而架在女鬼脖子上：“打个商量，别哭了，咱说正事，我问你答，或者你俩一起答，行么？”
女鬼生前大概是个颜狗，一看到月光下谈梓巍的脸，就点头了，与此同时，嚎啕大哭改为了小声抽泣，然后抽噎道：“你问吧。”
谈梓巍指了指旁边那团依稀有点人样的水雾：“它说剧组里有你的债主，是齐林。我想想，一男一女，欠的是情债？”
说起齐林，她又忍不住红了双眼，眼瞅着又要发动泪水攻击，谈梓巍先发制人：“好好说！”
谈梓巍脸上显而易见的反感刺痛了女鬼作为颜狗的心，于是酝酿到一半的泪意硬生生被憋了回去，顺带打了个哭嗝。
兴许是憋得太急一时岔了气，这哭嗝一打就停不下来，说出来的话也断断续续的，听得人浑身难受。
这个人主要指的是谈梓巍。
计卿铭眼观鼻鼻观心，扬手给她落了一道结界，示意他问另一个。
谈梓巍重新将桃木扇对准尚未能够完全化形的湖灵：“换你来讲，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既然你要报她的恩替她报仇，想必肯定知道内情。”
与女鬼不同，湖灵几乎没什么情绪起伏，说话的语调毫无平仄韵律：“是情债，也是命债。”
大抵是因为少有与人交流的经验，湖灵的人话说得不太流畅，但在它磕磕绊绊的讲述中，谈梓巍与计卿铭也大概听懂了。
这个女鬼生前是农大的一名学生，是他们剧组男三号齐林的脑残粉，疯狂氪金得到了私联爱豆的机会，后来甚至发展出了床第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并且在一方蓄谋已久一方一时大意的情况下，这个女生终于怀孕了。
怀孕之后自以为可以母凭子贵，于是悄悄地跟来了剧组拍戏的地方，再次约见齐林之后便摊牌，异想天开地想借此上位。
然而齐林正是上升期的爱豆，公开恋情势必要掉一大波粉丝，更何况齐林压根也不认为他们在谈恋爱，只不过是成年人之间的各取所需而已，所以怎么可能如她所愿，女生于是不管不顾地闹起来，浑然不为肚子里的胎儿考虑半分。
却不曾想，在双方争吵的过程当中，齐林失手将昔日床伴甩入湖中，边缘区域的湖水本来不深，奈何她幼时曾有落水经历，从此留下了怕水的问题，落湖的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慌。
惊惧之下她便忍不住手脚并用地扑腾，同时嘴里还不忘喊救命，然而齐林除了一开始的手足无措之外，并没有任何要搭把手的意思。
相反，他很快地冷静下来之后，看着她奋力挣扎到狰狞的面部表情，似乎还隐隐松了一口气，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只给她留下一个干脆决绝的背影。
看着这个昔日将她迷得七荤八素，甜言蜜语哄得她找不着北的男人，在此时此刻选择了见死不救，女子错愕不已。
呼救没有得到“情郎”的回应，仅徒劳灌了几口不甚清澈的生水下肚，一时又是难以置信的伤心，又是对他薄情寡义的怨恨，这一来二去的，她就把自己扑腾到了深水区。
那时候她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只依稀记得自己怨恨着谁咒骂着谁，却又还忍不住想要爱他，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亲密一点再亲密一点。
湖灵也恰巧是在这时候被唤醒的，灵智稚嫩的它犹如新生的婴儿般，只一心汲取能供自己长大的营养，于是也不管是好是坏，都拼命将她身上那些复杂又矛盾的情绪吸收过来。
也许是厚积薄发，也或许是天意如此，虽在近百年年便开了灵智但却一直原地踏步的它，终于在一朝之内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初初有了强烈的意念，不多不少，堪堪够它跨过修炼的门槛，算是步入了修行之门。
两人既于此一事上有了因果，湖灵自当替这女鬼教训一下那个对她始乱终弃在先，害死她在后的渣男。
不过囿于湖灵本身微薄的灵力，它顶多也就只能在齐林拍戏的时候刮刮妖风捣捣乱，制造一下恐怖片的诡异氛围，再往他身上缠几缕煞气让他走霉运，差不多就是它能做到的最恶毒的事情了。
当然，所谓脑残粉、私联、爱豆之类的措辞并非湖灵的原话，而是谈梓巍听了它的话之后，用时下流行的网络用语概括出来的说法。
母凭子贵、上位这样有一定历史的词倒是它符合它的谈吐，毕竟这片湖的历史更悠久嘛。
至于渣男这个称呼，倒是它自己无师自通说出来的。
幸而计卿铭将那个女鬼单独隔绝在一个小结界圈内，她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问答间也免了他们的顾忌。
不过按照湖灵的秉性，约莫也并不在意她心里怎么想，会不会难为情。
果不其然，只听湖灵继续揭人短：“明明有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却非要出轨一个对自己不上心的人。我这恩人也是蠢得可以。”
谈梓巍：“......”
不是，你这一边叫人家恩人，一边又骂人家蠢的，不太合适吧。
还是说，你们精怪一类的都这么不讲情面的吗？
然而还没完，湖灵那边还在继续输出，名为科普实则是在吐槽女鬼生前做的一些蠢事，用它的话来讲，那得是脑子进了水才能犯下的糊涂账。
说着说着又转而就她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展开了详细描述。
于是乎，谈梓巍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忙打断道：“你说的她那个被他劈腿了的男朋友叫方明？农大学植物学的？”
湖灵面无表情：“对啊，我一不小心读取了她的记忆，用你们人类的标准来评价，那个男人好像还挺优秀，结果她一边毫无愧疚地背叛，一边又在被戳穿后恼羞成怒。”
总而言之，它这恩人比它还不是个人。
可能是根棒槌。
那边湖灵还在喋喋不休地细数这些年来在不同的往来客身上见过的或听到过的奇葩事，谈梓巍则陷入了无言的沉思。
有时候真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
谁能想到他抓个鬼还被附赠了一堆八卦，其中一个八卦当中的大怨种男友竟然还是自己的同学。
而他甚至还曾祝福过方明抱得美人归——虽然此前他没有亲眼得见过方明的女朋友，哦，现在得叫前女友了，所谓美不美的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毕竟在男女比例非常悬殊的农大植物学专业，脱单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
谈梓巍看了看已经安静如鸡的女鬼，拍了拍计卿铭的胳膊，下巴往那边一指，示意他可以把结界撤了，自己有话问她。
没办法，谁让他只是个半路上车修仙的半吊子呢，又不是某点家的爽文男主，哪能这么快就掌握这些玄之又玄的术法。
所以，解结界还须立结界人。
也不知是夜色深重可视度太低的原因，还是因为缺乏足够的默契，计卿铭不仅没有如他所想地把女鬼放出来，反而低头看了一眼谈梓巍的手，然后与谈梓巍四目相对。
湖灵：？
见他没动静，谈梓巍干脆自己动手——抓住计卿铭的手，问：“怎么结印的来着？”
计卿铭不动声色地笑了，左手指尖微勾，温声道：“可以了。”
谈梓巍低头，确定他被自己拽着的手丝毫未动，惊奇道：“这么厉害，施法都不用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念一转吗？”
计卿铭任他捏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不置可否。
若是谈梓巍此刻抬头，便会看到他眼中饱含着的无尽温柔与笑意，那眼底的璀璨光亮在如水的月光的映照下，宛如缀着一片深沉而迷人的星河，包罗万象。
而这万象，皆与他有关。
被关了大半天的禁闭的女鬼，好不容易被批准出来放风，结果却发现在场唯二的活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玩起了好朋友牵小手的游戏，没人愿意分出心神来搭理她。
被冷落已久的女鬼和被无视的湖灵面面相觑，心说难道这两位大神给他们自己封了个结界，正在里面商量要怎么收拾我俩吗？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眼底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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