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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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点，老城区，一处无名的三楼小天台。
昏沉的暮光射映在旧天台的一处石板阶，偶有夏风习习，夕阳跌落身边，斑驳的日影，似温暖的抚触。
天边似隐似无，传来海风的味道。
学校还是曾经的样子，灰白色的教学楼，樱花树下仍有红着脸表白的少年少女，篮球场上的追逐，高声呐喊。老校区的广播仍是听不太清……
他站在仅有三楼的小天台上，凝望这一切，像注视着过去。
依然曾经那个少年，依然当初那句答复。
“既然什么都无所谓，那让你死也无所谓？”
“医生……这算什么问题？”
海风咸咸的味道，令人心醉。
远方是海鸟飞远的地方，亦是年少的模样。
他回想着少年的答复，学着他那样张开双翼，迎着海风起飞。
入口台阶处，绽开胭红的花簇，高唤着夕阳。
……
响亮的警笛散开了不断涌上来的围观群众。
人群之中，多为胆大的学生，也有看热闹不嫌怕的买菜大妈，还有几个是啧啧嚷着晦气，却还是眼睛都不离一下的小混混。见警察来了，几下走开了。
许警官从警车下来，略是扫了一眼现场。
几个全副装备的人下车，尸体被搬走，惟余一地鲜红。
人群一下散了大半。
男人看了眼腕上的表：
“心理学家认为，傍晚的暮色能起到平复心情的作用，黄昏自杀的，倒是少见。”
“报告队长，死者身份出来了，段遇，三十岁。国际上都有名的心理医生，原工作地在国家机关，昨天回家探亲，近期没有出现任何心理上的不适或反常。刚才的神秘自杀，疑是他杀。已联系了死者家属。”
仅管有种被打脸的囧迫，以及出乎意料的振撼感。许然还是强颜镇定道：
“心理医生？段遇？！川中的？”
“原就读于川海一牛，后转学于宁州中学。”
看来同名同姓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他，段遇？为什么要在今天自杀？要自杀也该在七年前啊。
“……看来还是校友，记得原先校优秀学生榜上就有他。刚好大我一届，看年龄还该叫一声学长……”男人的声音似乎在极力维持平静。
也许跟七年前的事又关。
果然，那件事有一天会被翻案。
许然沉默了片刻，又道：
“这案子不平常，牵扯到的人也许会很多。现场有没有发现遗书，一般的自杀案都会有遗书。”
“小天台上找到有，现在还在有关部门调查考证。”
“小韩，你去现场随便问问。我上楼看看。”
扎着高马尾的助手小韩拿了笔记术，询问一旁看的最认真的大娘。
“阿姨您好，我们是警局的，能现场问几个问题吗？希望您能如实回答。”
然而不待她发问，大娘就已用一口地道的川话说了起来：
“当时我就在对条街，想给小孙子买条鱼煲汤，刚好是看着那娃子跳下接的哟。幸好没砸到人哦，三楼平时看着也没多高，咋今天就……我给你说哈，这楼邪气勒很哟，以前两个娃娃跳下来，还是下午。一个摔死了，一个好像腿断了。有一个还是好学生，我还给他妈送过中药……”
许然上了天台，没有发现血迹。
现场已经被清理过，唯一留下的一本薄薄的遗书也被带走调查了。
从这里看着落日，红云翻涌，飞鸿几点。分明是那么美。
恍惚间，他仿佛还在曾经的小天台上。
准确来说，直至此刻。他已经亲眼见证过一起跳楼案了。跳下去的是两个人。
川中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六班又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其中有一个人，许然永远无法忘记他的名字。楚子墨。
这样一想，似乎好久都没有去看过他了。
正思忖间，小韩跑上了天台，面色有些难堪。
“队长，遗书的调查出来了，确认是死者的字迹。只是……”
“只是什么？”
“单从内容上，看不出是遗书，更像是……一本日记，内容没有任何不适，凭字迹辨认，应该是死者于十年前左右写的。队长，要回警局去察看吗？”
“不用，以你哥的性格，他应该会把线索带来现场了。当时现场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发现其他人。”
许然据地蹲下，看着不高的砖石小槛，死者就是从这里跌下去的。
“这地方没有护栏，只有四十厘米左右的石槛挡着，高空坠落有三种可能，一种是仰栽，一种是俯坠，还有借力在空中旋转。在不清楚死者是站在石槛上还是站在平地的情况下……”
一语未毕，一身黑制服的青年沿着铁台阶上了小楼，高声招呼道。
“许然，小韩。”
小韩低声应了一句：
“哥。”
顾老念，顾韩亲哥，快二十八的人了还长得跟十八岁一样，性格也比实际年龄差个十来岁，除了心理素质比别人高那么亿点，智商就更不必提了。
和他第一次合作的时候，许然甚至怀疑是哪个未成年来警局兼职。
许然没有回他一个招呼，决定直接切入正题。
“遗书的详细内容？”
“你自己去看，在楼下。”顿了顿，顾念又耸了耸肩，无奈道：
“就是你下去的时候要小心点儿，死者家属不肯在局里接受调查，一路追到了案发现场，现在都还在楼下哭天喊地。关键是还砸东西，扔东西，本来还想砸警车的……”
许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震惊，眼也不抬一下，打断道：
“老情况了，受不了自己的亲人好端端的突然就没了，更何况死者生前没有表现出任何心理上的不适，突然自杀难免令人有些不能接受。”
“嗯……更麻烦的是这破楼还没有监控，尸体又没有验出来，新来的那个验尸的效率是真的慢……哎，你说，会不会和上一起案件一样，是欠了钱不还，被设局气死的的？还以为专业的心理医生不会像老张那样，才三十不到就血压三百……唉？队长你人呢？你说这人有没有可能我妹这样的绝世美女订亲，揭盖头一看给丑死的……”
顾念还在洛绎不绝地说着，许然已经绕过他下了一层楼，觉得声色俱全道：
“恐怕不是订亲什么的……神探顾滴子啊，你的大清……已经亡了。”
顾念笑点感人，听完叹了口气，这会儿正弓成一团笑个不停，一边傻笑还一边含浑着不知又在说什么一点。
实在看不下去，顾韩也跟着许然下了楼。她用尽了作为妹妹应尽的所有温柔，没有本周的第五次向上级请令把顾念踢出警局，或者为了案件让顾念体验一下死者生命中最后几秒飞翔在空中的真实快感。
几步下了天台，许然噤然。
迎面便见警车旁边停着一辆宾利，出现在这种小城之内，以至于围观豪车的人比围观自杀案的还要多。
刚才听顾念说死者家属闹事，还以为和上次一样，风风火火是来了一大群人，毕竟就死者身份来说也不一般。
现在看来，只有一个边哭边骂，不知道在骂谁的贵妇。还有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姑娘，二十几岁的年纪，戴着花框眼镜，正皱着眉和一个小警员聊着。
应该是死者他妹妹之类的。
许然没有去理会他们，直接去一经对比，略显寒酸的警车上察看线索。
倒不是因为懒得理会，他还没有电视剧《都市传说》中的智障警长那样个性鲜明，目中无人。真要说许然的性格的话……其实是市警局织毛衣大赛上的常胜者。。。
但作为刑侦……或者说，他现在还只能算月工资六千不到，基本上全年无休的半吊子刑侦，仅管这样，现场证据越快察看越好，这点常识换了顾念都知道。
戴上特制的手套，许然接过那一本薄薄的小本子。数了数大概十多页，随便翻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用黑色圆珠笔写满了字，从外观上看有一种初中生手写小说的即视感。还是那种字迹潦草到，让人怀疑是斥五毛钱巨资找同学代笔写的。
想不到啊段遇，还写日记。
满篇的修改符号看的许然眼睛疼，心里不免费解凭这九年义务教育都不配的字迹，他是怎么出现在川海一中的校优秀墙上的。
罢了，毕竟是私下自己写的日记，本来就不打算拿出来给人看，有幸一睹学霸的真迹，还是少点吐糟吧。
所幸以前看过段遇的字，如今想要辨认出他在写什么还不算太糟。
封面是泛黄的牛皮材质，粘得不牢，还有点儿脱胶。应该是几年前的本子了。
翻开第一页，没有像通常日记那样留了扉页，无头无脑直接就是一大页的字。
粗略看来，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皆是如此，除了中间隔三差五要空上几页。
也有几页撕下的痕迹，许然微微皱眉，这种日记他也不是没看过，一般撕下来的才是关键线索。
挺厚的一本儿，不算空出来的和撕下来的十多页，快写满了。
有一点值得注意，从第十七页开始，每一页的右下角都用快没墨红笔浅浅的写着三个字。
“……无所谓？”
那个人常说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