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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   韩霜是村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接到通知书那天,韩爱国买了几挂炮竹,从家门口扯到了村口,邮差进村,韩爱国点了炮捻,炮声跟着邮差的摩托把通知书送到了韩霜手里,道贺的人挤破了门槛,羡慕之情溢于言表,韩爱国得意的鼻孔朝天。

      八十年代提倡计划生育,往死里罚的超生款都没拦住农村人生孩子,偷着躲着也要生个男孩子,家里没个带把的要被人戳脊梁骨,韩家夫妇到了四十才生了这么个女儿,这个女儿要了爱红半条命,养好后就再怀不了孩子。

      被人瞧不起了这些年,一朝扬眉吐气,韩爱国杀鸡宰羊,宴席摆的跟炮竹一样长。

      喧闹犹如昨日,硝烟味仿佛还未散尽,韩霜却抱回家了个孩子。

      屋前的石桌边跪了一天,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韩霜就是不说孩子的亲爸。

      韩爱国气的发昏,抡着扁担把韩霜赶出了家。

      石桌上的孩子啼哭不止,把邻居引了过来,村里最爱凑在一起嚼舌根,不出半天,韩家这点事人尽皆知。

      韩爱国的脸被女儿撕烂踩进泥里,破罐子破摔,抱着孩子跑到文化大院,站在戏台子上喊,“这是我韩爱国捡来的孙子,今天我把丑话说前头,以后谁要在他跟前碎嘴我韩爱国跟谁没完。”
      老头给他孙子取名争气,对他的期望全在这两个字里,但老天爷跟老头作对似的,事事与愿违。

      到底放不下亲生闺女,爱红托人打听,自己出去找,两年了没一点消息,一天,突然有个城里的亲戚电话打到家里,说在医院看到了韩霜。

      二老抱着韩争气赶到了医院,韩霜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个小孩儿,一个跟韩爱国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坐在床边。

      一眼明白怎么回事儿,韩爱国一巴掌呼在韩霜脸上,“以后我全当你死了,没你这个闺女。”

      爱红捂着韩争气的眼睛把他抱了出去。

      韩霜怀里的孩子吓醒了,嗷嗷哭。那老头跳起来来跟韩爱国急,爱国把那老头压在身下揍掉了两颗牙,带着爱红和韩争气回了家。

      后来韩霜偶尔回家都被爱国撵出来,爱红天天抹眼泪,不为女儿,外面还有个外孙,背着爱国爱红偷偷跑去看过外孙几次,韩爱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年一年过去,韩爱国态度软和许多,韩霜再回来虽不给她好脸色,但也没再撵她,倒是韩争气,一直不待见韩霜,一声姑姑都没喊过。

      农村土地肥沃,种什么都长的飞快,尤其是山坡上几颗核桃树,一到夏天绿油油的核桃挂满了枝头,韩争气就像核桃树一样长得高高大大,却没想到半路开了杈,长成了歪脖子树。

      炸人家鱼塘,拔人家瓜秧,还爬刘寡妇的墙头……
      活生生一个小流氓。

      爱红跟爱国商量让韩霜把外孙接过来住段时间,让他跟争气趁早培养培养感情。老人有自己的考量,他们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自然管不了韩争气一辈子,万一韩争气以后走了歪路,有个弟弟还能拉他一把。

      本不抱希望,谁知韩霜一口答应,暑假带着柯煜回了老家。

      这一年韩争气十四岁,柯煜十二岁。

      村间小路上,灰土漫天。

      一个小兔崽子跑掉了鞋,趔趄着不敢停,后面的老头举着竹棍往他脚下横扫,韩争□□啃泥摔到地上,他被韩爱国揪着耳朵拖回家拔下裤子按在板凳上。

      竹棍落下,一道红印。韩爱国真舍得打。

      二蛋家的鱼塘被炸了,鱼苗翻着肚皮飘了一塘子,二蛋妈非说是韩争气炸的,她看到韩争气拿着土鞭往鱼塘去了。

      韩争气抱着凳子腿不忿道,“她讹人,老头你没脑子吗?也不想想鞭能炸鱼塘吗?”

      “你拿鞭干嘛?”

      “扔刘寡妇家鸡圈了,二蛋让我扔的,给我了三十块钱,他爸爬刘寡妇床上去了。”

      “那二蛋家的鱼塘?”

      “寡妇姘头炸的。”

      “你又去扒她家墙头……”韩爱国棍子举起来。

      “奶!我要被爷打死了!”

      爱红掐着腰走出来,横眉竖眼,“再打我孙子试试!”

      韩爱国扔了棍子,“你就惯吧,早晚把他惯进大牢。”

      韩争气扭着头说,“我是去打听情报,寡妇哪有结衣老师好看。”

      爱红揉揉韩争气的屁股拉他进屋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一会儿家里来人,你安省一会儿。

      韩爱国在院子里突然想起孙子话里的那个老师,推开屋门,翻箱倒柜找到了三张电影碟片,扔到爱红跟前。

      爱红把碟片扔进火灶里,噼噼啪啪,结衣老师变成了黑渣。

      爱红气急了,忘了刚给孙子换的衣服,擀面杖拿最细的,追着孙子打。

      韩争气绕着石桌转圈,爱红气喘吁吁。

      大门开了,橙色的光束钻了进来,门口的小孩儿抓着书包带子呆立在门口,影子先一步进了院子,他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看跳到桌子的韩争气,又看看举着擀面杖头发蓬乱的爱红,爱国蹲在屋檐下抽旱烟,把烟杆扔到一边去接外孙。

      柯煜没见过世面,一院子的“妖魔鬼怪”把他吓得浑身打颤,想跑腿却软了。

      韩争气比韩爱国速度快,袖子往鼻子下一抹,鼻子挂了满脸,他跑过去把柯煜拉进院子里,“奶奶说的就是你呀?”

      柯煜不敢动,低着头。

      “奶,擀面杖收起来,妹妹吓哭了。”

      妹妹?柯煜看了争气一眼又低下头。

      “这是弟弟!”韩爱国给了韩争气一巴掌。

      韩争气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跟他床头贴的大头娃娃一样,粉白的脸蛋,圆溜溜的大眼睛,他拽起柯煜背带裤的带子,“男孩子穿背带裤?”

      柯煜看着韩争气脸上干巴透亮的鼻涕痂,想他大概是个傻子,怕傻子把他衣服弄脏,小步往后退,韩争气指间的衣带“啪嗒”弹回柯煜的肚皮,疼倒不疼,从进门柯煜就紧绷神经,这一声响吓得他小腹一热,差点尿裤子。

      韩霜把柯煜送到地方没多停留就走了,柯煜不哭不闹,憋着眼泪跟韩霜挥手再见,韩霜烦躁的摆摆手扔下了拖油瓶。

      韩争气拉着他的手,“弟弟不哭,哥哥带你出去玩。”

      本来还憋着眼泪的柯煜在韩霜关上门后,眨巴了下眼睛,泪水如拧开的水龙头哗哗哗的停不下来。

      哪见过这么能哭的人,韩争气烦的想揍他,拳头举起来,指骨捏出嘎嘣声,柯煜死命咬着嘴唇,哽咽还未咽下,肩膀抖的一抽一抽的。

      争气松开拳头掐了把他粉嫩的脸,“还说不是女的。”

      爱红让争气带柯煜出去玩,韩争气半拉半拽带柯煜去山上玩,遇到蹲在门口搓苞谷的孙老头,“争气,你妈来了?”

      韩爱国曾经的狠话如同吃头大蒜放的屁,臭也臭,响也响,连个蚂蚁都崩不死,那点威慑力早被村里人添做饭后笑话。

      韩争气不愿意别人瞎给他找妈,也不愿在弟弟面前骂脏话,挺客气说,“那是我姑。”

      孙老头存心看韩家的笑话,“你姑就是你妈,你妈把你扔村里一个人去城里过好日子了。”

      兔子急了还挠人,何况韩争气是一只没爹妈的野狗,他抓起路边的碎石子扔过去,石子呛了老头一嘴一鼻子,落到了盛苞谷的簸萁里,“老不死的,再乱说下次往你嘴里灌屎。”

      孙老头追不上争气,喊了他家儿子。

      韩争气斗不过二百斤的大胖子,拽着柯煜的胳膊跑。

      柯煜边跑边回头,那胖子一手举着钉耙,一手牵着大黄狗,大黄狗吠的柯煜心颤,腿打起了弯。

      韩争气嫌柯煜跑得慢,扛起他继续跑,前面一堵墙,韩争气抓住墙里探出的树枝攀上了墙头。墙头堆着几块红砖,韩争气把那大黄狗砸的不敢上前。

      柯煜爱看漫威,最喜欢的是那只会吐丝的蜘蛛,荷兰弟很帅,此时的韩争气更帅。

      韩争气背着柯煜攀着树干跳到院里,这是一个荒院,杂草围着一颗枣树,枣子个个饱满红翠,争气往树干上跺一脚,枣子掉了几颗,捡起来衣服上擦擦递给柯煜,“弟弟,吃吧,可甜。”

      城里泡了糖水的枣和这个没法比,柯煜吃完了还想吃,韩争气爬上树摘了两大把。

      吃的嘴里甜腻了才停下,韩争气又带着柯煜翻了后墙出去。往前走没多远就是上山的小路,山间有条小溪,自山顶潺潺流下,蜿蜒如长虫附在山间。

      韩争气撅起屁股趴在河里喝了个饱。柯煜也渴,但不愿意这么喝水,狗才这么喝。

      韩争气摘了个叶子洗吧洗吧跑到上游舀了水端到柯煜面前,“弟弟,喝吧。”

      柯煜看着韩争气,脸色红润呼吸顺畅,确定这水没毒,就着争气的手把水舔了干净。

      韩争气脱了衣服跳进河里,水溅了柯煜一裤子,贴在腿上难受。

      “脱了放石头上一会儿就干了。”

      柯煜没在别人面前脱过衣服,他臊红了脸,“你转过身去。”

      韩争气闭气钻进水里。

      柯煜刚把裤子放在石头上,一只手抓着他的腿把他拽河里,柯煜扑腾着乱抓。

      韩争气被柯煜挠了好几道,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正要骂,手顿住了,软弹的质感让他忍不住又捏了捏。

      柯煜大叫一声推开韩争气,水底滑,一屁股跌进水里,还未站起来,腿抽筋了,水底有个带尖的石头,戳到柯煜的屁股上。

      韩争气赶紧上前捞起柯煜把他拎到岸上,眼睛不时往柯煜臀部瞅,又圆又翘,跟爱红蒸的大馒头似的。

      “大馒头,哥给你揉揉腿?”

      大馒头?柯煜想把韩争气踹到河里,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距离不太够,还是算了。

      韩争气让他把腿伸在自己腿上,“别伸脚,踹到哥大兄弟了。”

      韩争气不怕冷,自己的裤子给了柯煜,把柯煜的裤子搭在肩头,穿个裤衩带着柯煜回家。

      裤子太长,柯煜三步一蹦,走的不稳当。

      大老远看到韩爱国手里拿着竹棍,横眉怒目走来,“韩争气,你过来!”

      一声怒吼,地面好像都震了。

      韩争气转身就跑,“弟弟,快跑。”

      柯煜脚打着绊往地上栽去,韩争气忙接住他,两个人一起摔到地上。

      “大馒头,没事吧?”

      韩争气当肉垫,柯煜一点没磕着,本来想谢他,一声大馒头让他把谢收了回去。

      韩争气下意识的把柯煜挡在身后,“爷,我又咋啦?”

      “兔崽子,孙老头要被你气死了!”

      “那他死了吗?”

      “死你大爷!”

      看着棍子要落在韩争气身上,柯煜脆生生的叫了声,“外公。”

      这声外公让韩爱国的眉毛展开,嘴角也平了,手里的棍子扔到地上,指着韩争气,“你别把弟弟带坏了。

      韩争气不服,“他说韩霜是我妈,要不是看他是个老头我非揍的他亲儿子都不认识。”

      韩爱国沉默了,随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鳖孙子,死了活该。”

      “爷,我妈呢?”韩争气凑到韩爱国面前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跟我说说你在哪条河捡的我,我问河神去。”

      韩爱国兜头给了争气一巴掌,“我对你赖了,天天找你妈。”

      “臭老头!我说你对我赖了。”韩争气很少问妈,一问韩爱国就火,他也委屈,每天装腔作势欺负别人,其实心里特虚,就怕别人骂他野种。
      自小爱打架斗狠,因为把人打怕了就没人敢骂他了。

      柯煜抓着韩争气的胳膊,“争气,你别难过,我把我妈借给你。”

      韩霜那骚娘们儿当他妈?想想就恶心,“没妈挺好。”
      ……

      韩争气睡的木板床,稍微一动就咯吱响,他以为柯煜睡不习惯,过会儿才觉出不对劲,柯煜在发抖,韩争气一摸一手汗。

      “大馒头,你咋了?”

      柯煜蜷腿捂着肚子,“疼。”

      赶紧叫来爱国爱红,一看孩子闹肚子,爱红揪着争气的耳朵,“你带他干啥了?给他吃啥了?”

      韩争气老老实实交待一遍,爱红气得跟池子的蛙似的鼓着腮帮子,“给他吃枣,又给他喝生水孩子肚子能受得了吗?要疼死啦,赶快去叫仙儿。”

      农村称治病救人的医生为仙儿,何仙儿是这个村里韩争气为数不多尊重的人。他跑到何仙儿的院门前,大门拴着。趴到墙头,屋里黑呼呼的,叫了许久没人应。手里的炮仗搓的火药都露出来了。柯煜还在穿上打滚,一咬牙,点了炮捻把炮仗扔到院子里。

      “嘭!”沉静的村庄如水入油锅般沸腾起来,鸡鸣狗吠,娃儿哭,女人骂。

      村里有一块儿果园,经常遭人偷,男人们背起门口的锄头出来打贼,半路被何仙儿拦住了。

      问清原委,一个叫大毛的拽着韩争气大骂要打死他。

      韩争气梗着脖子,“你他妈今天打不死我,我明天去你家把你儿子宰了。”

      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是怕,他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被人抡到墙上,会被一锄头夯的脑袋开瓢,只知道他的弟弟在床上打滚疼得快死了。他是一只炸毛犬,咬着牙瞪着大毛,那眼神仿佛下一刻要咬断大毛的脖子。

      大毛被瞪得后背冒汗,都知道这孩子是个浑不吝,儿子五岁了,总有看不住的时候,手上松了劲,韩争气挣开了他,“仙儿,赶紧走吧,我弟可难受了。”

      何仙儿打圆场,“都回去睡吧,明早镇上来收果子,别耽误事了。”

      大伙儿都卖何仙儿面子,拿上家伙什走了。

      “争气,以后再不能这么说话了,出了这个村可没人让着你了。”

      韩争气接过仙儿的药箱背在肩上,“是他先骂我的。”

      “不疼不痒长不到身上,忍忍就过了。”

      日天日地日空气的年纪,说什么都要犟上几句,但现在给弟弟看病要紧,韩争气乖乖道了句知道了。

      柯煜快虚脱了,上面吐下面泻,稠的没了窜稀的,最后只剩下水了,菊花撒了辣椒面一样火辣辣的疼。农村是蹲坑,柯煜蹲不下去了,韩爱国放条凳子在上面,他大腿坐前面,屁股露后面,蚊子叮的满身包,都不知道哪里痒了。

      韩争气把柯煜架了出来,好好的大白馒头变成了红枣馒头,韩争气心里酸的难受。

      何仙儿给打了一针让早上再去诊所拿药。

      两只手不够挠,柯煜扭着身子在床单上蹭。

      韩争气上手帮他挠,挠完了给他抹药水。

      药水蛰的疼,疼盖住了痒。柯煜皮肤白,特招蚊子,想知道韩争气用的什么牌子的药水准备回去带几瓶,扭头看到韩争气正往手心里吐唾沫,“你吐唾沫干嘛?”

      韩争气摊开手,“唾沫杀菌止痒。”

      “你大……爷!”前面两个字中气十足,后面气若游丝,韩争气掐他的屁股。

      “你那么大声干嘛。”争气揉着耳朵,“大什么?”

      柯煜哭丧着脸,“哥,我屁股疼。”

      小孩儿没什么心事,满脑子是明天吃什么去哪里玩?可能这夜里太不平静,蝉没完没了地叫,蟋蟀在屋檐下凑着热闹,还有这声绵软的“哥”,韩争气的心里长了草,痒痒的。

      他把唾沫抹在睡裤上手伸到柯煜面前,“嫌我脏呀,吐吧,用你的。”

      柯煜蒙上被子,“我不痒了。”

      “事多。”韩争气看了一会儿柯煜踩着拖鞋去了院子,回来后手里抓着一把薄荷叶。

      叶子在手心里搓了搓贴在柯煜的蚊子包上,凉凉的很舒服,柯煜问,“这是什么?”

      “薄荷叶呀。”韩争气没好气说,“洗过了,不脏。”

      “谢谢哥。”柯煜打了个哈欠,“你真好。”

      韩争气心里那点不忿化成了一摊水,给柯煜盖上被子,“睡吧,明天肚子不疼了,哥带你摘果子去。”

      他把枕头下面的《天龙八部》拿出来,看一会儿把柯煜身上的薄荷叶换一遍,反复几遍后柯煜的蚊子包消了肿,他把叶子都扔到垃圾桶里,抱着书睡了。

      早上争气被拖拉机的声音吵醒,他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柯煜,把他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下了床。

      石桌上放在早餐,韩争气把防蚊罩拿开,油条,鸡蛋,稀饭,还有他最喜欢的野菜饼。

      爱国和爱红天刚亮就去果园了,他家的果树不多,往年祖孙三个两天就能摘完。

      柯煜还睡着,韩争气得等他醒了才能去帮爱国爱红。

      他把早饭放到灶台保温。拿了个菜篮子去摘薄荷叶。

      爱红用几个烂盆子种了几株薄荷,爱国每天摘几片泡水喝。

      韩争气把这几株薄荷薅秃了才摘了大半蓝,叶子洗干净沥了水。

      把灶房里翻个底朝天在碗柜子的角角里找到蒜臼子,闻了闻,没味。他把薄荷叶放里面捣成汁用纱布过滤到碗里,端着薄荷汁进了卧室。

      柯煜一醒身上就开始痒,昨天消下去的包又肿了,有些地方也挠烂了。

      韩争气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抽屉里拿出棉签,“别挠了,我给你涂点薄荷汁,一会儿我跟二蛋打个电话,他跟他爹去镇上卖鸡,让他回来给你带瓶花露水。”

      柯煜睁着朦胧睡眼,“争气,你真好。谢谢你。”

      韩争气想打他屁股,见他可怜样又下不去手,骂道,“你大爷好还不叫哥。”

      柯煜轻轻喊了声,“哥——”

      这屁娃怎么跟女孩儿似的这么会撒娇呀。

      柯煜拿出一条背带裤看了一会儿又把背带裤放进箱子里换了一条浅蓝色的休闲牛仔穿上。

      早餐还热着,柯煜看着一桌的早餐发了怔,韩霜从来不起床给他做早餐,家里冰箱放满了牛奶面包,每次吃着甜腻的面包就想什么时候能喝上一碗韩霜煮的粥。

      来这第二天他就喝上了粥,粥香香糯糯的,比想象中的好吃,柯煜一碗吃完了眼巴巴地看着韩争气的碗。

      韩争气习惯先吃饼再吃稀饭,他叼着饼把自己碗里的粥倒了一半给柯煜。

      柯煜抓抓头发不太好意思,韩争气说,“吃吧,我吃饼了喝不了那么多。”

      韩争气给柯煜掰了半张饼,“昨晚肚子都拉空了,光喝稀的不顶肚子。”

      “吃饭为什么要说上厕所的事情?”

      韩争气嚼着大饼,“咋这么事儿呢,你拉的我不嫌恶心你还嫌啊,赶紧吃吧,吃完去给你拿药。”

      柯煜几口把稀饭扒完跟着韩争气去村卫生院了。

      何仙儿给开了两天的药,柯煜在卫生院吃了一包,何仙儿交待说不要让你弟给辛辣油腻的,水果最好也别吃。

      韩争气摆摆手表示自己记住了,可刚出大门他就忘了。

      他带着柯煜晃到果园。

      果园外的大路上停着收果子的卡车,村民把现摘的果子抬出果园,一筐一筐的排着长队。

      韩争气没看到爱国爱红,怕他们抬不动果子,要去帮忙,刚跑进去他停了下来,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柯煜,果树的叶子刮在身上很疼,柯煜的胳膊上留下好几道红色划痕,他皮肤太脆,划痕肿了起来。

      韩争气把T恤脱下来,幸好今天穿的是旧的,牙齿咬开个口子,双手一拽,次啦一声,T恤被他从上到下撕开。

      他把撕开的T恤像理发店围围布那样把柯煜包起来。

      “争气,你不怕刮吗?”

      又不叫哥,韩争气哼了一声,“老子皮厚。”

      柯煜不知道咋惹韩争气了,说生气就生气,干脆叫韩生气算了。

      韩争气还没走到爱国跟前,爱国掰了根树枝凶神恶煞的走过来,“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让你光膀子就不听是吧,多大人了天天光个膀子耍流氓,啊!”

      “切!”韩争气一脸不屑,“爷,你看看咱村里人长得球样,耍流氓我都嫌吃亏。”

      柯煜怯怯地叫了声,“外公。”

      爱国看到柯煜身上围的好像是他孙子的衣服,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柯煜把衣服拿下来露出胳膊上的红道子。

      “咋那娇贵。”韩爱国扔下树枝干活去了。

      他走到爱红跟前耳语,“这才见了一天就跟他这么亲。”

      “我还怕争气不待见小煜。”爱红欣慰道,“白担心了,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就是不一样。”

      “就怕争气知道真相呀!”

      爱红打了爱国一巴掌,“你不说我不说,韩霜那个死丫头天天见不着,他上哪知道。”

      爱国叹道,“哪有不漏风的墙啊!”

      爱红剜了他一眼叫孙子来帮忙。

      柯煜嘴巴慢慢张大,他惊叹韩争气的灵活,两步跨上果树,再攀上高处的枝摘上面的果子,树枝越高越细,但韩争气总能找到一个特别合适的着力点,树枝被压弯却不会压断。

      果子被韩争气一个个摘下来。

      把果子都抬到园子外面了,韩争气拿出一个还滴着水的果子给柯煜,“尝尝,刚树上摘的,可好吃了。”

      柯煜发现韩争气特别喜欢说可什么,可甜,可好吃,说的时候一双眼睛盯着你,你要是点头表示认同,他立刻两眼一弯,呲牙笑道,“没骗你吧。”

      柯煜跟着韩争气笑,“好吃!”

      园子里跑出来个人,提着水壶大骂,“日他娘,哪个缺德的把俺壶里的水倒了!”

      果子上的水顺着柯煜的指缝滴到地上,他看了眼韩争气,韩争气拉着他就跑……

      柯煜看着韩争气后脑上飞起的头发,阳光给他的背影渡了层金光,风吹的柯煜眯起了眼睛。

      原来还有这样的夏天,没有上不完的补习班,做不完的作业。有的是荒院里的枣树,是潺潺的河,是墙根的薄荷,是有粥的早餐,是香甜的果子,是……打劫的韩争气!

      打劫武器只有一根棍子,就是韩爱国打他的那根,上面还有裂纹,他把爱国的薄荷拽秃了爱国打他留下的。

      韩争气歪了歪脖子,牵得肩上的淤青,柯煜就在旁边,他咬着牙没呲出声音。

      镇上有集,他们往桥头一站,过路的孩子就吓得哆嗦,二蛋撑着黑色塑料袋,专抓落单的小孩儿,他们把集上买来的吃的玩的扔进塑料袋。

      二蛋大名钟振华,响当当的名字,专干狗腿子的事。

      韩争气收了棍子带着柯煜和二蛋去了他的秘密基地,基地在村后面的林子里,林子里有一颗百年皂荚树,树根在地面分成十几杈,每跟树杈都长得如小孩儿腰粗,生出的枝叶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就像一个没有墙壁的房间。

      树杈中间用枯叶垫了厚厚一层,上面铺了条家里不要的棉褥子,闲暇时,韩争气喜欢一个人躺在这里。

      两根树杈中间系了两条粗麻绳,绳子底端吊着一张不知道从那里卸来的车座。

      座椅上面的皮革已是裂开,黄色的海绵被压的毫无弹性,一个十分简陋的秋千。

      这里是每一代孩子王的基地,上一代长大,下一代就会像猴子选猴王那样,谁打架打得最厉害这里就是谁的。

      这一代的猴王是韩争气。

      二蛋把打劫来的东西倒在地上,鸡腿,卤肉,糖葫芦,辣条,还有西瓜泡泡糖……

      韩争气躺在棉褥上,“想吃什么自己拿!”

      柯煜翻翻捡捡,拿了一包辣条,说来可笑,柯煜长这么大没吃过辣条,韩霜不让他吃,说是吃了会变笨,也怕他偷买着吃,从来不给他零花钱。他羡慕同学们围在一起共享一包辣条的模样,就好像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他们手里的辣条,他们吃完还舔手指头。
      柯煜小心翼翼如奉家珍的凑上去,好像他咬下去的不是一根辣条,而是他一直以来的好奇心,是对韩霜长久以来的埋怨。

      柯煜心里失望又窃喜,辣条没有那么好吃,他干了韩霜不让干的事。

      二蛋刨了坑烧洋芋。柯煜坐在秋千上,韩争气在他后面推他,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柯煜喊着让韩争气停下,韩争气说,“你不要看下面,看远处,能看多远看多远。”

      柯煜看到了他们玩耍的小河,看到了藏匿在山林的动物和野花,他也看到了村里,几个大人带着小孩儿好像……好像往山上走,小孩儿挂着泪,大人怒气冲冲。

      “争气——他们来找我们了!”

      “谁?”

      “那些小孩儿带着大人来了……你、你、你快让我下来。”

      韩争气扑到椅子上抱住柯煜的肩膀,脚掌当刹车摩擦地面,尘土飞扬。

      二蛋把火扑灭,黑烟滚滚。

      兵荒马乱,落荒而逃!

      今天回去韩争气没有挨打,韩霜早在院子里等着柯煜。

      韩争气帮柯煜收拾东西,柯煜手扒着箱子哭,“哥,我不想回去。”

      韩争气拍了拍柯煜的头,“别哭了,哥放假了去看你。”

      柯煜从来没有像期待任何事情那样期待过一个假期,一个个长假短假,那个说要找他的人始终没有来。

      ……

      补习班下课,离开空调屋不到一分钟柯煜全身布满了汗,太阳下不能站人,会把人烤化。

      补习班离家很近,韩霜从来不接送,他已经十五了也不需要接送,今天他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回到家里。

      前面三四个人挡住了他的路。

      又来了!柯煜慢慢蹲下来抱住头。

      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他妈做了别人的三呢,这该是他受的。

      不知道今天谁又惹那家的小公主生气了。

      柯琼——他亲爹儿子的女儿,跟他一般大的侄女。

      柯煜没那么大的面子让柯小公主顶着大太阳亲自出马,一个人拿着手机录像,其他几个表演揍他。

      最短十分钟的节目今天提前结束了。

      一声巨响,所有人看向扔炮仗的人,一个人影飞过来,那个人就像踩着风火轮,带着炙热的火焰在柯煜的瞳孔里慢慢放大,咚的一声,一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到墙上又反弹到地上。

      其他人纷纷而上,却被那人三拳两脚打跑了。

      那人走过来把柯煜拉起来,“大馒头,你没事吧?”

      是韩争气!

      他等了很久的韩争气!

      他又长个了,瘦了,比以前更……像流氓了。

      “怎么不说话?被打傻了?”

      柯煜回过神,“争气?”

      韩争气拍了下柯煜的屁股,“大傻蛋,除了我谁还叫你大馒头?”

      是韩争气,只有他叫他大馒头,喜欢拍他的屁股。

      许久不哭的柯煜突然委屈,眼泪迅速聚集在眼眶里打转,一眨眼,豆大的珍珠泪掉下来。

      “韩争气,你大爷的骗我,你说放假来找我……”

      如三年前,说哭就哭的柯煜总能把韩争气弄的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时韩争气容易发火,“你丫得没给我留电话留地址,爷奶也不说让哪找你去,你还说我,我不找你你就不能回来找我吗?”

      柯煜顿时熄了火,抹掉眼泪,“你怎么来了?”

      “爷奶来检查身体,他们把我放这让韩霜我接我。你呢?”韩争气把柯煜身上的脚印拍掉,“他们为什么打你?”

      柯煜不想说是自己的侄女找人打的他,太丢人。“可能他们看我不顺眼吧!”

      “你不会还手啊,笨蛋!”

      “越还手他们越来劲,等他们打没劲了就走了。”

      韩争气无言以对,还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他打人就是这样,越反抗他打的越厉害,真乖乖挨打反到觉得没劲了。

      不过眼前这个是他弟,他怎么能让他挨打呢。

      韩争气把口袋里装的炮仗塞进柯煜的手里,“以后谁打你你就炸谁!”

      出门带一兜炮仗这种傻缺事也只有韩争气干的出来,柯煜怕炮仗在手里炸了,还给韩争气,“放这个要罚款的。”

      韩争气拉开柯煜的书包,把炮仗往包里塞,“罚款也比挨打强。”

      柯煜抓紧书包,“挨打不要钱,罚款要钱,我没钱!”

      韩争气的手停下了,柯煜倔强里带着的委屈眼神让他心尖发软,他把炮仗收回来掰开他的手心只往上面放了一个,“这个不是给你炸人的,再被人欺负你就想想我是怎么打架的,打架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狠,不要怕疼,你疼他们也疼,你不怕了怕的就是他们。”

      “可我怕疼啊!”柯煜拉住韩争气的袖子,“哥,你不走好不,你帮我打他们。”

      韩争气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柯煜叫他哥,他觉得现在柯煜跟他要月亮他都不会拒绝。

      一根细弦拉扯着他的理智,他不敢看柯煜可怜巴巴地模样,弦会断。正当韩争气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韩霜来了。

      她踩着细脚高跟鞋,黑色包臀裙,红底印花雪纺衫,待着大墨镜,手持遮阳伞,一扭一扭地走过来。

      “哎呦,这么大的太阳还要我出来接。”韩霜捏着细嗓,声音做作的韩争气想呸他一脸,他看了看柯煜,这种女人怎么会生个这么……干净的儿子。对,干净!就像还没拆封的画本。

      “地上有坑!”

      “哪呢——啊!韩争气,你瞎喊什么!”韩霜拿掉墨镜扔韩争气。

      柯煜赶紧上前扶起韩霜,“妈,你没事吧!”

      “我的腿——”韩霜把鞋子脱掉,脚踝那里肿了起来,她呲着牙,“你大爷的!”

      “断不了!”韩争气把陷进砖缝的高跟鞋拔出来扔到韩霜面前,“我大爷就是你爸,骂自己爸小心天打雷劈”

      韩争气对韩霜不客气的态度让柯煜震惊。

      他对韩霜的感情很复杂,一面惧怕韩霜,因为韩霜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一面又想讨好韩霜,她是他的妈妈,十五年来唯一陪在他身边的人,即使这个妈妈当的不合格,做的事情让他不齿。

      十五年了,韩霜依然把扶养他当做那个老男人给她的工作一样敷衍,柯煜想反抗她,想驳斥他,想吼他。

      但惧怕已经扎在心底生根,柯煜不敢!

      “你……你……”韩霜你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韩争气了,骂爷是骂她爸,骂娘是骂她自己,骂爹……还是算了。

      韩争气把柯煜的书包背在肩上,“爷爷奶奶在医院等着呢,你去开车接他们,先回去换鞋!”

      “妈,我扶你!”

      韩争气一把把他拉回来,“她自己能走。”

      “可……”

      “没事!她装的。”韩争气揽着柯煜的肩膀说,“她知道你被人打吗?”

      知道又能怎么样?她能跑到柯家把柯琼打一顿吗?那老头能能剥了她。

      “我没说。”柯煜不屑道,“幼儿园小朋友挨打了才告诉家长呢。”

      柯煜把韩争气带到家里,家里只有牛奶和水,柯煜给韩争气倒了杯冰水。

      家里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好玩的,柯煜不知道怎么招待韩争气。

      “争气,你看电视吗?”

      柯煜黑葡萄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韩争气,一脸期待,他想为韩争气做点事,哪怕是开电视这样的小事。

      韩争气看着柯煜的脸突然心生恶念,想在这个干净的画本画上一笔。

      他促狭笑道,“叫声哥,给你看样好东西!”

      “什么呀?”

      “先叫哥!”

      “哥!”

      “唉。”真是个傻蛋。

      韩争气把手机打开,在层层隐藏的文件夹里找出一个1.2G的文件。

      小傻蛋凑到手机前,韩争气点开文件。

      屏幕中间出现了个小圆圈,转了大半分钟后画面才显示出来。

      一个女的在院子晾衣服,这女的穿着三角裤,上面是一个绵软的半透的T,T恤贴在身上,女的可能觉得热,扯着衣领扇风,镜头拉进,女人衣服下的春光山色一览无遗。

      柯煜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韩争气拉住进度条,拖到半个小时,画面还没反应过来,声音先出来。

      一阵阵吟叫声,喘气声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回荡。

      柯煜即使再傻也知道是啥,他捂着眼睛跳开了,“争气,你、你、你看黄——”

      “黄/片嘛,哥我早就看过了。”韩争气被柯煜的反应取悦,他一脸得意,“还看过实战呢!”

      “你先把手机关了!”

      韩争气把手机关了收起来,拿起水杯喝水。

      柯煜坐回韩争气身边,他倾身向前,试探地问道,“那你……实战过吗?”

      水呛到了!

      咳咳咳——

      失策,这个小白羊怎么会想到这样的问题。

      “看来没有。”柯煜坐了回去,“我同桌都实战过,天天给我显摆。”

      韩争气在柯煜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你也不过如此”这几个字。

      他气急,“赶紧让你老师给你调座位,什么同桌!”

      柯煜笑道,“我要上高中了,不跟他一个学校!”

      “把他联系方式删了。”

      柯煜趁机说,“你加我扣扣,我就把他删了。”

      韩争气加上了柯煜的扣扣,“把他删了啊!”

      ……

      韩霜接上了韩爱国和爱红后给柯煜打电话让他带着韩争气去饭店跟他们汇合。

      到了饭店,韩争气拉着柯煜坐到爱红身边,“爷,奶,检查结果怎么样?”

      爱红说,“结果明天才出来,让你姑去取,我们吃完饭就回去,家里的鸡还饿着呢!”

      “外婆。”柯煜把奶茶放下来说,“你们明天再回去呗,争气第一次来,我想带他去逛逛。”

      韩霜说,“逛什么逛,你下午还有课!”

      爱国,“这不放假了还上课?”

      韩霜,“给他报的补习班,偏科太严重!”

      韩争气特自豪接道,“我就不偏科。”

      爱国巴掌拍他脑袋,“是不偏科,没一门及格。”

      韩争气给爱国倒水,“爷,哪有你这样拆孙子的台的!”

      爱国说,“嫌丢人就把学习搞上去啊。”

      争气说,“搞他干嘛,反正高中毕业就不上了。”

      爱国拍桌而起,“你敢!”

      “你干嘛呀?”爱红拉着爱国,“吃饭呢发什么火,还嫌自己血压不够高!”

      “爸,你别生气!”韩霜看了眼韩争气没说话。

      韩争气瞪着韩霜,冲她做了个嘴型,“看什么看!”

      爱国对韩霜说,“赶紧把争气弄城里,我和你妈管不住了!”

      柯煜叼着筷子抬起头,看了看爱国又看了看韩霜,然后对着韩争气眯起眼睛笑。

      “爸!”韩霜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

      “你说争气怎么办?你就不管了?”

      韩霜说,“我管不了。”

      韩爱国抬起手,韩霜不闪不躲闭上了眼。

      巴掌没有落到脸上,韩爱国叫上爱红跟韩争气,三人出了饭店大门。

      柯煜跟着跑了出去,“争气,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不来!”韩爱国说,“他再也不来了。”

      “争气……”柯煜拉着韩争气的衣角。

      爱红把韩爱国推开,“你吓孩子干嘛!小煜,等哥哥放假了就来看你。”

      “骗人!”柯煜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上次就说放假来看我!”

      韩争气拉着柯煜的手把他拉到一边,扯着衣袖把他脸上的泪抹掉,“等我高中毕业了就来这里打工,到时候你就能天天看到我了。”

      洒水车唱着《爱情鸟》经过,水雾喷向天空,阳光穿过水雾,空中出现彩虹。

      柯煜抬头望着韩争气,“那你什么时候毕业?”

      彩虹徐徐下落,落在他们的发梢,韩争气说,“等我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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