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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十样锦】小尼姑年方二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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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仆坐在门前晒太阳,看见那男子,起身说了句:“老爷回来了。”
男子点点头,进了宅子。
谢云衣隐身跟着他,这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宅邸,她放开神识,查探了每一间屋子,连走廊夹道,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并没有邪物存在。
男子穿过前院,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没精打采地躺在榻上。
侍女拿着一封信近前道:“老爷,夫人来信了。”
男子一只手搭在眼睛上,嘴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放着罢。”
侍女将信放在一个抽屉里,谢云衣看见里面已经放了好几封了。
“煮碗参汤来。”男子吩咐侍女。
侍女答应着去了,谢云衣在屋里转了转,发现桌上有一叠账本,几张大红名帖。看名帖上的内容,这男子姓袁名纺,是从湖州府来此经商的商人。
抽屉里的信都是他的夫人周氏寄来的家书,最早的一封是半年前寄来的,上面的火漆还好好的,竟是一封都没看。
谢云衣施法探看,见信上字迹娟秀,写的都是家中日常小事,附有几句叮嘱,措辞风雅,俨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妇人。
袁纺喝完参汤,便躺下睡着了。像他这样鬼气缠身的人,大多精力不济。
谢云衣坐在榻边的矮凳上,张口吐出一个偌大的蜃泡,罩住了袁纺。袁纺的记忆悉数传入她的脑海。
原来此人是半年前从湖州府来此经商,租下了这座宅子作起居之处。
附近有个水月庵,一日袁纺听友人说里面的尼姑不守清规,白天诵经念佛,夜里做皮肉生意。
袁纺惊奇道:“竟有这等事?”
友人笑道:“怎么没有?那些小尼姑十七八岁的,脱了缁衣,比媚春楼的妓子还浪呢。”
袁纺不禁心驰神往,友人见他有意,道:“要不过两日我带袁兄去见识见识?”
袁纺是入赘周家的女婿,做生意的本钱都是周家的,怎么敢叫人知道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于是摆正脸色,拒绝了这个诱人的邀请。
之后几日,做梦都想着那庵里的尼姑,醒来腿间总是一片湿冷。
这夜终于忍不住,袁纺来到水月庵后门,正巧看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小尼姑走出门,往树林里去了。袁纺尾随她来到一片池塘边,见她宽衣解带,露出一身洁白如玉的肌肤,登时心如擂鼓。
她背对着他脱下帽子,却是带发修行的,一头长发黑亮如绸,撩至胸前,胛骨优美似蝴蝶双翼。
小尼姑迈开腿下入水中,那哗啦啦的水声传入袁纺耳中,惊心动魄的,扰乱了神智。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跳入水中,一把抱住了小尼姑花朵般的身子。
小尼姑惊叫出声,转过脸来,一双盈盈美目如受惊的小鹿看着他,红唇开合,结结巴巴道:“阁下……阁下是……是何人?”
袁纺见她生得貌美,更是欢喜,又紧张道:“小娘子莫怕,在下姓袁名纺,在城中经营几间绸缎铺子。久闻宝庵大名,今夜来此,无意得见小娘子天仙之姿,心悦至极,还望垂怜则个。”
小尼姑平定惊惧,低了头,含羞带怯道:“好个鲁莽的相公,吓奴一跳。奴一介弱女子,遇上你这强盗,还能怎样呢?”
袁纺闻言,心花怒放,将她转过身来,抵在岸边,低头吻住了那双红唇。
不一时,水花翻腾,云雨情浓,及至美处,袁纺赞道:“小娘子真乃尤物。”
小尼姑秀眉微蹙,神情似痛似快,语含喘息道:“相公取笑了。”
事毕,两人搂抱喘息良久,袁纺道:“还不知小娘子仙号?”
小尼姑脸色胭红,望着他展颜一笑,宛若月下红杏绽放,曼声道:“法号觉慧。”
袁纺与觉慧春风一度,如临仙境,回到住处,念念不忘那销魂滋味。几日后,正要再去找她,她却来了。
袁纺诧异道:“你如何知道我的住处?”
觉慧笑道:“上次听说您是开绸缎铺子的袁老板,奴出去一打听便知道了。”
袁纺的绸缎铺,不,应该说周家那几间绸缎铺花色新颖,质量上乘,在当地颇有名气。袁纺生意往来频繁,能打听到他的住处并不奇怪。
他便没有起疑,将觉慧搂在怀中笑道:“为何不等我去找你?”
觉慧脸色微红,低头道:“袁老板腰缠万贯,自然不缺女人,哪知您还会不会来找奴呢?”
“心肝,有你珠玉在前,我还看那些俗物作甚?”袁纺说着抬起她的脸,贴上那双花瓣似的唇。
觉慧面红耳赤,帽子掉在地上,长发披肩,更显俏丽。
云雨过后,袁纺满脸餍足之色。
觉慧在他怀中躺了一会儿,便要回去。袁纺留她过夜,她执意不肯。袁纺只好作罢,开箱子找出一匹上好的大红苏罗送给她。
觉慧笑道:“这么好的料子,奴也穿不上,相公还是收着罢。”
袁纺道:“怎么穿不上?穿给我看就是了。”
觉慧不知怎的,脸色一黯,笑容有些勉强道:“奴不善女红,别糟蹋了好东西,还是算了罢。”
袁纺没再说什么,却将那匹苏罗交给裁缝做了一套衫裙,又买了几样首饰,这日吃过午饭,一并带上去了水月庵。
进了大门,只听一片莺声笑语,原来是几个尼姑坐在院子里闲聊,见着袁纺,都拿眼睛盯着他看,一点不知避嫌。
袁纺上前作揖道:“敢问几位仙姑,觉慧在么?”
众尼看着他腰间的钱袋,都不说话。
袁纺会意,刚拿出一吊钱便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尼姑抢了过去,笑嘻嘻道:“施主,我们这里有□□,圆慧,并没有一个觉慧,您是否记错了?”
袁纺怎么会记错,然而众尼都说没有,他心中奇怪,也无可奈何,便要告辞。
众尼见他有钱,哪里肯放他走,将他围在中间,你拉我扯,还有的去抢他手中的锦盒。里面装着送给觉慧的衣服首饰,袁纺紧紧抱住不放。
一个尼姑笑道:“施主,难道我们都不及那觉慧美貌么?”
袁纺恼了,冷冷看了她们一圈,道:“你们几个给她提鞋都不配!”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平地而起,几个尼姑遍体生寒,只听咣当一声,大雄宝殿的匾额掉了下来。众尼吓了一跳,不由松开手,袁纺趁机逃脱出来。
回到家中,越想越觉得奇怪,觉慧若是水月庵里的尼姑,其他尼姑为何不知道她?若她不是水月庵的尼姑,为何要骗他?
到了晚上,觉慧来道:“听说相公白天去庵里找奴了?”
袁纺道:“是有此事,不过我问几个尼姑,她们都说没有你这个人。”
觉慧道:“奴与她们关系一向不好,难怪她们如此说了。”
袁纺想想也是,觉慧姿容出众,难免遭人妒忌,于是不再放在心上,拿出衣服首饰,道:“你说你不善女红,我便叫人做了,你穿上试试。哪里不合,我再叫人去改。”
觉慧怔了怔,伸手抚摸着衣料,道:“相公何必如此费心?”
袁纺道:“你不晓得,我家中那位容貌无盐,每每看她锦衣华服,我都想这衣服若是穿在一位花容月貌的美人身上,该是怎样的风采?如今我得了你这样的美人,自然想好料子都送给你做衣服穿。”
觉慧红了眼圈,低头轻声道:“奴身份低贱,不值得相公如此厚待。”
袁纺道:“怎么不值得?你是我心中的嫦娥,只恨没有月宫给你住,天衣给你穿。”
觉慧落下两行清泪,道:“奴穿不上这衣服,因为……因为奴并非活人。”
袁纺呆了半晌,缓缓转头看向墙面,这时才发现明明灯前站着两个人,墙上只有孤零零的一片影子。
是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