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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伤痛转移 ...

  •   (十六)
      好吧,我承认我不想让花年开私家车,但我赞成打车前往。花年赞成不开私家车的意见,却偏要固执的等公车。说是很多年没有坐过了,听说都可以自动投币了。乖乖的,真让我俯首称臣敬仰的五体投地,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她咋这辈子才听说。我偷偷得瞟了她一眼,这姑娘倒是一幅欢呼雀跃的样子,像是刚从动物园里放出来似的。而我,宛如瞎眼的管理员,眼瞅着逃跑的动物愣是挥着鞭子往地上砸,生怕惊动她的自由天堂。这敬业的态度,读遍辞海也找不出可形容的词语。
      走上了公交车,花年叮咚一声的把准备好的硬币扔进自动投币箱。我不敢正视她,我生怕一不小心笑出来。这姑娘傻呵呵的挤在了人群中摇曳着柔软的身体手都不知道该抓哪里。于是乎,我仗义的伸出手臂,“哎哎哎!别在这儿招摇了,想跳舞去迪厅啊。我现在给你根橄榄枝,还不快抓住。”花年低垂撇嘴一笑,握住了我的手臂。指尖透过棉质的纤维传来一种叫温柔的呵护。我手扶栏杆目视窗外怔怔的站着。好一个弧度完美的右转弯啊,满厢乘客如下饺子般粘在一起。我更是像鸡妈妈一样顺势把花年搂在了怀里,然后额头闪电般的淌下两滴汗。那一刻,我和花年像拍电视剧一样沉醉了角色的世界里。接下来了的车程中,我们没有动亦没无言语,静静的直到车倏然停止。导演一声令下演出结束了,我们才迅速的从故事中抽离出自己,一前一后下了车。双双云淡风清的面孔看不到一丝的尴尬,反而让人开始尴尬。
      医生撕掉花年额前的创可贴,微微点头,“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自然轻松了些。站在医院的门口,我突然有种分道扬镳后会有期的念头。花年扯了我一下衣角,眼睛朝下递给了我一张信用卡,没说什麽,就打车离开了。黑色的背影中她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倾洒着秀丽。我站在原地微微的看着她,心似湖泊静似月。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看着一旁的插卡电话,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响了几声后,依然没人接。我无聊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过了会儿又拨打了一遍。很快,有人接了。我习惯性的喊了声妈,却得到了最无情的回答,“妈死了。”紧接着咣的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了无尽的嘀嗒嘀嗒……我手一松,啪的一声话筒悬挂在了空中。顷刻我头皮发麻,双腿颤抖,牙齿上下嘣嘣作响。眼泪唰的一声直流而下,却冲刷不走一种叫亲情的东西。我没有了思维,没有了知觉,像是深海的鱼脖胫遭到了鱼钩的威胁。穿过马路我癫狂的跑了起来,迎着月色第一次偷窥到了内心的无助。带着一身的崩溃,我连夜搭上了回家的列车。站在列车的一角,心里淌着血大脑留着空白。待我冲入家门,背对妈的遗照。结结实实的给了文馨一巴掌,接着嚎开了嗓子,“凭什麽?凭什麽不告诉我?你们还想瞒我多久……”
      我怎麽也站不起来了,狠狠得跪在了那里。深夜以至,屋内黑色忧郁。文馨拉开窗帘的一角,月光晒在她的脸上显得那麽苍凉,掠过丝丝的寒意,我嗅到了一抹沧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再。悄然的,黎明冲破了夜的防线,迎着朝阳的第一缕曙光,文馨拉起了跪着的我。拖着麻木的脚踝我刚坐到沙发上,文馨啪的一声重重得跪在了我的面前哇的一声哭了,一夜的沉默崩塌了。我呆滞的目光穿过紧闭的纱窗,枯竭的灵魂映射在了荒凉的清晨。静静的,太阳吐出了花蕊照射了大地。我拖着文馨踏在灰色的路面跪在了妈的墓前。一切的一切终于光天化日了,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真相的水落石出。灼伤了心灵,却不留痕迹。那种痛分解不了,那种哀稀释不掉。
      好吧。一夜之间我又成了孤儿,赤裸裸的赤贫贫的。所有的所有又重合在了原点。靠在碑前的大树,第一次我点起了一支烟。虚无的烟丝绕过青葱的手指游向了四月的落霞。远远的,我望到一座座暖暖的山丘像音符蜿蜒起伏。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低沉的叹息声,勾出了尘封往事。那罐密封的记忆还是泄漏出了危机。
      我搭上时光机,回到了那年秋天。
      我回了头回,踏进了那段往昔。
      已经记不清那时是否拥有记忆,只是我现在还能清晰记起。尤记得那是在上午,雨后的稻田潮湿冷寂,我头枕零星的麦穗观测着乌云的变幻。土壤很凉,麦穗很硬。枕在我背下梗梗生疼。我没有哭,也许是忘了。最后我哭了,也许是饿了。恰好一双柔软的大手拭去了我汹涌的的泪。枕着那宽厚的手臂我依稀嗅到了怀里的气息似前生残留的甜蜜。脱下浸湿的布衣,我钻进被褥,冲着忙碌的身影兴奋得喊了声,“妈妈!”她侧身一惊震掉了手中盛满水的脸盆,而后走过来摸着我的头笑着应了声。那年我未满三岁,刚会跑,整日围着她打转。她爱笑,和我一样。因此我固执的认为,旦凡虔诚的仰视一个人都会得到同样的赞许。可,我错了。落叶的晌午,一个男人扛着行囊头闯入了我的生活。三日之后,我们随他踏进了另一户人家——他的父母家。起初,他对我很温顺,时不时地还会搂我在怀中让我叫他爸爸,并指着两位白发老人说是我的爷爷奶奶。直至有天,他关起房门狠狠地揍了妈妈,我把耳朵贴进门缝,“你这不会下蛋的骚包。”他冲出房门随即给了我一脚。
      他这一走又是好些日子,直至文馨的出世他才难得的露面。看着他雀跃的样子,一家子都松了口气。随后的日子,接而又玩起了消失。抱着襁褓中文馨,一种神圣的责任落在了我的肩头。又逢一年秋,七岁那年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把我们一并调入了城市。离开村庄的那天,我对着亲手采栽的小白杨默默许愿——报答他们。挥手告别了爷爷奶奶,看着外面的世界,莫名的欢喜袭来。就像重新走了一遭轮回路一样。心想,我不再是孤儿了。我可以重新做人了。我要做个好人。
      来到城里的第一个星期日,我就去离家不远的那所小学报道了。也是那天,爸这个字眼就此封住了我得喉。苍天给的我本不多,如今又剥夺了最后的信仰。我咽了咽眼泪,拿着烟蒂,看了眼文馨——我最后活着的理由。走吧,文馨接过我手中的烟蒂,顺手扔进了垃圾箱。整整两天,我犹如行尸走肉呆坐在沙发上头痛到了极致。文馨递给我一杯纯净水,冰冷的言语把我推向了地狱,“哥,我不是妈亲生的。”握着杯子的左手轻微的慌抖。我诧异的看着冰雪般冷静的面孔,悠悠的揭开了自己的伤疤,“是我,我才不是亲身的,”顺着鼻梁豆大的泪滴划过了下来,那是我第一次在文馨面前哭。我把眼扭向别处再次强调,“不是你,是我。”文馨像抽了筋似的瘫坐在地上甩着头发尖叫了起来。来不及喘息,紧接着我知道了妈的死因和一个铁证如山的秘密。那一刻,我捂着撕裂的胸口看得见脱落的血迹。翻开绿色的病历本,“急性再生性贫血症”几个红字赫然屹立。由于情况紧急病情恶化,骨髓移植是唯一的救助方法。起初,病情一直被隐瞒,直到晕倒在家里,噩耗才被揭晓。妈一惯柔和的摸着文馨的头,一句句的没事儿就像自己患了场感冒不必大惊小怪。如我所料,妈让文馨发誓要对我隐瞒病情。听到这里,头脑嗡的作响恍惚意识到我像丢弃划价单一样抛弃了病危的至亲。握紧咬着双唇,享受着吞噬血液的快乐。后来的日子,文馨数次跑到医院再三要求捐献骨髓,怪异的主治大夫偏执的不允许。亦无冠冕堂皇的陈词来反驳,不允许就是真理一个。看着母亲凋谢的身体,她偷偷去做了配型,在去医院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同年级男生何雨。交谈过后才知道何雨也要前往中医院,索性一道而行。直至走到医院碰到主治大夫,文馨才知道宋大夫正是何雨的妈妈。很快,话就说开了。化验结果出来了,两个毫无关联的配型结果,活生生的证实了其为非亲骨肉的悲剧。仅存的一瞬光,流浪开来。天塌了,文馨是这样说的。几乎同时,王叔得知了妈的病情。他盘掉了经营多年的小店,在经济上给了文馨莫大的支持。
      我不听,不说,不咀嚼。坐在饭桌前,语未开,泪先噙。望着墙壁上倒挂的福字,我像是披着红色的冰雨踏入了万里黄沙。在前不见云朵后不见彩虹的天际双手合十为爱浇灌回忆。
      坐在妈睡过的床上,抚摸着枕巾上残留的发丝。我知道了什麽是家。家不是一个简单的立方体,是爱你的人的鼻息呼出的交集。整个房间,没有因妈的离去显得孤寂,她爱的气息仍在分泌。
      我跟文馨说,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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