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心》且月十六

1、开始

　　“好好考，注意安全…”顾洪波站在门前，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帮不上你什么忙……”
　　“知道了知道了，我要迟到了。”
　　顾希系着鞋带，一边答道“走了”。
　　不等顾洪波说完，顾希转身，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真烦。
　　顾希，父母离异，目前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她站在楼梯道里，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是草莓味的，将糖果放入口中，顿时，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
　　顾希吃着糖，双手踹进兜里，踩着轻盈的步伐，消失在了楼梯间里。
　　到处的杂物，让顾希感动一阵厌烦，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对于这个家，她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有些事还得靠自己解决。
　　今天是分班考的日子——高中，一个新的开始。
　　推开大门，跑出院子，生锈的铁门显得很有年代感。
　　马路上车水马龙。
　　顾希抬头看了看天空。
　　清晨的阳光还不是那么的刺眼，即使是夏季，也令人倍感舒适。
　　或许是太久没下楼的原因，她竟觉得有些吵闹。
　　卖煎饼的小贩已经过去了，门口的商店也只有老徒家的开了。
　　“看来今天又要饿肚子了啊”。
　　顾希一边想着，摸着肚子，一边朝前走去。
　　“嗨，早啊，你又迟到了”。
　　顺着声音望去，一位梳着高马尾，背着黄皮包，戴着眼镜的女孩出现在了路口处。
　　是李婉笙。
　　“哈喽哈喽”。
　　顾希尴尬地挠了挠头，赶紧跑向路口。
　　看看手表，本来约好的六点四十五，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说来，这表还是何梦洁当初去瑞士给她带的。
　　整体色调是彩色的，像是用彩铅画的一般。
　　顾希觉得很幼稚，所以就一直没戴放在表盒里。
　　可是一想起何梦洁的那句“妈妈给你买的手表你怎么不带啊”顾希也不好意思。
　　毕竟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在外拼搏，还是挺不容易的。
　　尽管她也没有照顾自己几年，可这点她还是懂的。
　　“真是抱歉啊，咱们快走吧，我早饭还没吃呢”
　　说着，顾希便拉起李婉笙超车站跑去。
　　“诶你……”。
　　丝毫不给李婉笙说话的时间。
　　按平时她这个“老妈子”的性格，肯定又要叽里呱啦的说一堆。
　　上车时，顾希把嘴中剩下的糖咬碎，扔掉糖棒，表情有些慌张地说道：
　　“你前几天注意到我们初中班级群了吗，他加进来了……”
　　顾希倒抽一口气，“你…说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她用指甲挠着脸颊，手指顺势下滑。
　　“能有什么”李婉笙轻轻抚摸着顾希的后背。
　　“还有老师和家长呢，他不敢乱来的，你就放心吧，况且还有我呢”。
　　“嗯，希望吧”顾希心里想着，脸上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他”是顾希当初招惹的祸事。
　　记忆的梗上，谁不有两三朵娉婷，披着情绪的花，枯萎只是时间问题。
　　以前，顾希和李婉笙并不熟并不熟。
　　或许是缘分，她们上了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
　　从那一声“好巧”开始，两人的关系也渐渐亲密了起来，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上了车，顾希坐在车窗边，她最喜欢看的就是日出了。
　　顾希闭上眼睛，头依靠在窗户上。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透过稀稀拉拉的树梢,撒在少女身上，照着她的脸庞。
　　分不清是大自然给的馈赠让她融化了心里的积雪，刺穿了前途的雾霾，抵消了所有的疲劳。
　　是少女自己身上发出的光芒,是风吹得心动。
　　少年还是少年，她的青春年华里，永远向阳而生。
　　有时，她真想像太阳一样，每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市一中，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行路品，从后门下车”。
　　随着一声播报，顾希所有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去迎接新的征程。
　　清晨，朝阳照耀了这个世界，可它却未发现那些在黑暗中的人们不曾被照耀过。
　　到学校了，刚好七点半，还有十五分钟就要考试了。
　　顾希在第四考场，李婉笙在第七考场，在楼梯口分别时，李婉笙叫住顾希：
　　“加油哈”
　　“你也是”
　　愿我们一同行至天光。
　　就这样，两位少女分别迈向了自己的考场，一个决定她们高中三年处境的地方。
　　顾希因为吃早饭，所以耽搁了几分钟才进的学校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四考场。
　　中间还被一个顶着个地中海戴着个生了锈的眼镜框的老师骂了一顿：
　　“都说了在左边在左边，耳朵不好使吗？”
　　……
　　“什么啊，真把别人都当傻子看了啊”
　　顾希小声嘀咕了一句，缕了缕头发，不紧不慢的朝他指的那边走去了。
　　第四考场在走廊的最里边，顾希心里不禁感到惊奇。
　　以前在初中，每一层楼的教室都是排列整齐的，可这一中却左一间右一间的。
　　怪不得都说一中条件不好，从这一点上看，顾希在心里已经默默减掉了一分。
　　她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后面的女生一直在说个没完：
　　“你数学怎么样，待会给我报一下可以吗？”
　　“我数学不行，当初我才考八十多”
　　（真烦，都高中了还作弊）
　　顾希感到一阵不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从小父母就告诫她：不要多管闲事，她一直记着。
　　今天早上她和顾洪波吵了一架，只为了“进快班”这个问题。
　　其实，顾希的成绩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顾洪波一直认为这个他这个孙女“脑子不太好使”，考上高中完全是凭运气的。
　　这时，后背传来一阵微痛，顾希扭过头，本来心情就不好，再加上刚刚碰到的那个令人作呕的老师，这使得顾希更加烦躁了。
　　她本来想转头骂一句“神经病吧你”“找抽吗？”
　　可当她看到挂着满脸微笑的女孩时，想了想，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过身：
　　“嗯？你有事吗？”
　　“嗯…同学，你数学怎么样”
　　顾希本来不想回答的，可偌大的教室里却只有她显得格格不入。
　　为了搞好“人际关系”，她想了想：暑假补了那么久的课，老子现在肯定没问题。
　　于是顾希勉强撑起一个微笑说：
　　“没有问题！”
　　自信即巅峰！
　　“好！一会儿靠你了，互帮互助啊”铃声响了，大家回到座位上，开始考试。
　　要不是她，顾希感觉自己已经和这个世界隔绝了。
　　从进入考场开始，她仿佛觉得自己就跟进入了“菜市场”一样，周边的人叽叽喳喳乱成一团，丝毫没有半点紧张。
　　不用顾洪波提醒，顾希也知道，自己如果未来三年要和这群人待一起的话，那她的“厦大”也就无望了。
　　与此同时，在楼上的第七考场里——
　　“伊姐，求求你了嘛，就一题，就一题”。
　　韩祁弓着背，头趴在桌上，等监考老师走后的空隙，低头向旁边的白伊轻声道。
　　他和白伊从小便认识，两人的母亲是闺蜜。
　　纵而，白伊也有了点男孩子的性子。
　　坐在窗口的少女梳着一头高马尾，戴着一副金色的圆框眼镜，那双眸子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
　　“你自己不会啊，让你天天打游戏”白伊说着，扭头看了看身后，迅速地转了回来。
　　“我真的…”韩祁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身边传来阵阵寒气…
　　“真的什么？需要我帮你问吗”。
　　韩祁抬头一看，四目相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一位手拿茶杯，身穿黑色风衣，头顶呈“地中海”样的老师走过来，抓起卷子一看：
　　“韩祁是吧，都高中生了还作弊？去讲台上写！”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韩祁灰溜溜地走了过去。
　　“噗”白伊在心里笑出了声。
　　一个上午，白伊都感到一股强烈的目光在盯着她。
　　随着老师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教室里的人瞬间一拥而出。
　　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呦，这是谁啊，讲台舒服吗”
　　白伊左手拿起挂在桌子上的书包，右手插进裤兜，走过去，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目光瞟向正在翻找东西的韩祁。
　　“你还说！”
　　韩祁抬起头，朝白伊翻了个白眼。
　　那一排新挑的额发，已经有了些许的凌乱。
　　“都怪你，刚刚不跟我说，也不提醒我，害得我都被那老师罚站了”
　　“谁让你不会的，活该，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懂不懂？”
　　韩祁正要说什么，忽然注意到窗外的天气。
　　“你带伞了吗”韩祁转身问向白伊。
　　“没有啊，怎么了”
　　“看看外面吧，我的大小姐”
　　白伊回头看了看，不错，下雨了，她没带伞。
　　“走吧，小爷勉强送你一程”
　　白伊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背上书包看向窗外，像是在期待什么。
　　“走吧”。
　　——校门口
　　“怎么还不出来啊”。
　　顾希打着一把黄色的太阳伞，上面印着猫和狗的图案。
　　是顾洪波放在她的书包里的。
　　当初，何梦洁当初花三百块钱给她买的遮阳伞。
　　要不是看到它里面的那层黑布，顾希才相信的，这把伞常常被她用来“遮雨”。
　　顾希在门口来回的走荡着，想等李婉笙一起走。
　　本来她是不喜欢下雨天的，考试一结束，她就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可又觉得自己先走不合适。
　　顾希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李婉笙的人影，索性直接到教室里去了。
　　——另一边。
　　（没来吗？）
　　校门外，只有肆虐袭击着大地的风雨。
　　行人中，白伊努力地寻找着，却未曾发现熟悉的身影。
　　她知道，今天要下雨。
　　大清早，宁浅寂便告诉她：
　　“小宝，今天要下雨，记得带伞”。
　　以及。
　　“中午我和你爸爸在外面陪个客户，你自己去楼下吃点吧，钱我等会打给你。”
　　白伊其实明白，这些不过都是建立在成绩之上的，但她心里还是有一种对母爱的渴望。
　　——
　　“真的不来了啊……”
　　白伊看着天空，静静地发着呆，眼眶有些湿润。
　　一瞬间，仿佛又看到了几年前那个扎着双马尾辫的小女孩。
　　“艾玛，我的大小姐你跑这么快赶什么，急着投胎啊”。
　　一记耳光袭来。
　　“干什么！别动不动就打人，女孩子，要淑女一点”。
　　韩祁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诶？好像白伊就轻轻碰了一下。
　　“你的伞呢？不是说你带了吗？”白伊瞟了一眼韩祁。
　　“你急什么急啊，我妈早上明明给我放在桌子上了”。
　　韩祁蹲在地上，来回翻找着。
　　白伊趁机擦干了眼泪。
　　“你说说你，早上催我催的那急，我随便一装就走了，肯定落在桌子上了……”
　　韩祁小声抱怨着。
　　“我妈早上跟我说她中午要出去打麻将不回来了，现在打电话肯定打不通，你说怎么办”。
　　韩祁望向白伊，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那是你太慢了好吧，鬼知道今天要下雨啊”
　　……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爸妈现在还在上班，来不了…”
　　这时，白伊的目光转向了楼梯间。
　　楼上下来了两位少年。
　　顾希本来想上去看看李婉笙怎么那么墨迹的，结果到了教室却不见人影，打开手机一看，只见一条短信：
　　“小希希救救我啊！孩子要没了啊，我在四楼厕所这儿，没带纸，你快点来！”
　　简直无语。
　　顾希只能一步步地扶着李婉笙下楼。
　　“哎呦喂，折磨死我了，早上就不该吃苹果的”。
　　李婉笙眉头紧皱着，一边走一边捂着肚子，此时想起来，还有点隐隐作痛。
　　“活该，谁让你大早上就吃凉的，小心台阶”。
　　顾希一直低着头，时刻注意着台阶。
　　此时李婉笙半个身子都在空中蜷缩着走动，她只能边走边提醒着她。
　　“话说今天雨…”走到最后一级时，顾希抬起头，眼神不自主地飘向了一位少女。
　　屋檐下，一位高挑儿个的姑娘仰望着天空，滴滴答答的雨声席卷着她的耳畔。
　　转身，便对上了一双明亮而透彻的双眼。
　　“豁，好可爱啊”。
　　顾希心想着。
　　“这双眼睛…好像啊”。
　　顾希和白伊对视了三四秒后，便转移了视野，从黑色皮包里拿出了伞就要打开。
　　李婉笙只能靠着墙壁微微站立着。
　　一拉起来，真是要命。
　　这时，一旁的韩祁听到声音抬起了头，看到了顾希手中的伞，赶紧撇下书包跑过去说：
　　“哎同学同学，你的伞可以借给我。吗，我没有带”。
　　顾希回过头，愣了愣。
　　“我只有一把”。
　　“你朋友不是还有一把嘛”。
　　在一旁的李婉笙靠着墙，刚拿出伞，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目光正在盯着她的伞。
　　“好家伙，为了回家真是不择手段”。
　　白伊在心里默默称赞着韩祁的勇气。
　　天知道韩祁现在已经饿疯了，此时只想干饭。
　　昨晚睡觉之前，他打了一局排位，心想：
　　“我赢一局就睡”。
　　结果照应了一句话：
　　打排位一时输，一直打排位一直输。
　　这一折腾便到了凌晨一点。
　　韩祁自然是要赖床的，更别提吃早餐了，根本没时间。
　　顾希看了看雨势，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又看了看这俩人，衣着还行，应该是真的没带。
　　顾希把伞合起来，递给韩祁。
　　“诺，拿着吧”。
　　顾希想着；
　　“都是一个学校的，应该没事吧”
　　“好的好的，谢谢同学，好人一生平安！我叫韩祁，你叫什么”
　　“顾希”。
　　“！”
　　白伊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颤，差点摔倒失去平衡。
　　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确认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行，记下了”。
　　韩祁说着，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大躬。
　　白伊一直注视着顾希。
　　“是你吗？”
　　韩祁捡起地上的书包，站起身来一看。
　　“好家伙，还不着急走呢”。
　　一旁，白伊静静注视着顾希。
　　正在扶着李婉笙的顾希忽然感到一阵不爽，心想：
　　“这人是变态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啊”。
　　韩祁打开伞，走到白伊身边说
　　道：
　　“我的亲，您可快走吧，我要饿死了”。
　　“……”。
　　白伊真想说一句：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请你走开”。
　　“哗—哗—哗”
　　滴滴答答的雨声，把白伊拉回了现实。
　　韩祁抓起白伊，对着顾希说了声“再见，我们先走了”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好了，我差不多好了”。
　　李婉笙轻轻推开顾希说:
　　“你还真借，万一他们不还怎么办”。
　　“不还刚好，这样我就有理由换新伞了”。
　　“你牛”。
　　李婉笙打开伞，挽着顾希走出了校门。
　　“话说你注意到刚刚那个女孩子了吗”。
　　顾希问道。
　　“注意到了，挺可爱的”。
　　“感觉她像刚刚哭过的样子，你说她是不是被那个男的欺负了？”。
　　“你在想什么啊，都二十一世纪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李婉笙说道。
　　“看她刚刚一直看我，还以为她在向我求助呢”。
　　“噗”。
　　李婉笙被面前这个好基友逗笑了。
　　“得了吧你，怎么可能”。
　　“快看快看，十路来了！”
　　一辆标志着“10路”的汽车从两位少女身边行过。
　　“什么？！”。
　　顾希夺过李婉笙手里的伞收了起来，一手拉着她，一手握着伞，向前百米冲刺。
　　“快点啊铁子，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一个夏日的午后，五堰北街17号的十路车上，充满着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