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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天 ...

  •   来自某篇日记的第四页:

      喜欢和一个人呆在一起,一起沐浴着晨光吃早饭,一起工作,一起喝茶,一起听音乐,一起共进晚餐。

      这算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发自内心地喜欢!

      ——————

      一个胖嘟嘟的眼镜男孩扯了扯陆川的衣角,陆川放下怀里的一叠书,看向他。

      虽然康复了,但是身体还是有点虚弱,这可能是年纪一年年大上去的缘故吧。郑汉文也没有强制他今天复工,是他自己要求上班的。白吃白住就够不好意思的,要是还不工作,真的没脸继续呆在这里了。

      “你好,请问书架上的恐怖小说怎么没有了?”

      “恐怖小说?应该是卖完了。”陆川指了指自己面前刚整理好的书架,“要不买本言情小说看看?”

      “我是男孩子,我才不看言情小说,我要看恐怖小说!”

      “这……”陆川一阵汗颜,“我得去问问老板。”说完往柜台的方向走去,郑汉文正坐在柜台里看杂志。

      “怎么了?”

      “有客人问,什么时候才能有恐怖小说?”

      “恐怖小说?上次进货的时候好像就没进恐怖小说,毕竟言情比较热销。”郑汉文放下手里的杂志,“我打个电话给进货商,让他们等会儿送些来,大概中午的时候就能到。”

      陆川把郑汉文的话转述给了眼镜男孩。

      “中午啊,那上午的英语课没有小说看了。”眼镜男孩一脸沮丧。

      “上课就好好听老师讲课啦,不要偷看小说。”

      “那个英语老师讲课一点也不专业,别人都说她是寒假做兼职的大学生。”

      “ 这也不是你不认真上课的理由吧。”

      眼睛男孩没有反驳,撅了撅嘴,转身离开了。

      郑汉文给进货商打了电话,一个小时后,一辆小货车便来到了店门口,送来了两纸箱的书。现在还没到中午高峰期,店内客人几乎没有。两人把箱子搬到楼上仓库之后就坐在柜台里休息。

      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将整个柜台烘烤得暖洋洋,就连柜台上那株绿萝也越发透绿。就在这温暖的书店里,电热水壶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仿佛沸腾的不是壶里的水,而是屋子里的空气。

      “感觉……好无聊啊。”郑汉文漫无目的地翻阅着杂志,“但又不想干活。”

      “汉文哥,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陆川手撑着下巴,看着郑汉文,“为什么书店里不放音乐?四周不是装着挂墙式音箱吗?”

      “还不是因为表哥的歌单里都是些老情歌,我又懒得再弄个歌单,就一直没放,之前他看店的时候,都会放歌的。”

      “老歌?我倒是挺喜欢老歌的。”

      “你想听吗?反正现在也无聊。”郑汉文说着打开了音乐,开始播放歌单里的歌曲。

      伴奏的音乐敲击着寂静的空气,在书架之间荡漾开温柔的波纹。这是赵咏华演唱的《最浪漫的事》。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你说你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节奏舒缓的歌词萦绕在陆川的耳畔,他情不自禁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怎么了?”郑汉文看向他,眼神里透露出好奇。

      “就是觉得,老歌里的爱情总是又温暖又情深,让人听上去觉得很舒服。”陆川说道,“不像现实里的感情,不是太脆弱就是太淡薄。”

      “这么深有感悟?看来谈过不少。”郑汉文打趣他。

      “我这个人对恋爱没什么欲望,哪怕看到好看的女生也不会心动,只是大学里的朋友每次一失恋就来找我诉苦,听的故事多了罢了。你呢?肯定谈过不少吧。”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汉文哥你看上去就是女生喜欢的类型啊,气质成熟、长相年轻,个子高、脸清秀,不像我,长得简直比电视剧里的路人还路人,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你这么看你自己的?”

      水刚好烧开了,郑汉文起身倒水,“我倒是觉得你这个人不错,看上去有点唯唯诺诺但是很有决心和勇气,没有什么才华、能力,但是做事倒挺细心。”

      陆川被这么一夸,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没来之前,书店的地总是脏兮兮的,你一来,我都觉得这地能照镜子了。”

      “没这么夸张吧……”

      聊着聊着就到了中午,和之前一样,陆川看守柜台,郑汉文去楼上做饭。

      今天天气很好,来书店里买书的学生不少。早晨那个想要买恐怖小说的眼镜男孩如约而至,也称心如意地买到了他想买的恐怖小说。有时不是很忙,陆川会和这群学生聊会儿天,看到他们一副副委屈的表情,陆川总忍不住被逗笑。

      “你班里的同学也上补习班吗?”

      “大家都上补习班,所以我妈妈也让我上。”

      “每天都能够学习应该很快乐吧。”

      “不快乐,好想出去玩啊。”

      陆川看着现在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对比自己过去的经历,觉得他们是多么的幸福。

      中午高峰期过后,书店再次重归寂静,陆川关上书店的门,上楼吃饭。陆川每次推开厨房的门,看见郑汉文盛好饭、摆好筷子,坐在桌子前边刷手机边等待他的样子,心中就会油然而生起一种家的感觉——工作完回到家中,家人烧好了一桌的饭菜等待着一同享用,一起坐在桌前,说说笑笑,温馨祥和。

      “天天吃汉文哥的手艺,会把嘴养刁的。”陆川坐下,拿起碗筷。

      “这算什么?夸奖的话?”郑汉文得意一笑,“我表哥和嫂子可不会做饭,等他们回来了你们三个估计只能天天吃外卖了。”

      郑汉文的这句话像是一个警钟,在陆川心头惊起一道波纹,随即悄无声息地隐去。这提醒了他,郑汉文终有一天会离开这里,这段恬淡的生活终有一天会消失。他有点难过,却也无可奈何。

      陆川低下头,继续吃饭,郑汉文也没有察觉陆川眼底的那丝悲伤。

      下午闲来无事,两人坐在柜台里晒太阳,打开电脑放放音乐。

      透着陈旧气息的老歌在耳畔萦绕,将时光拉到了十几二十年前,生活的现实感逐渐淡退。手里一把瓜子,桌上一杯清茶,身上阳光暖暖,和身旁的人拉扯几句没有头绪的话。这样的生活好像没有什么意义,然而陆川发自内心地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一直延续下去,直到生命的终老。

      过于温暖的阳光勾起了郑汉文的睡意,他打了个哈欠,身体向后仰去,斜靠着椅子眯起了眼,逐渐睡去。

      陆川看了眼手表,现在才下午两点,店里既没有什么客人也没有什么要干的活,自己没有手机,也没法打游戏消遣,最后只好趴在柜台上小憩片刻。郑汉文睡了,那他就不能睡熟,万一店里来了客人还需要他来照看。

      他是这么想的,也刻意保持着清醒。但是人一闭眼,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住了,陆川心里想着别睡,但是也没能扛住暖阳与音乐的双重助眠,再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十几分钟过后,便沉沉地入了梦。

      说来也奇怪,人越是困的时候越是会梦到一些不想回忆的过往。

      陆川这一闭眼,再次睁眼,便回到了除夕夜当晚。那一晚,让他做了离家出走的决定。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这是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节日。随着落日西沉,夜幕降下,万家灯火点亮了一座城市,今晚,每家每户都是热热闹闹、欢声笑语,饭桌之上是溢出的欢乐,玻璃窗前是幸福的投影。

      然而,有一户人家的氛围格外与众不同……

      昏暗的灯光下,掉漆的方桌前,陆川与姐姐两个人相对而坐,桌子上摆着一碟皮蛋拌豆腐和一盘炒青菜,还有一碗白菜肉丝汤,白菜多肉丝少。清汤寡水,索然无味,全然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

      “姐,今天是大年夜。”陆川以为姐姐忘记了。

      “这日子一天天不都一样?爸也不回来,烧太多吃不掉的。”姐姐说得轻描淡写。

      陆川透过她的眼睛,可以看到那被岁月的尘土蒙蔽的热情。生活不应该是这样,也不必是这样,明明煎熬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姐……”陆川顿了顿,继续道,“虽然过年菜价确实贵了点,但是,偶尔也是可以稍微放宽一点,不必每天都这么拘谨。”

      “我们这种家庭哪有节日,你还没工作,等你赚钱了就知道过日子的难了。”

      “爸去哪里了?怎么不回来吃饭?”

      “他肯定又去找他那帮老朋友喝酒打牌了,今晚估计得玩个通宵。”

      “你怎么不说说他?天天打牌天天输,家里都存不住钱。”

      “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怎么说地动他?”

      两人继续低头吃饭,陆川觉得心理窝火,眼前的一切都让他窝火。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爸回来了?”姐姐起身开门。

      陆川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一想到那个赌鬼,他连瞟都不愿意瞟一眼门口。但是,一个粗糙的大嗓门强行将他的目光移向门口处,只见门外站着两个土里土气的中年壮汉,看他们的身形,定是干苦力活的。

      “你们是?”姐姐客气地问道。

      “大块头老陆在家吗?”他们问,语气里满是嚣张跋扈。

      大块头老陆是指陆川的父亲,因为父亲脸方肩宽,所以认识他的朋友都这么叫他。

      “几位是爸的朋友?”陆兰警惕地看向他们,“爸今天出去打牌去了,不在家。”

      “不在家,那咋整?欠我们三千块钱都两个月了还没还,俗话说的好,欠人的帐不隔年的啊。”两人拔高了嗓门,恨不得整栋楼的邻里街坊都听见。

      “这个……爸没跟我们提起他欠别人钱。”陆兰的声音与他们相比如同自言自语。

      “这咋还不认账?我这里有老陆的欠条。”说完,他们掏出一张褶皱的纸条递到陆兰的面前。

      陆川见这事一时半会可能说不清楚,放下筷子走到陆兰的身边,“这是爸签的欠条?”

      陆兰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今天拿不到钱我们是不会走的。谁过年不要给老人小孩买点东西,我们挣的也都是血汗钱。”两人往门框上一靠,一副打持久战的姿态。

      “要不给爸打个电话?”陆川凑近陆兰的耳朵低声说道。

      “行。”

      陆兰拨通号码,电话那头传来父亲酒醉的话语声,跟他说了半天,他才明白过来是什么事情。

      “爸,有这事儿吗?你真欠人家三千块钱?”陆兰问。

      “出门在外总有手头紧的时候,你和川给爸垫一垫,爸这边还忙着打牌呢,先挂了。”

      陆川和陆兰相对而视,什么手头紧都是骗人的,他就是没钱还想打牌,向别人借钱结果输光了。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些年,做子女的难道不知道?

      “打完了吗?我没骗你们吧。”门口的两人催促道,“我们也都急着回家吃年夜饭,三千块钱也不是几万,还了我们,各自安心过年。”

      “川,你在学校那边不是做了一段时间家教吗?应该存了不少吧,能不能先借用一下?姐这个月又是修热水器又是交水电费,手上已经没有钱了。”陆兰一脸无奈地看向陆川。

      “姐,那是我辛辛苦苦攒的钱,凭什么要给那个死老头还债?”陆川憋了一晚上的心火在此刻爆发。

      “我们都是一家人,他不管怎样都是咱爸。”陆兰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你说说,为了这个家牺牲最大的是谁?还不是我吗?姐就是想向你借用一下,等姐过年后上班发了工资一定还给你。”

      陆川可以对那废物的父亲狠心,但对于照顾自己长大、供自己读书的姐姐狠不下一点心,最终还是披了件单薄的外套,连夜出门去提款机里取了三千,替父亲还了这笔债务。

      大年夜过后,父亲整天在外赌博,全然不提这事,姐姐照旧每天精打细算地过着日子。大年初五的零点,家家迎财神,炮响连天。就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下,陆川拖着行李离开了老家,漫无目的地辗转了两天,最后来到了这里。

      “陆川?”

      熟悉的声音在陆川耳边响起,他睁开眼睛,朦胧的视野逐渐聚焦,郑汉文的面容在他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睡着了。”陆川道歉。

      “没事,我也一不下心睡着了,反正下午也没人。”郑汉文说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已经四点过了,收拾一下书架,那群上补习班的学生该下课了。”

      “说起来,店里大部分的生意来源都是靠那群学生吧。”

      “但是这群学生也就寒暑假和周末来这里,如果真要靠他们可能连房租也付不起,大款的收入是靠表哥卖教材和辅导书给本地中小学老师,总之赚的还不错。”

      书店的生活每天都如出一辙,时而忙碌时而空闲,起起伏伏之间却也是遵循着永恒不变的规律。

      可能生活就是这样的,亘古不变之下是瞬息万变,我们既无法改变,也无法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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