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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天 ...

  •   来自某篇日记的最后一页:

      有些东西,你以为自己已经拥有,并将它纳入自己人生的一部分,歪着脑袋一脸痴笑地遐想未来的美好,可你不知,它终有一天会悄然离去。

      当初所有的美好与快乐,最后都成为了能够淹没你的痛苦,忘不了也得不到,只能凭借时间将其一点一点地蚕食。

      从此以后,它只是你记忆里尘封的死角,永远不会再去触碰。

      ——————

      今天是大年初六,年假的最后一天,广场上依旧人影憧憧,完全没有半点节日味消散的痕迹。陆川穿着深蓝色羽绒服、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像一只迷路的小狗,兜兜转转了一圈后,停在了一家看上去很是破旧的旅馆前。

      这家旅馆的门面很是窄小,有多窄小?大概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若是带着行李箱,则必须侧着身,让出一半位置给行李箱。

      陆川侧身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是一段楼梯,楼梯四周的墙漆是黑色的,显得空间更加窄小、封闭,上了楼之后,便能看见旅馆的柜台。

      这家旅馆不仅从外面看上去破旧,里面也很破旧,像是经营了二十年却从未装修翻新过一般,老式的地砖、脱皮的墙面、光线暗淡的灯泡,都在刺激着他的眼球,让他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强烈的抗拒感。

      但他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走向了柜台。

      “你好。”陆川道。

      柜台里坐着的是一位织着毛衣的阿婆,她微微地侧过头,瞥了一眼柜台外的陆川,手上的活依旧不快不慢地进行着。

      “开房?”她问。

      “嗯。”陆川点了点头。

      “一个人 ?”

      “一个人。”

      “六十块钱。”阿婆指了指旁边的付款码。

      陆川伸手进口袋,掏了半天,摸出一张褶皱的红票子,给了她。

      阿婆接过钱,在柜台里翻找零钱,但翻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你手机付吧,我这里没有零钱。”

      青年犹豫了一会儿,坦然道:“手机在路上被偷了……”

      阿婆翻了翻眼睑,上下打量陆川,问:“你是外地来的呀?”

      “嗯……”

      “那我等会儿去找隔壁老板换了零钱再给你吧。”阿婆把钱收入抽屉里,顺便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破旧的钥匙睇到青年面前,“自己去找房间吧。”

      陆川接过钥匙,上面贴着一块泛黄的胶布,胶布上写着房间号312。

      “还有这个也送你了。”

      阿婆递给他一张红纸条,陆川接过来一看,是洗头房的打折券。

      “这个楼梯上去,三楼就是洗头房,你这个头发得剪一剪了。”

      陆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实有点长了。他按着钥匙上的编号,沿着昏暗的走廊寻找着自己的房间,最后停在了走廊的尽头。打开门,不出他所料,房间的配置也格外陈旧。象牙色的窗帘,斑驳的地板,老式的木板床,以及看上去并不肮脏却给人肮脏感觉的卫生间。

      陆川的目光中是满满的嫌弃,他在门口矗立了许久,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房间,拖着箱子迈步走到床边坐下。一看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一股饥饿感从腹部传来,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两张二十块的纸币。

      下火车的时候被扒手偷去了钱包和手机,仅仅剩下羽绒服的口袋里一张红票子和几张小额纸币,这是他没想到的。眼下可真是流浪他乡、无家可归,但是不管什么天大的事,饭总是要吃的,只有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找工作,没有经济来源,怎么在这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里生活下去?

      他攥着那两张二十块钱,带上房门钥匙,离开了旅馆。

      现在正是广场最热闹的时候,吃过饭的、没吃过饭的都出来了。或是跳广场舞,亦或是逛街散步。总而言之,这大街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陆川行走在广场上,看着那些飘香四溢的餐饮铺子,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但想想所剩不多的钱,只好垂着头走到卖煎饼的摊子,买了个最便宜的煎饼,就着矿泉水,算作是晚饭了。

      吃罢了潦草的晚饭,他没有在广场上逗留,直接回到了旅馆,节省体力,免得半夜饿醒。

      没有了行李箱,再次走进狭窄的店门时,莫名觉得它宽敞了不少。许嵩的《断桥残雪》从三楼的理发店里传来,回荡在楼梯间。

      “断桥是否下过雪,我望着湖面……”

      歌声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与平静的夜相交融,然而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陆川的面前,还未待他看清是谁,半个身子直接被撞了出去,还好有一只手迅速拽住了他的衣服,将他从地狱门前拉回了人间。

      “你没事吧?”那人声音温柔。

      “没……没事。”陆川惊魂未定,借着微弱的灯光,他勉强能看清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还带着一顶黑色的针织帽,陆川心说难怪自己没有留意到前面有人,这简直和黑色的墙融为了一体。

      “幸好,要是真从这里摔下去,可真要命了。”那人等陆川站定,才松开了抓着他衣服的手,“楼梯的灯坏了,走的时候小心一点。”

      那人说完,绕过陆川,下楼离开了。陆川回过头看着身后的楼梯,心有余悸,也怪自己觉得楼梯窄便没有往右靠。

      就在刚刚擦肩而过的时候,陆川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洗发水味,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柜台阿婆给的五元,摸了摸自己两个多月没剪的头发,考虑到明天应聘工作不能顶着这发型去,还是忍痛去剪个头吧。

      陆川向柜台的阿婆要了开房的找零,然后往三楼去了。

      三楼的理发店虽然开得隐蔽,但是一进门发现客人还不少,一问才知道,原来整个广场这里价格最便宜,洗剪吹只要十五元,用掉五元的抵用券,理个发才十元。这算是陆川糟糕的生活里难得的一次幸运吧。

      回到旅馆后,简单地冲了个澡,陆川便躺倒在了被窝里,坐了五个小时的火车来到这里,一路上转车、步行,凭着年轻气盛不觉得累,但现在一碰到被子困意与疲惫便立马涌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关灯,上眼睑变已经降下,昏昏成成坠入了梦乡。

      一片黑暗之后,眼前浮现走马灯一般的画面。

      母亲年轻早逝,父亲打牌喝酒,姐姐陆兰初中辍学打工,给家里赚取生活费。童年的艰苦造就了陆川的隐忍,如今,好不容易毕业了,陆川满心欢喜地回到老家,准备靠自己大学时期打零时工的存款创业,却被亲友们指责说是“不务正业”,所有人都希望他找个稳定的、工资高的工作,然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包括自己最敬爱的姐姐……

      人生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为什么他们总爱指手画脚?

      有时候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甚至,在夜深的时候,回想起生活中的种种,感觉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既不辛福也不自由。

      小的时候盼望着快点长大,长大了却发现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一番酒醉街头,一晚彻夜未归。就在大年初五的夜晚,陆川踏着半夜的薄雾,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出了家门。

      要去哪里?

      他不知道。

      未来会怎样?

      他也不知道。

      只是想要逃离这样一个束缚他人生的世界,所以走的果断且干脆。

      一滴泪从陆川的眼角滑下,滴落在枕畔,他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电灯,自言自语般呢喃,“灯……怎么忘记关了?”

      关了灯,翻个身,继续睡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隔壁房间传来的奇怪声音将陆川从睡梦中惊醒。可能是他睡得太早的缘故,其它房客还没有回来,现在他们都回来了,旅馆这薄薄的墙壁根本阻挡不了情侣那炽热的声音。

      陆川睁着眼睛,心里是一片风轻云淡,像他这个年纪的小伙子,正常来说多多少少都会渴望女人,但是对于陆川来说,从很早以前就对女人没有什么感觉,虽不讨厌却绝对不会心动。他怀疑是自己年少时的自卑限制了他对恋爱的想象,日后或许自然而然就会有心动的时机。

      没过多久,隔壁就消停了,陆川重新闭上眼睛安心睡觉,这一觉睡得深沉,若不是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屋外突然响起机关枪一般的鞭炮声,他也不会这么早醒来。

      他不想睁眼,睁眼看到的都是冰冷冷的现实。无奈于还要吃饭还要生活,陆川不得不起身下床,刷牙洗脸,揣着所剩不多的钱出了门。

      今天必须找到一份工作,他手里的钱已经不够再住一晚旅馆,若找不到工作,真的只能睡公园或者桥洞了。

      早晨的空气虽清爽却也寒冷至极,哪怕是无风的晴日,也自带有一股渗透入灵魂的寒冷。十字街头的霓虹灯重复地变幻着,早点店热腾腾的水气吸引着匆匆路过的行人,流浪的小狗蜷缩在垃圾桶旁瑟瑟发抖,车鸣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谁又能确定今天一定是美好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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