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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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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一钧实在觉得自己活得有点压抑过头,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带来的隔阂感是阻碍她人际关系最大的问题。但这份成熟到底是装出来的,实际上的她,脆弱而懦弱。
从小学起,孟一钧尝试着交朋友,但是她玩不好很多游戏。要知道在年纪还小游戏取胜为主要目标的孩子眼里,跑步跑不快,跳皮筋也不太好的孟一钧可是个大拖累。再加上家里妈妈管得严,不让她过多看电视,然后她连小朋友讨论的动画片剧情都插不上嘴。慢慢的,班上的同学都觉得她是一个心里眼里只装着学习的好学生,这一认知让孟一钧交友更加困难。到了初中,她还是一个人走,倒不是因为什么清高自傲,而是她观察同学想找一个与她类似性格的人交友的时候,大家都好像两两成团,不容她插足了。她也没被排挤,那时候的学生毕竟还是单纯,对一心学习的好学生有一股敬意。不过这种敬意,更多的是敬而远之罢了。
可能因为从小到大这种病态的人际关系,孟一钧对主动与她释放善意的许书念抱有极大的好感。大概表现在,许书念与她讲话的时候,她会停下手上的事情,认真听听她说什么。
这天,她听许书念说的是:“钧姐,你每天这么努力学习,还是要偶尔放松一下的吧。”
孟一钧却想说你不知道我放松后有多少人看我笑话,但是这话到底没说出口:“怎么会,我心里有数的。”
许书念还是不赞同:“你好拼哦,弦蹦得太紧也要松一松的。”
孟一钧没反驳,虽然不赞同这说法还是把这段对话记了下来。
星期五晚上上完了数学竞赛班,她略有沮丧,可能是因为特招生的考试近了,这几节课的内容她理解起来愈加吃力。下课的时候,教室里的人整理好自己的书和笔记,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孟一钧想找个人问问你有没有觉得这课真是越来越难了,但眼神逡巡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病态的人际关系,吃力的课业,她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教室,秋夜里的寒风瑟瑟,她往校门口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教学楼,下课的喧闹声显得她一个人的身影更加孤独,她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平时走的幽静小道现在只剩了凄凉。冰凉的白色路灯照映下,独有她的影子在风中晃动。孟一钧不知怎的,想起了背诵的课文里说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她吸了吸鼻子,觉得在冷风中矫情的自己真是无聊,加快了步伐离开了学校。
回了家这份矫情劲儿却愈演愈浓,她整理着今天的数学笔记。哪来的数学天才,哪怕真的有,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孟一钧对着一道例题,打了整整两页草稿,得出的却仍是错误的答案。她看着记录的标准答案,分析自己错在哪一步,不觉间她的眼睛里泛起了泪意。她不懂今天的自己怎么了,以往学习的时候应该一切杂念都随即摒除,今天却思绪烦躁,久久难以平静。她有些挫败,可能是因为向来引以为傲的数学竞赛现在却连理解都困难,可能是因为下课的时候感到的孤独。孟一钧丢下笔,闭了下眼,泪意瞬间凝结成泪珠滚落。我绷紧的弦大概是断了,她想,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害怕面对自己不足的人。可是自己的人生就是那么失败,破败的身体,孤独的个体,同样是在学习,自己拼的却是夜以继日的努力,在强者重重的清渊书院,如果不是比人家多读一年书的优势,自己还能坐稳这第一吗?她越想越难过,鼻子在一阵哭泣后也堵住了,她抽了几张纸擤鼻涕,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荒唐可笑,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觉得没朋友没人玩,就为了这么点破事居然会难过一晚上,连书都看不进去。算了,不看了。孟一钧决定好就干脆地收拾起书桌,她不喜欢一团乱的感觉。
躺在床上的时候,孟一钧想自己要交个朋友,可能劝自己松松弦的许书念是个不错人选。
松松弦的机会很快到来,这周末他们班要作为第一批的学生去实验基地进行一些通俗课程培训,事关毕业,不允许有任何人请假。
得到消息班级里的人都疯了一般,天知道他们被这可怕又可恨的紧张课程折磨成什么样了,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娱乐课程,哪怕是连着周末去,他们也乐意之至啊。
许书念自然也开心,她转过身来对她哥眉飞色舞:“太好了,钧姐这次活动你总不会也不用出席吧。”许书念问这问题并不确定,虽然说原则上不允许缺席,但是孟一钧情况实在特殊,她连体育中考都不参加了,万一这个社会实践也干脆不参加怎么办?
孟一钧心里有点小算计,她犹豫了下:“要参加的,但是我很久没参加这种大型活动了,而且好像要坐大巴去实践基地,我晕车体质,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难得小伙伴参加次活动,许书念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没事,到时候你贴个晕车贴,我们坐前头,有我照顾你怕什么。”
闻言,孟一钧没说什么,许将之先笑了。
许书念瞪了他一眼,随即便听孟一钧的声音,“可我记得你跟李梦洁不是都一直走一块的吗,你来照顾我,她怎么办?”说实话,这话说得略像争宠的话语,孟一钧其实自己感到一阵恶寒,但是她实在想把许书念拉到身边,那略略用点小心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果然,孟一钧听到面前的愣头青说:“你还担心这个干什么呀,我去跟李梦洁说一句就好了。”然后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许将之看着被她钧姐一句话驱使得团团转的傻妹,破天荒地觉得自己的同桌也有几分坏心思,他压下自己不好的揣测,隐晦地说:“念念很单纯。”
孟一钧心头一跳,只觉得自己耍点小心机还被人哥哥抓包了,她感觉全身的气血上涌,硬着头皮道:“我只想跟念念做朋友。”
许将之没否认,孟一钧跟许书念的性格其实蛮互补,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况且是许书念这个傻丫头愿者上钩,早八百年前就看上这大尾巴狼了。许将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像棒打鸳鸯的家长,他心里摇了摇头,有自己看着许书念难不成能吃亏?他正还想说什么,那边的许书念一溜风地跑回来跟许将之商量:“你能让李梦洁坐在纪喻旁边吗?”
许将之想问好好的自己怎么会引火上身:“这又不是排位置,我怎么安排?”
许书念理所当然:“你问问纪喻,能不能坐李梦洁旁边嘛。反正我们班21个男生19个女生肯定也有一男一女坐一块的。”
许将之心想这时候你怎么脑子转那么快,孟一钧听得迷迷糊糊,拉了一把站着的许书念的袖子,等人低下身子,她压低了声音:“纪喻和李梦洁……?”后头没说详细,意思却不言而喻。
孟一钧是吃惊的,她知道纪喻家里的情况,纪喻的妈妈每次期末考结束都会来她家转转,问点情况,甚至还经常拿她去和纪喻作比较。孟一钧不是很喜欢这种事情,所以每次都夸了几句,类似于纪喻这种丝毫不偏科的成绩一定会很稳定之类的客套话语。每每提及你妈妈前阵子来过我家云云,纪喻都大倒苦水,埋怨自己压力实在大,除了学习真的旁的心思一点不敢有,就这样他妈还觉得不满意,觉得他还可以再进一步。因此听见纪喻跟另一个女生名字连在一起说,孟一钧难得产生了点好奇心。
许书念觉得实在不好说,只暗恨自己得意忘形,把好友的小心思都说了出来。
许将之看出了她的尴尬,上次纪喻说孟一钧在自己妈妈处说得上话,又生恐这种事情被纪喻妈妈知道为难纪喻,斟酌下解围:“班上的同学起哄。”
见孟一钧点点头,许书念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许将之看着两人的反应,觉得自己刚才想孟一钧算计许书念的想法完全多余,分明两个都差把自己的想法写脸上了,两个人都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