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黑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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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的白天与黑夜。
=====德里克城堡，草场=====
瑞恩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并示意莉迪亚坐在他斜对面。
“……为什么告诉我？”
莉迪亚压抑着心中的紧张与恐惧，声音有些发抖地问。
“我没有朋友。”
瑞恩的微笑始终没变，这显得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然而他说的内容，又将这种性别的吸引力带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夜里与莉迪亚小姐谈话之后，我觉得你会理解我。”
“不会吧……我只是个普通女人……”
莉迪亚尴尬地说，至少她尽力表现出一副“老公外遇而伤心”的样子来了。
“不，你不是，”瑞恩的视线让她觉得无所遁逃。
“莉迪亚小姐，你根本就不爱利奥先生。”
莉迪亚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敏锐。
“我们说话时，你虽然一再提到你的丈夫，但说话时语气却不是爱慕也不是愤怒，你只是很平静。”
真的很敏锐，与维克多有一拼。
“你提到利奥的语气让我感觉，你们根本只是没有爱情的夫妻。”瑞恩说，“我说对了吗？”
莉迪亚不由得点点头。
“所以他去找我的女神，你其实也只是感到被冷落了而已。”
瑞恩分析得相当精准，难怪维克多在看到他第一眼就告诉莉迪亚这个人不简单，想来是“同性相斥”？
想到这一点的莉迪亚忍不住想笑，也觉得从刚刚开始那紧绷的压抑感稍稍放松了一些。
“……我可以问问题吗？”
“请问，莉迪亚小姐。”
“你刚刚说……你杀人，是真的吗？”
“莉迪亚小姐，”瑞恩轻松地笑起来，“你的表情不像是很吃惊喔。”
该死，莉迪亚暗暗埋怨自己——她的脸还是太容易出卖自己的心了。
“是真的。”
瑞恩温柔地望着她，那眼神温柔得一点都不像是杀人凶手，不过杀人凶手也不会把凶恶写在脸上吧。
“我现在很想说出来，毕竟能与我好好说话的人太少了，所以有能听懂我说话的人出现时，我的话总是会变得很多。”
莉迪亚点点头。
“好吧，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对我下手。”
瑞恩又笑起来，但是他没有回答。
“嗯……其实我是个穷小子。”
莉迪亚听着瑞恩以缓慢的，近乎梦幻般的语气开始陈述，连环杀人凶手的真实生活慢慢浮现在那些语言之中。
说话的语调微微有些压抑，莉迪亚后来才察觉，那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人忏悔时，那种低沉而绝望的语气。
“我之所以成为骑士，是因为巧合。”
瑞恩的视线失去了焦距，徒劳地盯着莉迪亚身后的某处。
“还记得有一次，莉迪亚小姐你的马受惊了吗？”
莉迪亚记得，那时瑞恩骑着马过来替斯图尔特找爱丽丝，在混乱之中控制了受惊的莉莉，完美化解危机。
“我以前只是个小马夫。”
他微笑。
“我会成为骑士，正是因为我遇到了葛洛希亚夫人的马车失控，而我当时帮助了她的车夫。”
“被国王授予骑士称号，夫人便把我留在身边。”
瑞恩笑的声音很轻，节奏恰到好处。
“对一个只知道养马的穷小子来说，能够进入贵族圈子真是天大的荣幸。”
莉迪亚安静地听着，草地干燥而舒适。
“先是做葛洛希亚夫人一个无关紧要的随从，直到有一天，夫人在一干随从中挑了几个，提拔为贴身管家，当然，也包括我。”
“我当时还是傻头傻脑的笨蛋，完全不知道夫人喜好什么，那天晚上，夫人让我们几个男人脱掉衣服，互相用绳子束缚彼此。”
“她用鞭子鞭打我们，我完全不明所以，直到我看到她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来。”
莉迪亚觉得夫人实在是太……都没词可以形容。
“后来每天晚上都这么下去，有几个人受不了了，想要反抗或者离职，但是没过几天，他们都悄悄地消失了，再没出现过。”
死了，莉迪亚心知肚明。
“我这才知道贵族杀人也能得到赦免，特权阶级果然非常棒，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可以随心所欲。”
说着瑞恩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眼睛因激动而闪闪发光。
莉迪亚突然觉得心痛。
“我只是个没名没地位的小骑士，想要真正进入上流社会……非常艰难，所以我除了尽力讨好夫人欢心外，也在想其他办法。”
“后来我知道……除非我可以娶一个有钱的寡妇，否则我这辈子只能在夫人手下做事。”
瑞恩笑了笑，眼神非常平静。
“但是教会不会让有钱的寡妇嫁给我的。”
莉迪亚点点头，她能理解。
上午的阳光总是这样舒缓。
维克多在久久不见莉迪亚与瑞恩回来，便借故离开，很快就找到了他们，两个人坐在某处草地上，完全不顾阳光是否晒伤，就在那里说话。
那种既和谐又诡异的气氛让他不禁皱眉。
……现在也只能相信莉迪亚的口才与能力了。
“我遇见我的女神，是在艾尔莎小姐参加夫人一次宴会的时候。”
瑞恩充满感情地说。
“她就像是天使一般。”
莉迪亚不觉得艾尔莎有多么圣洁，但每个人的感觉都不同，她也不准备打断瑞恩说话。
“看着她让我突然察觉，自己的工作是多么……”
他顿了顿，“肮脏，令人恶心，令人不快。”
“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简直不配生存在这世上，我这么肮脏……却还妄想着去碰触她。”
瑞恩的语气完全是说情人一般。
“在我非常痛苦的时候，夫人招了新的贴身管家，我见到了斯图尔特。”
这倒是莉迪亚没想到的，她问道：“斯图尔特怎么了？”
“我一眼就看出他也是个为爱所苦的家伙，但他却还选择这样的职位——于是我接近他，这才知道他的恋爱比我更糟糕。”
“他说宁愿做最糟糕的工作也不愿与恋人分开。”
“他说……与恋人分开的痛苦如同死亡。”
瑞恩因为朋友的话而泛起温柔的笑容。
“我因为斯图尔特的话振作起来，并发誓要为艾尔莎小姐的幸福而活下去。”
出发点相当不错……莉迪亚想。
“我希望她幸福，所以动用所有手段得到她的消息。”
“为什么杀人？”
按理说这样的出发点与动机是不会去杀人的。
“艾尔莎小姐这么美丽又纯洁……有些恶劣的人始终缠着她，让她很辛苦呢。”
瑞恩这回望着莉迪亚，蓝眼睛是清澈见底的毫无温度。
“我原本只打算教训一下那些人，不过在对付第一个男人时出现了意外，他跌下了楼梯而死。”
“那段时间我正因夫人给的工作而觉得身心疲惫，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在那个男人死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了无比轻松。”
瑞恩伸出双手，在阳光下五指与手掌似乎有些透明，光从指缝透出来。
“你看，莉迪亚小姐。”他对莉迪亚微笑，做了一个迅速的推的动作，“你看，只要把那个男人往楼梯边上一推，他就滚下楼梯，摔断脖子死了。”
……毛骨悚然！！！
莉迪亚极力克制着想逃跑的冲动。
“第一次杀人之后，我那一天没有失眠，睡得非常好。”
瑞恩的语气如此平静，像在念着一首诗般遣词用字。
“莉迪亚小姐，人的生命这么轻易地结束掉了，非常容易，是不是？”
莉迪亚只好点头，她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第二个男人有妻子，他只是想要艾尔莎小姐当他的情人。”
“所以我让他死在街头那些揽客的女人那里，他去花钱消遣，完事后我让那女人离开，用木棒敲他的头，他就死了。”
瑞恩似乎在说着长篇小说一般，缓慢又平静。
莉迪亚不可遏制地颤抖着，她极力克制自己。
“但那次做得太不谨慎，之后那个流莺发现他死了，怀疑到我身上，我只好付钱让她闭嘴。”
“也是那时我觉得良心不安，我这么做虽然是正确的，但会让发现尸体的人感到不安。”
“斯图尔特告诉过我托马斯神父的事情，所以我才去找神父开始忏悔。”
瑞恩闭上眼睛，阳光在他的金发上闪烁微光。
……不！你做的不是正确的！莉迪亚心里一遍遍地复述——你在杀人！
“第三个是那男人的妻子，她去找艾尔莎小姐，因为认为是我的女神杀了她丈夫。”
瑞恩似乎嗤之以鼻，但下一秒又露出了忧伤的表情。
“艾尔莎小姐为此很困扰呢，流言很难听。”
“于是我杀了那个女人，用绳子勒死，并将她埋在她自己的屋子地板下面。”
瑞恩说到这个时候，看向莉迪亚。
“你很害怕吗？莉迪亚小姐。”
莉迪亚不知道说什么，因为现在她的牙齿在微微打颤。
她的手藏在最外层的裙子下面，紧紧握着那柄短刀。
“没关系的，我只为艾尔莎小姐杀人而已，你就当听故事好了。”
莉迪亚艰难地点头。
“第四个……”
“第五个……”
瑞恩说到第六个时莉迪亚缓过来——虽然这个男人非常英俊，性格似乎也无可挑剔，但他是个连环杀人凶手，所以自己也必须足够强大才行……否则就会败下阵来，很可能自己也会被杀。
“这个男人在艾尔莎小姐的晚宴上出言不逊，真是太可恶了。”
瑞恩很平静地继续说。
“杀了那些人之后我累积了一些经验，知道如何使人迅速致死。”
“当然，我也在夫人那里的书籍里找到一些参考，夫人也有收集这些东西喔。”
“那么，这第六个男人是怎么死的？”
莉迪亚总算能自如地说话了……不可以输。
“那天很巧，我和斯图尔特一起出来，他去看爱丽丝我去看艾尔莎小姐，但我知道他半夜要去圣索菲亚教堂见神父，我们便约在那个时候见面。”
这就是布莱克当天晚上看到的事实真相。
“我提前离开那个宴会，守在艾尔莎小姐的屋子外面，直到那个男人喝醉酒出来，便跟踪他。”
“主保佑我。”
瑞恩的微笑真是很好看。
“他喝醉了，我只要拧断他的脖子，再把酒倒在他身上就好了。”
“那次好像被人发现了，不过到我回到马车上时，也没人追过来，我想我是蒙主保佑。”
“这样啊……”莉迪亚觉得疯狂跳动的心脏已经平静许多，也许是太过冲击的事实连续击溃了她的防线，人一旦濒临极限，反而会很冷静，思维则飞快运转。
“之后你杀过人吗？”她问。
“这半年我都没有出过夫人的庄园，但只要我知道的话，一定会继续下去，我一定会守护我的女神，直到我死。”
瑞恩说得很坦然。
“你真的很坚强。”莉迪亚这句话出自真心，实在没法不用这种词来形容他，瑞恩在某方面……真的很坚强。
“谢谢，莉迪亚小姐。”
瑞恩对她露出孩子般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如果我说给别人听，大概会直接扭送我上法庭吧。”
莉迪亚点点头，太阳晒得有些难受了。
她动了动藏在裙子下面的手，却只摸出了怀表来，打开看了一眼。
“瑞恩先生，”莉迪亚的微笑也很漂亮，使得整个人朝气蓬勃，“好像到了午饭时间喔。”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黑与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