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穿成炮灰[快穿]》山鸮

6、青云之巅（6）

　　“先生之问正是珩之所思，窃以为当以德治国。”

　　杨成眸中划过精光，眉宇舒展，继续听。

　　令珩从怀里掏出手帕捂嘴咳了两声，缓声道。

　　“百家争鸣，有秦一代重用法家之道，严刑峻法致使天下苦秦者久矣。有汉一代高祖、文景无为而治，武帝独尊儒术，汉祚得以绵延四百余年。时至如今战乱频仍，执政者多信奉重典治国，愈乱愈严，愈严愈乱，周而复始，百姓饔飧不继，庶民苦不堪言，政权如何稳固？”

　　“先生所言有理，然而自夏商周以来人心愈加诡诈，民风不复旧日淳朴，以德治国不过是书生空谈，如何实施？”

　　话虽如此，杨成的表情却不是这样的。这让令珩确定，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杨成效忠胜算已有一半。

　　——光是有和他同样的想法还不够，还需要看两者的政治高度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酸儒书生与名士大家都会说以德治国，但一个是泛泛而谈，一个是实用方针，两者有本质的差别。

　　这就是另一半胜算的关键所在了。

　　“先生所言差矣。夏桀暴.政亡国，而后成汤取而代之，广施仁政，以至成汤一朝天下大定。帝辛暴虐自毙，武王代商立周，文德泽被天下，因此周业八百余年，有汉一代亦是如此，这难道不是仁德的功劳吗？

　　再观如今，策令粗暴猛于虎，如何立国？若说人心日渐诡诈，自上古至今千有余年，那如今不成了人间炼狱？既如此又何谈治国？”

　　杨成眸光锃亮。

　　“咳咳！”令珩喉咙发痒，连连咳嗽几声，喝了口蜜水润了嗓子后，继续道，“不过先生所虑也不无道理，以德治国，什么是德，如何施德，如何落到实处，诸如此类确实不易。珩平日略有思索，愿与先生共谈……”

　　令珩说话的速度并不快，她的嗓音温柔平和，不紧不慢，更像是在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令人享受的同时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思路走。

　　两人谈了一个时辰，期间续了两次水。

　　越谈杨成越喜，当即拱手：“成少时阅遍诸子百家，自问满腹经论，今日方知人外有人！成，甘拜下风！”

　　而后他起身向容戟大拜：“乐邑杨成，拜见主公！”

　　杨成的想法就那么简单，他年少成名，天下枭雄争相拉拢，但是没有一个是他看得上并且心甘情愿辅佐的，于是他隐居山中闲散度日。

　　后来听闻相山姜问玉之名，起了几分兴趣，再然后了解的越多他越觉得这个人是难得的与他志同道合、格局等同的知音，于是生出相见的心思。

　　一番交谈他甘拜下风，认主顺理成章。

　　“敬业不必多礼。”容戟走下来将杨成扶起，朗笑道，“我之得敬业如高祖之得子房，此后你我共为一家，不拘虚礼。”

　　“主公仁爱，成感激不尽。”杨成目露感动，士为知己者死，谁不愿自己追随之人信重。

　　他已经和容戟交谈过，之前他听说过相山姜问玉，从不知相山还有一位与之相当的年轻主公。

　　不过姜问玉有主他是知道的，因此此行他已做好决定，若是姜问玉真的名副其实且他所侍之主不是庸才，他便认主追随，却不想……意外之喜！

　　——辅佐宝玉和辅佐顽石带给谋士的成就感是不同的。

　　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对君臣，有此明主贤臣，他忽然对未来生出无尽期望。

　　杨成走后，容戟立即走到令珩桌案前扶住她，为她倒了杯水：“怎么样，身子有无大碍？”

　　一年前她终究是伤了根本，左手虽接好了却没有任何力气，四月寒夜坠入冰湖，自此别说受寒，连冷风都吹不得。

　　甚至于半年前昏厥过一次，事后查出心疾，只能慢慢调养。

　　他有心照顾，只是两人早已和离，多有不便，只能在别的方面尽全力看护。

　　令珩面上泛起一层苍白之色，“没事。”

　　“你……十日之后青州牧五十大寿你在山上将养如何？”她的身子不好，来回奔波他怕她受不住，一旦病了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门，她又偏偏闲不住，每次都只能是他妥协，日日牵挂寝食难安。

　　“我的身子没那么弱。”令珩摇头，轻声说，“不出两年时间天下必定群雄并起，我们根基已稳，这两年必须尽可能地扩张，青州牧生辰是个好机会。”

　　青州地理位置偏僻，不适合长期发展，容戟需要拿下青州和与其相邻的并州才有逐鹿天下的资格，州府此行不容有任何差池。

　　道理容戟都懂，但他每次看她受累都满心愧疚。

　　他之前还说和离之后护她万般周全，却不想反倒是她女扮男装日日殚精竭虑为他谋算。

　　“我素来劝不动你，也不劝了，只是问玉，我希望你千万护好自己。”一年时间容戟身上的戾气褪去很多，他熟练的将令珩的左手拉过来轻轻按摩，轻声细语地叮嘱。

　　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

　　否则他会心慌。

　　这种情绪很莫名，他人生二十三年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应该就是对亲人的牵挂吧。

　　“报主公！”朱四九的声音打断容戟的絮叨。

　　“进。”

　　朱四九大大咧咧走进来，瞧见主公小媳妇似的为姜先生按摩，嘴角一抽——娘哎，虽然碰到的次数不少了，但每次都有种撑撑的感觉。

　　特别是主公，跟姜先生说话的时候简直跟水一样。

　　要他说那他还和离个什么劲儿啊，姜先生长得好看能耐又大，他要是有这么个媳妇稀罕还来不及，也就主公傻不愣登的离了，还要给人找良人。

　　等着吧，这良人要真的找到了，有他后悔的。

　　朱四九心里嘿嘿两声，赶紧端正神色：“主公，玄明来报，并州牧不日前任公良庭驹为正使持厚礼来往，似是要与青州牧结盟。”

　　玄明，姓芈名耀，是他们安排在青州州府的人。

　　容戟指尖未停，眸子一瞬间幽深，心思不知绕了几个弯，忽然笑了。

　　“我知道了，履长你去将杨先生他们请来。”

　　“标下领命。”

　　“问玉，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在助我？”容戟含笑低问，风神俊朗的青年眼角眉梢光影浮动，眼底野心的火焰膨胀燃烧，为他描上一层惊心秾色。

　　“确实。”令珩右手点了点桌案，唇角上翘，“并、青两州结盟，并州牧倒是贴心。”

　　……贴心。

　　容戟哑然失笑，倒是挺贴合的。

　　“哈哈哈，姜先生一语中的，并州牧确实贴心！”杨成正在寨中参观，听闻消息和主公传召便连忙赶来了，正巧听到令珩的这句话，顿时大笑。

　　“成见过主公。”

　　“先生不必多礼。”

　　“成听闻……呃，嗯，这……”杨成错愕地看着容戟温驯地给令珩揉胳膊，怎么感觉主公哪里不一样了？而且为什么感觉这两人有种自成天地的感觉？

　　“先生怎么了？”

　　不，肯定是他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

　　“无事。”

　　哎，有如此礼贤下士的主公，是他的福气啊。

　　容戟帐下谋士不多，加上新来的杨成也就六个人，人很快就齐了。

　　一番介绍后直接步入正题。

　　“诸位请坐，想必诸位已经听履长说了并州之事，诸位有何看法？”

　　杨成率先道：“某以为此乃时机。自古民心向背关乎大势，青州牧贪恋酒色，子嗣昏庸，不堪大用，青州治下混乱不堪，主公可取之。”

　　这就是顶级谋士的素养了，杨成逛寨子并不是真的闲逛，管中窥豹不外如是，光是从一个寨子他就能肯定他这位主公的势力比他预料的深得多。

　　这样的人，不可能只安于一方，青州定然在其掌控之中。如果他猜得不错，十日之后青州牧生辰就是动手的时候。

　　“只是大势明了，诸雄无理由出兵，皆按兵不动，主公不宜贸然上位。”

　　何止是不宜贸然上位，大家就苦于没有正当借口出兵，容戟不是青州牧之子，一旦上位就会被人当作箭靶子。

　　“或可偷天换日，居幕后以掌州政。”

　　挟天子以令天下，时机成熟之后便可取而代之争锋九州。

　　“青州州小地偏，若主公志存高远欲争天下，并州必须拿下。青州牧生辰主公可往以促成两州结盟。”

　　想争天下的没有一个是傻子，要是青并两州不结盟容戟一旦对并州有所动作很快就会被察觉，他们的实力现在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以一己之力对战天下枭雄的地步。

　　因此想要拿下并州，两州结盟势在必行。

　　“成与并州副使褚仲方乃是至交好友，成愿去信助主公一臂之力。”杨成顿了顿，补充道，“成不才，略有二三好友，成已去信，若承蒙主公不弃，愿追随主公身侧。”

　　容戟笑痕深深，普通人才会完美的完成主公布下的任务，而顶尖的人才除了完美完成任务的同时还会把你需要的事情一并做了。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对顶级谋士趋之若鹜的原因了。

　　杨成才来，需要一个充分展示自己的机会，令珩等他说完才开口：“并州牧帐下谋士繁多，公良庭驹当数第一，此人善机辩、善治水、善民生，是个人才，珩闻名久矣。”

　　杨成闻弦歌而知雅意：“公良庭驹成也有所耳闻，乃是当今风流名士第一人。仲方与其尚算相熟，成去信时会请仲方代为慰问。”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令珩淡笑着啜饮几口蜜水。

　　未来的两年容戟帐下谋士都会处于短缺状态，她此前正愁怎么接触把人挖过来，没想到并州牧竟然这么热心。

　　哎，既然人家都这么热情了，他们不收也太看不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