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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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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拉着他来到了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旁,指着压在玻璃底下的相片美滋滋地说:“你看,这就是你爷爷,左边是我,右边是你父亲。这个是你爷爷五十大寿找人给拍的。”
听说是爷爷的照片,米白也没客气,低头仔细地辨认着黑白相片中的人。
父亲他一眼便认出了,爷爷他没见过。
一旁的九爷还在喋喋不休:“我虽然比你爷爷小了二十岁,但跟你爷爷像兄弟一样,你爷爷命苦,他……”
耳边像机枪扫射的声音已经完全被米白忽略。
虽然是黑白照,但却保留的得很好,爷爷的满头白发很是明显,穿的是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好像是往后扎了个小辫儿。但面容和善,看上去是个老好人。
相片里父亲很年轻,听父亲说爷爷近三十岁才有了他,那照片里父亲应该也就二十来岁,跟现在的自己差不多。不过看到照片他倒觉得自己确实跟爷爷有点像,反倒是跟父亲没那么明显。
“当时那狼啊……”
“这个在父亲身旁的年轻人是谁?”米白打断了九爷的自说自话,指着相片里的第四个人问,“您儿子?”
“什么我儿子?”九爷敲了一下米白的头,“我光棍一个,没结婚!”
米白也不意外,心想,这家徒四壁的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老婆的,刚才那发芽的芋头也是一个证明。
他这纯粹是为了结束他那没完没了的狼来了的故事。
“那他是?”
“米高没给你讲过啊?”
米高是他父亲,不过他很少提他父亲的名字,因为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爷爷的那点穷心思全用在他父亲身上了。
“我父亲很少提爷爷的事!”
“小白,我跟你说……”
“九爷……”
门口进来的村长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九爷,您老是不是要去村里领养老金了,别过了时间又骂人,村里拨算盘的都给您骂走好几个了。”
“啊,是是是,村长说的是,我要先去拿钱。”转头又对米白笑道,“小白,你先坐会,回来咱爷俩继续唠。”
九爷从椅背上拿了件外套,便往外走,跨出门口又想起什么,转头喊道:“村长,别您老您老,咱俩不是同一年的么!”
也没等人回话,便离开了院子。
屋里米白还在认真地看相片,黑白照其实也瞅不出什么端倪,但他对爷爷还是很好奇的。母亲说当年她认识父亲没多久,就跟着他离开了四合院。父亲走的时候与爷爷闹的很不愉快,所以几十年来从没再回来过。
爷爷是在米白七八岁的时候过世的,母亲得到消息已经是几天后了,那时候交通不发达,通讯也不发达。母亲央求父亲回来看看,可父亲铁了心不愿意回去。
父亲和爷爷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而闹成这般田地,父亲不提,他也不敢问,而母亲也只是摇头让他不要再问了。
“小白……”村长跨过门坎却没有再靠近米白,“你看你还缺什么,我让我老婆子给你去张罗。九爷这屋里啥也没有,你别听他的。”
“村长,我爷爷和我父亲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他回村里想弄明白的事。
村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口吻也是一如往常:“这事啊,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米白抬头看了一眼村长,随后掏出手机,对着压在玻璃底下的照片又拍了一下。
村长瞥了一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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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三轮车,米白简直哭笑不得。
他那屋缺的是这些吗?
本来是打算来给村长辞行的,但看到老照片后,他改主意了。
弄清楚爷爷和父亲的心结也算是替逝去的人做件好事。
“小白,上车,我带你去你那。”
村长热情的地将米白推上了三轮车,自己则坐上了车头,说是三轮车,其实也是靠油发动的,所以不用担心村长骑不动。
米白左右瞧了瞧自己少得可怜的容身之处,勉为其难的蹲了下来,为了不让自己摔下来,另外也不要再多走那两里地。
土路颠簸得很,米白还没从刚才骨头散架的境界回来,这会又要经历一回。
这村子到底是有多穷,连个水泥路都修不起?
“村长……”
三轮车突突突的声音异常响亮,硬是盖住了米白抬高八度的声音。
唉,算了,村长说能住就能住吧,好歹是个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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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白和村长将三轮车上的东西都堆在了院子里。
一米多高的杂草被他俩算是踩出了路面。
村长也注意到了院子里野草遍地,他随手拔了几处:“小白,下午让村干部都过来,帮你把这里清理干净。”他拍了拍衣服上沾的草叶子,“太久没人住了,这么好的房子被糟践了,怪可惜的。”
呵呵!
米白心里冷笑了两声,确实怪可惜的,在这深山老林里。
“村长,我爷爷怎么死的?”那口吻似乎问的不是自己的亲人。
米白看不到村长的正脸,他背对着他,有那么一秒他看到村长的手指不自觉的勾了勾,后背似乎有点僵硬,米白觉得自己问唐突了。
不过转头过来的人倒是满脸愧疚:“是我做得不好,你爷爷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这大屋子里,也没个人照顾,夜里起夜被石头绊了一跤,就……”说着用手抹了抹眼角。
“村长,你也别难过了。”他就是随便找个话题。
他与爷爷也没什么交集,更谈不上感情。他是想知道爷爷死在哪里,怎么死的。如果是在这四合院里,那他是不是要烧点纸钱给他爷爷,让他爷爷照拂照拂他。如果是含冤而死,那他好歹要说叨说叨,让爷爷冤有头债有主的做事,千万别找他这个亲孙子的事。
“不难过不难过。”村长摆了摆手,“你叫我李叔就成。不用像村里那些人那样叫村长。说起来我与你奶奶还有点远房亲戚的关系。”李辉总算给自己找了一个套近乎的机会,“你奶奶许给你爷爷还是我舅爷做的媒。当时你奶奶啊还不太乐意……”
呵呵!
米白又开始翻白眼了,但这回心里没想啥事,因为他是饿的翻白眼了。
“李叔,这里面有个炉子是用来做饭的?”
“嗯?”李辉愣了片刻,没明白米白的意思。
米白用手指了指自己正前方的屋子。
“哦,那个啊,那不是做饭的,是个取暖的炉子。你爷爷在的时候啊什么都不舍得扔,这个要留着那个要留着……”
米白开始犯晕了,他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看到村长上嘴唇下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他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的抗议。要是他再不停下来,自己可能要控制不住一巴掌扇过去了。
“小白,小白,你怎么了?”李辉总算意识到了不对,“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他双手用力地抓着米白的手臂,生怕他一个不稳倒下。
“叔,我饿!”米白说得很委屈,只差没挤出几滴泪。
“哦,对对,差点忘了,叔这儿还揣着几个你婶做的饼。”李辉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色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打开,“来,先垫垫肚子。晚上啊让你婶给你做点好吃的。”
米白觉得自己还是趁现在昏死过去算了。都没什么年代了,怀里竟揣个饼,用的还是满眼脏污的袋子!
别说他现在饿的只想吃肉,就算没肉,来个热包子也成。这饼……算什么意思?打发叫花子?
李辉看到米白没接,颇为尴尬的收回了饼:“成,现在就让你婶给你做。”
“叔,刚才九爷家的鸡杀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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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活着,必要的时候没脸没皮是对的,否则米白这个时候绝对不会坐在村长家里喝上飘着黄油的鸡汤,啃着肉嫩皮滑的鸡腿。
但他确实饿惨了,已经把人家锅里的一只鸡吃的只剩骨架了。村长说杀的可是他们家的童子鸡,看在童子鸡的份上,小点就小点吧,贵在嫩!
“小白,饱了吧?”李辉关切地说道,“要不要再添一碗饭?”
米白嘬了嘬自己的手指:“李叔,你家的童子鸡真不赖!”他觉得可以天天来一只,但外面那鸡笼里的鸡看着也不够他天天吃的。
“以后啊,你那四合院里,我也给你整两只,你养着,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杀。”
呵呵,米白在心里干笑了两声。
吃鸡还行,养鸡么……
“下午你先回去,我去村里叫几个人,帮你那四合院清理清理,也好让你住进去。”
米白点了点头,没说话。
那个地方,满院子的杂草,破旧的门,有洞的窗户,他要怎么住?而且关键那四合院离村子还有点距离,独独那栋,是不是太偏僻了!
——后山全是坟堆啊!——
“李叔,我爷爷那屋子后山上全是坟?”米白夹了一筷子蔬菜塞到了自己嘴里,让自己看起来就是随口一问。
“谁说的!”李辉瞪着眼睛,“现在什么年代了,早就不允许这么做了!”他放下筷子,转脸笑眯眯地拍了拍米白的肩:“别听他们胡说,他们是嫉妒你的四合院。之前还有城里人来买这院子,被我赶走了。你这四合院可好着呢,背靠大山,祖宗保佑。”
米白觉得他后背凉凉的。
祖宗保佑,但愿吧!
“李叔,我爷爷和我父亲,他们……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