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中之脑》昨日逝

5、5

　　翌日清晨。
　　不过才刚到游戏第三天，玩家中就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依荷天还没亮就跑到七号车厢来把宋榷三人叫醒。

　　“列车长是凌晨十二点出现的，”她说，“我拦不住他，就开始和他搭话，好在他走得慢，而且能和人交流。”

　　“你问了些什么？”宋榷问她。

　　依荷说:“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这辆列车的目的地在哪儿。”不待众人追问，她便公布了答案，“他告诉我，‘没有目的地’。”

　　没有目的地。

　　在第一天的下午五点，宋榷和柏芝于七号车厢听见了乘务员报的终点站地名。第二日，一行人躲在三号车厢内，浓雾涌现时也听见了车上的广播——停靠站点同样为“幻想乡”。
　　联系到原地打转的列车行驶路径，还有铁打的“幻想乡”这个地名，要说终点站不存在也没有问题。

　　因为每一个站都是终点站，每一个站也都不是终点站，这就是个不会停止的莫比乌斯环。

　　“还有呢？”宋榷问。

　　依荷看着众人，吸了口气，说道:“第二个问题是，怎么逃出这辆列车。”

　　这个问题问得还行，毕竟没有目的地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目标正是脱离列车。

　　但宋榷看她的反应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于是微蹙眉问依荷:“怎么，他没回答你？”

　　果不其然，依荷闻言叹气道:“他说，‘你们还没有能力离开这里’。”

　　这话让包含宋榷和柏芝两人在内的所有玩家都心头一跳。

　　npc拒绝提供信息，是因为他们搜集的线索不够吗？还是只问是不能获得这条线索的？

　　这些都只能等今晚凌晨十二点才能验证了。

　　“现在先别管这点了，我们就假设是因为线索不够吧。现在最重要的是从乘务员那里套出点信息。”宋榷说。

　　他想起了乘务员和列车长的共同特点，只存在于某一节车厢内活动，会消失在那节车厢与其他车厢相连处。
　　那么，车厢相连处有什么特殊的吗？

　　比如那些小门？

　　为什么车厢上会安排这些不能反锁的小门？如果不需要这些门拥有反锁的功能，那大可以不在门上安装锁。
　　可这些门上偏偏安了。

　　为什么？

　　需要安锁的一般都是些带着私密性质的空间，小到柜子抽屉保险箱，大到厕所卧室乃至属于自己的家，无一不是常用到锁的地方。

　　就是每个人日常使用的手机也大都设有密码锁，为的就是防止别人打开来偷看自己的隐私。

　　所以，那些小门后面藏着什么？

　　宋榷暂时想不出来，因为那门就是很普通的门，不存在推开就进入了另一个次元世界。
　　至少现在不会。

　　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上面，还不如先想想下午晚饭时间要怎么利用那五分钟在乘务员那里获取到足够多的线索吧。

　　短暂的会议结束，几人分头行动，各自在车厢里接着搜寻有用的信息。

　　柏芝依旧锲而不舍地跟在宋榷身后，他们检查的是六号车厢，其余人都在前四节车厢里，离两人有一段距离。

　　说是检查，更像是在摸鱼，至少在柏芝看来宋榷完全没有检查该有的认真样儿。

　　这个外表惑人的青年只是拿着手机玩着单机游戏，时不时扫几眼车厢内部，并且还露出嫌弃与挑剔的模样罢了。

　　他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
　　柏芝无语地想。

　　“喂，”宋榷还在低着头玩手机，突兀地开口惹得柏芝疑惑地朝他看去。
　　“你之前想说什么？”

　　“什么之前？”柏芝没反应过来他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接着他就听见青年似乎轻啧了一声，不耐道:“这几天你用那种诡异的眼神莫名其妙看着我和依荷好多次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藏着掖着很烦人。”

　　柏芝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你是说这个啊。”
　　“倒也没什么，只是一开始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依荷这个女人对你的态度。”柏芝自然道，“她看上去最多只是有些忌惮你，这可不是什么正常现象。没猜错的话，她根本不知道你是松鹤吧？”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宋榷没想到理由就这么简单，一时无语凝噎。

　　这倒不是柏芝夸大，随便换一个老玩家来都万分清楚不过，松鹤这人能拥有“疯子”的名头究竟意味着什么。
　　哪怕柏芝看上去和依荷一样只是对他有些许忌惮，实则却不止如此。

　　众所周知，等级再高的副本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那个副本里见到了松鹤。

　　“疯子”之名可不是名不副实的，松鹤每玩一把游戏，就意味着最低一人最高不限的玩家死亡。

　　他曾经不止一次屠穿副本，连npc都没放过，也就是后来规则为此发布了越来越多的限制，才制约了他这丧病的行为。

　　如今的松鹤虽然还是会造成一定人员伤亡，但也不过是类似恶劣玩笑般的恶作剧，只能称之为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

　　柏芝之所以敢跟着他，也是因为这一点。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松鹤一般不会在游戏刚开始就作妖，这也意味着游戏开局的时候跟着松鹤倒还比独自行动安全。况且他上次在副本里鲜少碰到对方，也就在最后关头被这人一视同仁地坑了一把。

　　到底是没有经历过松鹤的毒打。
　　虽说有恐怖传言的威力加成，柏芝对他的恐惧也是有限的。

　　但再如何，也不会是像依荷一样的态度，那简直堪称“不知者无畏”了。

　　柏芝想了想，打从他进到“七十七号列车”这个副本里，好像就从来没听松鹤介绍过自己，唯二知晓他名字的张怡也没在依荷面前叫过。
　　所以推断出依荷不知道松鹤的身份还是挺容易的。

　　只是……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的名字？”柏芝问，“该不会是——”

　　“？”

　　“你喜欢她？”

　　柏芝越想越起劲，他光顾着去脑补宋榷的爱恨情仇了，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的人越来越黑的脸:“哎哎，你不会是真喜欢她吧，就跟那什么霸道总裁假装穷逼追求平民女主一样？说不定你就是因为担心身份暴露让依荷感到害怕所以才不告诉她的呢？还挺浪漫啊哈哈哈！对了，你知道怎么追人吗？刚好我也算半个恋爱大师，要不我帮你……”

　　人类在面对八卦的时候永远都展现出极度的精神振奋，为了能第一时间吃到最新鲜的瓜，他们的欲/望有时甚至能盖过对于死亡和不祥的本能恐惧。

　　“咳咳、咳咳咳！”宋榷让他惊世骇俗的话吓得被口水呛住，一张俊脸阴沉得仿佛能滴水。他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看着柏芝兴奋的模样，宋榷沉默片刻，兀地绽出一个血腥味十足的笑:

　　“那我说我喜欢男人呢？”

　　青年张嘴，露出一口洁白锋利的尖牙，整齐地上下排成两列。明明他的嘴角是翘着的，那是一个能让人感到舒服的弧度，但被挂在宋榷脸上，却让柏芝有种被阴险可怕的食肉动物盯上的既视感。
　　他朝柏芝笑了笑，微眯的眼里不带一丁点笑意 :

　　“继续说呀，你不是对我的个人情感方面很有兴趣吗？”

　　这下柏芝算是彻底清醒了，他看着大有一副“你说的话我但凡有一个字不满意就杀掉你”模样的宋榷，自知玩脱了，一时欲哭无泪后悔不已。

　　大概是因为这次事件的事情的起因是他自个儿作死，再加上宋榷此时的气息十分危险，双重刺激下柏芝一个嘴瓢，没过脑子地说了一句:“如果你愿意，我也不是不可以……”

　　宋榷:“……”

　　柏芝顿时抖得更厉害了，他颤颤巍巍地看着陷入沉默的青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咬牙，又闭上眼慷慨就义般补救道:“对不起，我不可以！我是直男！”

　　“呵。”宋榷嗤笑一声，“就你？”

　　简短的两个字里充斥着浓浓的嘲弄意味，柏芝心里气得有些牙痒痒，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没成想宋榷的杀气突然散去，似乎没了再和他计较的意思。

　　柏芝暗自松了口气，回过神时才发现背后早已汗湿一片。

　　尽管他对宋榷的事迹早有听闻，且本人也被坑过一次，但说到底他没有真正经历、面对过满怀恶意的宋榷。
　　这是他绝对不能承受的恐惧。

　　也幸好这事算是过去了。

　　柏芝为此留了个心眼，日后也不敢再随意乱开玩笑了。

　　鬼知道哪个玩笑又会触怒这个疯子啊！他还不想早死！

　　好在不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仍心有余悸的柏芝默默跟在宋榷身后，没敢再多说一个字，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当他的哑巴。

　　一行人在一号车厢集合吃饭。

　　用餐时，依荷对宋榷说道:“下午一起去找乘务员，找完不如留在一号车厢吧，等列车长出来了你问问，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不一样的。”

　　宋榷的实力是最强的这一点，算是他们一行人共同认可的事了。

　　照常理来说，宋榷没理由拒绝她。

　　可宋榷是谁？

　　一个“疯子”。

　　所以宋榷说:“不要。”

　　依荷不能理解，夏明安和张怡也不能理解，这很正常。

　　因为他是一个疯子。
　　而疯子不需要理由。

　　柏芝能明白，因为他知道宋榷的身份;他也不能明白，因为没有人懂得一个疯子在想些什么。

　　正因为不能理解，所以才被称为“疯子”。

　　依荷单方面和宋榷闹得不欢而散，因为宋榷压根不在乎她怎么想。
　　这个人只会听从自己的内心行事，从不迁就他人。

　　三个老玩家一顿饭的功夫就四分五裂了，夏明安和张怡面面相觑，在我行我素的宋榷和独自生闷气的依荷中间，坚定地选择了吃瓜打酱油的柏芝。

　　没办法，现在这两人随便跟哪个都可能得罪另一个，与其站队得罪人，还不如跟着充当老好人角色的柏芝一起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