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固山寺

17、第十七章 昨叶何草

　　2016年7月8日
　　陆樘放接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警察简单描述了阮没的死亡，想请陆樘放去警局配合调查录口供。
　　陆樘放一时难以消化这个突变，他想起了前两天还收到了阮没寄来的同城快递，那段时间陆樘放都没有和阮没见面。快递是一只月季花和一封书信。月季被陆樘放拿出来了，信却一直没看，直到接完这通电话才慌忙去翻找。
　　警方按例审讯坐在对面的陆樘放。陆樘放取下眼镜揉着额角，坐在这里面对警察他才清楚明白阮没已经离开人世的事实。
　　陆樘放再次戴上眼镜，双手交叠在桌面，继续回答警方的问话。
　　“警官，您也看见了，阮没有严重的科塔尔综合症。”陆樘放指着桌子上的医院检查结果和鉴定证明。
　　“我不知道您是否了解这种精神疾病，它的其中一种重要表现是妄想症，这也能解释我和阮没之间发生的关系。”
　　日记时间是2015年12月4日。
　　我在住院的第二天拿到了心理医生的检查结果。他在我醒过来之后和我进行过一次谈话。和别的医生一样，我开始没觉得不对劲，我知道这都是姜芳芳安排的戏码。直到我拿在手里看见被爱妄想症那几个字。我能理解那是什么意思，但我第一次知道这是种心理疾病。我听见医生在说为了结果的准确性，他需要联系精神科的医生对我进行第二次复查。还真以为我有病。
　　“我不觉得在双方都愿意的前提下发生性关系有罪。而且在得知他患有心理疾病后，我因为不能确定他的爱是出自于病态还是真心就停止了和他的继续来往。”陆樘放沉稳的说到。
　　警方确实无法干涉，即使得知是同性恋。
　　“因为这种心理疾病所以阮没误以为你给予了他爱，让他产生了一直以来被爱的错觉是吗？”警察向陆樘放提问。
　　陆樘放停顿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是的。”
　　“死者自己在得知检查结果后是否接受？都有什么反应？”
　　日记时间2016年3月4日。
　　三个月后的复查是陆樘放带我来的。我想要证明给他看我没有病，但结果是医院证明给我看我确实有病。我站在医院的大楼门口，手里拿着医院的证明鉴定。我看着那上面白底黑字盖着红章，我只能看懂我的名字。我试着去辨认那几个陌生的词汇，科塔尔综合症。什么意思？我拿出手机想要查询，等页面跳转我又关了它。真是可笑至极，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定义正常和有病。轻飘飘一页纸妄想杀了我。一时间我想哭又想笑无奈又强硬。我有什么病，我能有什么病，原来爱一个人也是种病。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病，想要向我证明自己 ，医生说这是很严重的地步了。”陆樘放回答。其实他并不能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就被称之为死者。这个名称太遥远了，也太冰冷了。仿佛能亲眼看见阮没就那样在自己面前一步步走向深渊。
　　死者阮没，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科塔尔综合症。这种病的具体表现是妄想症，抑郁症与精神分裂，患者常会因为感到自身罪孽深重而有自杀性行为，他们不觉得自己存在也不认为自己有人体器官，是为虚无妄想与否定妄想。
　　这能确定是一场自杀，因为前后有法医鉴定，医院证明，自杀前科，遗书日记，还有亲友佐证。在调查清楚记入档案后就让亲属认领了。
　　陆樘放做了登记带走了阮没留下的日记本起身离开警察局。在警局门口他看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方卫国，他作为阮没生前的好友应该也是来录口供的。
　　方卫国面容憔悴，眼睛红肿，显然是阮没突然的死去带给他的打击巨大。此刻他正站在檐下抽烟，陆樘放看见他已经抽了七八根，好在烟草让他冷静下来了。
　　方卫国也看见了陆樘放，他注意到了陆樘放手里拿的日记本。方卫国知道阮没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陆樘放手里拿的应该就是阮没留下的日记本。
　　方卫国看着日记本出了神，“你们有在一起过吗？”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没有得到陆樘放的回应他换了个问题“你有没有喜欢过他？”回答他的还是沉默，陆樘放好像铁了心不会说一个字。方卫国也不想坚持了，他将视线从陆樘放手中移开，布满血丝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陆樘放，企图从陆樘放的表情中寻得哪怕一点破绽。
　　“阮没到死都不知道DNA的比对结果。”
　　七月的月季开的正是时候，连日的晴天却突然转阴，乌云来的毫无预兆就在瞬间笼罩了这座城市。
　　陆樘放闭上了眼睛，他听见旁边的方卫国又点了支烟，过了良久他才重新睁开，“没有谁愿意看着月季花死去。”说罢转身离开。
　　方卫国呼出长长的一口烟雾，在朦胧和阴霾中眯了眯眼随即将手里的烟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