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再续（南风）》雨季的飘痕

32、三十二 因祸解心结 双雄坦言晤

　　就在皓南出其不意，转眼间反败为胜之时，赵拓随兰馨也来到了栖风楼，应该说是赵拓硬跟着她，因为兰馨从李元昊手中被景毓营救出来后，一直一声不吭，就连见到赵拓也毫无反应，两人劫后重逢，本应千言万语一诉衷肠，可是却只有无言相对。
　　赵拓来到兰馨房门外，静立了许久，里面毫无动静，他知道兰馨还在生他的气，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决的。终于，赵拓受不了这无言的折磨，率先开口：“兰馨，我跟你回来，不是为了奢求你的原谅，而是有些话，我必须说出来，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兰馨，我身为大宋皇裔，从大宋被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肩负起复国的责任，而我也一直这样做着。但是现在，我发现这样做，不只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折磨，也给我身边的人带来痛苦和磨难。尤其是你，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辜负你，这次，我更是错信了李元昊，害得你险些丧命。你说得对，复国的代价实在太大，我不该再执迷不悟。现在我只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我会远离这是非之地，找个地方了此残生。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万死不辞。”赵拓颤抖着说出这一番肺腑之言，缓缓转身。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你就这样一走了之？扔下我，自己躲起来吗？”兰馨带着啜泣的声音响起。
　　赵拓回过身来看着满脸泪痕的她，好像伸手为她拭去灼痛他心的眼泪，可是手却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资格为她拭泪呢？
　　“兰馨，我做了太多错事，本想一死以谢天下，可是为了宋氏的血脉，我只能苟延残喘。我除了远避俗世，我还能做什么呢？”她不会原谅他，他更不能原谅自己。
　　“你永远都是在为宋氏活着，这七年来，你每天都从噩梦中醒来，醒了又为报仇复国的事殚精竭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替你去杀刘皓南吗？我就是为了能让你解开心结，不再每天折磨自己，因为看到你痛苦，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我希望看到原来的你，那个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表哥，那个潇洒不羁，纵情天下的赵拓。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为了你，我可以忍受任何委屈，可是你现在却要放下一切，扔下我，独自远走？你让我怎么办？赵拓，你心里到底把我置于何地？”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兰馨因为生气或是激动，娇容隐隐泛红。
　　“你一直都在我心里，无论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从来不曾改变过。以前是我不懂得珍惜你，错失了你，现在我还能做什么补偿你吗？”
　　“可以，你可以带着我一起离开这里！我不要再离开你，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她可以不再计较以前的一切，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厮守在一起。
　　“你不怪我了吗？我……”赵拓惊喜道，但又有点不信。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心里比谁都苦，你所做的事也是家族的使命，身不由己，我只是看着你在富国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我为你心疼……”兰馨的泪又倾泻而出，七年来，她的心就不曾停止过疼痛。
　　“兰馨…..谢谢你。我一直以为自己命途多舛，可是如今我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因为这世上至少还有你，是真心关心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我赵拓发誓，此生对慕容兰馨永不相负！”赵拓深情地立下誓言，眼中倒映着伊人的倩影。
　　兰馨笑了，笑得那么温柔，赵拓也笑了，笑得那么爽朗，仇恨的火焰该是熄灭的时候了，不是胆怯，不是颓废，而是为了此刻怀里的人儿可以安心，可以绽放欢颜，可以与自己厮守一生……
　　“兰馨，我们走之前，该去见刘皓南一面吧，毕竟是他救了我们。而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也该有所了断了。”赵拓平静地开口，在此提到刘皓南，胸中已毫无恨意，也许真的是兰馨的爱让自己清醒了吧。
　　“好，我也要和排风告别了。这段时候多谢她的照顾。”兰馨轻轻颔首。或许她更该感谢刘皓南，那个赌局还是他赢了，而她却输得甘之如饴。
　　皇宫中
　　“皓南，你真的不杀李元昊了？”排风半躺着，侧首问道。
　　“怎么？你怕我出尔反尔，转过身去又把他给杀了？”对于排风的顾虑，皓南报以一笑。
　　“可是，你刚才明明很生气啊。我记得以前，谁要是得罪你，都没好下场。”卢善衡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初同样也拿她威胁皓南，被皓南毙于掌下，整个卢府也遭受灭顶之灾，就剩下那个出尔反尔的管家在她帮助下逃过一劫。李元昊做的事有过之无不及，皓南会轻易饶了他吗？
　　“看来以前的事，你记得都很清楚嘛。排风，我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以前为了生存，为了复国，杀人在所难免，而且我也承认，从不将人命放在心上，除了我在乎的人。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若无必要，我是不会妄动杀戮的，这七年来，我所做的事，你也应该清楚。”当初他将韩王逼至自尽，但他的手下只要诚心归顺，他都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只有一些冥顽不灵的人，他才会毫不留情地铲除。
　　“对不起，我…我不该这么想你。”排风看到皓南那么认真地解释，消除她的疑虑，反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其实你也没有说错，李元昊的确犯了我的忌讳，做了我最不能容忍的事。他是该死，而且该让他死得痛苦万分。但是他不能死，他是西夏国主，关系到西夏、大辽和北汉的大局。而且他的十万大军已经在北汉边境驻扎，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并不是怕他们，而是不希望为了个李元昊，挑起战端。”
　　“皓南，你是为了天下安定才饶过他的，我好高兴，真的，我好高兴……”排风明白,皓南放过李元昊是为了她，为了天下苍生，不忍天下又再陷入战乱。否则，即使得罪西夏，凭皓南的能耐照样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向纵横天下，无所顾忌的皓南也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望着皓南温柔的眼神，排风不禁感动得湿润了眼眶，是啊，那个在石城迷宫放飞小鸟的皓南从不曾消失过，只是过去的包袱逼得他埋藏了自己的善心，压抑了自己的真性情，剩下的只有冷酷决绝。如今，一样的脸庞，带给她的不再是伤痛和无奈，而是时而浮现的柔情和温馨。
　　看到排风又哭又笑，皓南知道她又想起了他们曾经共同经历的往事，那是一段任岁月流逝永不退色的记忆，是他们之间唯一共同拥有过的回忆。将她搂进怀中，抚摸着她的长发，“别动不动就掉眼泪，我可不记得你有那么爱哭啊。做我刘皓南的女人，是不可以轻易就哭的，那会显得我无能，老是让心爱的女人哭泣，知道吗？而且，我也没你想得那么伟大，谁叫我答应了你，阻止西夏挑起战乱，要是我没做到，还真怕你不嫁给我了呢？到时候，就算李元昊死十次都弥补不了啊。”皓南故意轻松地说着。
　　“呵呵，我怎么敢不嫁呢，谁敢得罪英明神武的昊辰帝啊，我可不想死那么早。”排风被皓南的话逗乐了，做了个鬼脸。
　　“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你躺下休息一下，不要胡思乱想了，知道吗？”皓南扶排风躺下，盖上棉被，见到排风听话地闭起眼，才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外，就有侍卫通报，赵拓和兰馨求见。皓南挑了挑眉，这两个人居然主动来找他，还真是有点意外啊。
　　“皇上驾到！”御书房门外的太监高声喊道。皓南利落地迈进书房，一宿未合眼，但在脸上却找不到丝毫倦意，依然那么意气风发。
　　“参见皇上。”兰馨欠身行礼，而在一旁的赵拓却并未跪下，只是俯身作了一揖，但眼神平和，那股强烈的恨意似乎已经消失殆尽了。看来他终于释怀，放下那个包袱了，皓南心里想着。
　　“二位不必客气，免礼赐坐。”赵兰二人依言坐下。
　　“赵公子居然赏脸进宫，真是让朕喜出望外啊。不知二位有何贵干呢？”皓南询问道，但他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皇…皇上，我等前来是为了辞行的。承蒙昨日不计前嫌，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如今，我俩的恩怨一笔勾销，我打算带着兰馨隐居世外，过平淡的生活。赵拓再也不会与你为敌，皇上大可放心。”第一次称皓南为皇上，赵拓有些生硬。
　　“一笔勾销？”皓南兴味地笑了一下，“赵公子说得倒很轻松啊，可朕并没打算就这样一笔勾销。朕没记错的话，是朕放过你两次，饶过兰馨一次，更救过你们一次。这笔帐，似乎是朕亏了点吧。”皓南的语气不紧不慢，谁也猜不透他的意思，反而让赵拓紧张起来。
　　“那皇上到底要怎样？”赵拓的口气不善。
　　“赵公子不必紧张，朕想单独与你谈谈，不知意下如何？”皓南用眼光向兰馨示意，不等赵拓回答，兰馨已经起身退出了御书房。
　　“现在就我们两个，不必拘君臣之礼。赵拓，你真的打算隐居深山，做一个闲云野鹤？”
　　“不错，怎么，你不信吗？还是你打算斩草除根呢？”
　　“呵呵，如果我要这么做，昨晚就可以动手了。赵拓，你知道我为什么几次三番都放过你吗？因为你很像我，当初一心复国，不择手段的我。”皓南似乎陷入自己的回忆中，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家破人亡，他失去双亲，失去家国天下，一无所有的他又摔下万丈深渊，陷入另一个地狱……
　　“你说我像你？呵呵，如果我像你，就不会失败了，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不是你了。”赵拓以为皓南是在挖苦他。
　　“你与当年的我简直一模一样，满腔恨意，恨抢了江山的宋帝，恨背叛北汉的杨家，恨所有阻碍我复国的人。我不惜投靠辽国，不惜杀师灭祖，不惜用童子练天门阵，甚至不惜牺牲生命中唯一的感情。而你也将自己埋葬在仇恨里，处心积虑的对付我，甚至投靠西夏，你说我们像不像？”
　　“听你这么说，我走的就是你曾经走过的路了。”赵拓这时明白了皓南的意思。
　　“对，不过你比我幸运，因为这条复国之路，有兰馨陪你一起走过，即使你为了复国，宁可辜负她，可她始终不离不弃。而我整整二十年，只有我自己独自走下去，所以我告诉自己，我要变强，用尽一切方法往上爬，用尽任何可以利用的人。后来，我遇到了排风，她是唯一让我动摇过信念的人，可惜最后，我还是舍弃了我与她之间的感情，换来了如今的皇位。她不比兰馨，排风是杨家的人，她即使对我有情，也不会支持我复国，即使她明白我所承受的痛苦，也只能与我在战场上相见。所以，你是幸运的，你就算失败，但至少还有她，不是吗？”
　　“今天，我又重新认识了你，你的确有资格拥有江山，我…我自愧不如。不过，我这次心悦诚服，正如你说的，我还有兰馨陪伴我，比坐拥江山更让我满足。”为了报仇让天下再次生灵涂炭，是不值得的，而他本身也并不热衷权势，这几年只是为了报仇，如今心结已解，他可以飘然远去了。
　　“赵拓，你满腹经纶，本是治国之才，就这样隐居山林，不觉得可惜吗？身为宋氏后裔，对天下对百姓多少也该承担点责任吧？”皓南睨了他一眼，他知道赵拓的退隐之意只是一时的意兴阑珊而已。
　　“皇上的意思是……”难道刘皓南另有打算，才会说了那么多话，解开两人间的心结。
　　“不用急，你很快就会知道。过几天，就是我与排风的大婚之日了，你何不留下喝杯喜酒再走呢？”
　　“那……好吧。我与兰馨就暂住在栖凤楼。没事的话，我告退了。”赵拓躬身退下，眼神中出现方才不曾有过的尊敬之意。
　　来到外面，兰馨与赵拓默契地一笑，携手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