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我是天魔

1、不敢冒险·点击世间

　　为什么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在公车上邂逅，即使同站下车，下车后也分道扬镳，不会有牵挂的。
　　就是不敢看她的眼睛。曾经对过一眼，立即分开了；又对过一眼，他没有动，她避开了；再对眼时，她不动了，他却避开了。
　　他不喜欢都市里很多女孩的眼睛，太冷漠，清丽脱俗的麻木不仁。也许都经历过沧桑，但也不该只有一种方式来把个性自然宣扬。她们穿一样出众的服饰，留一样不俗的发型，酝酿一样的心情面无表情。当一种特殊的个性演变成可操作的形式而遍天下时，真具有这种个性的人应该不会介意自己与别人的千篇一律，也不会责怪别人不能迅速确认自己的个性吧？！他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因为他不是这种个性的男人，也更感兴趣于不“个性”的女子。
　　她就是这样的女子。时下流行的“第二眼美女”，正是为她创的称谓。她首先是“第一眼美女”，而“第二眼”仍是美女，可以只为她的眼睛。他从她眼睛里读出的，有两个字：自然。
　　和自然的眼睛对视是需要勇气的。越自然的东西越是接近事物的本质，越自然的眼睛越能看出真实的个性，而每一种真性情都有着最慑人的魅力。她就像一个毫不掩饰的邻家小妹，随意的坐在同一个都市的同一辆公车上，那份美丽，有心者如他发现时，几乎都不忍看了。
　　美丽的事物是谁都喜爱的。他认识一个帅哥，极受异性的青睐，换起女朋友来不眨眼。他对其中一个说起自己同时还与另外的女孩保持关系时，得到的是深情的凝望和诚挚的话语：“你不会的；你不是那种人。”她是真的了解而信任他吗？还是真心的期盼和争取，能与表里同样美丽的异性相伴？
　　就像在网上点击文章，如果不是无聊，他从来只挑那些有品味的标题。如果文章的内容也好，那就是一篇好文章；如果文章的内容不够好，那么起码它有一个好标题。对于人来说，美丽本来就是一种好内容，而美丽的人并不因为美丽就失去了其他内容。他很想认识她，就因为她的美丽。
　　如果她的内在也好，那么她就是一位佳人。如果她还在成熟中，那么起码她很美丽。
　　对视时站起身走过去，“嗨”……也许一切就像点击一下鼠标那样简单，但是他不敢冒险。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知道一个男作家的科幻小说题目不会超过四个字，大多简单无味，但是畅销；他还知道一个女作家的言情小说题目不会少于六个字，全都风趣盎然，同样畅销。当内容已被确知精彩时，标题也就成了点缀，雅俗优劣都无妨。但那是出版界的美事。在浩瀚世间，当和其他陌生人像网上的文章一样互不确知内容时，形象也就成了惟一可供估测的标题。他知道好文章的标准，也不怀疑自己的才华，但是对个人的形象缺乏信心。英俊或者挺拔，那正是他没有的东西。他想如果是自己在电脑屏幕前，如果不细细用心品味，也不会轻易点开那样的地方。
　　如果天魔在，一定这么呛他：你看那边那个女孩好吧？你不能追求到她，因为你们没有缘。不信？去吧。你们互不相识，不同公司，不同工作，不同居住区，不同生活圈子。没有人为你们相互介绍，无法进一步交往，不能沟通。你上前搭识她，此时期她的心里会是认为爱要随缘，等待她的白马王子降临呢，还是会觉得上来搭讪的陌生男人是危险动物，绝对规避呢？无论如何，由于女子的羞涩或矜持或其他该死的什么，会有技巧或无技巧的杀死你的期望。等着吧，她会成熟的，但是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她对你已经没有好感，而且你再也见不到她。你们也许是世上最般配的一对，如果你们本来不相识而巧合的同公司同工作同居住区或同生活圈子从而必然的偶然相识，当你追求她而她成熟时，就能浪漫温馨美满幸福。但是你不能追求到她，因为你们互不相识，不同公司不同工作不同居住区不同生活圈子。你们没有缘。
　　天魔是个变态的东西，从来都以为男子想与女子相识就是想追求她。他不再想他，但是不能不想他会说的那些话。这样拘束的活着好累。他
　　扭动僵硬的头颈，小幅度的转向窗外，尝试欣赏别的美丽。有一点几乎可以肯定，缘就是现实中人们正常交往的可能性，未必浪漫，绝对存在。而这样的偶然遇到和必然错过，正说明了他们无缘。
　　车到站了，应该下了。不会再有机会。有时真希望世界是互联的，每个人都可以轻松的打开文章，或者随时迎接另一只鼠标的点击。他中断所有想法，包括对不能正常接触的遗憾，毅然的离开。
　　也许有过那么一瞬，当他起身时，那个女子的目光忽然不再自然。她的眼神会若即若离的对着他远去的方向。有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轻微的叹息。
　　这样的事情一定在都市的公车上发生过很多次吧。

　　199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