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宠（重生）》今年鱼

6、折扇

　　用过早膳，薛汀兰和姨娘坐在次间。

　　空气幽静，桂枝给薛汀兰染指甲。琉璃球罐里装着豆蔻色指甲膏，清香淡雅，细腻润滑。修剪指甲，清洗，涂油，上色。纤细白皙的双手，顿时多了韵味，多了妩媚与娇俏。

　　桂枝是林姨娘的贴身婢女，长得温婉，说话做事细心体贴，薛汀兰很喜欢她。

　　她还学过医术，针灸推拿都会些。昨夜给薛汀兰弄过艾灸，艾灸后的腰背暖乎乎的，松快不少。薛汀兰看到姨娘身边有这么一位妥当人照顾，心里甚是安定。

　　她是希望姨娘这一世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如今孩子未出世，她内心的那一份恐惧就放不下。

　　薛汀兰抬起双手横看竖看，心里喜欢现在的手，很是好看，她抬起眸子道，“姨娘，肚子里的小家伙怎么样？有没有闹你？”

　　林姨娘拿帕子擦擦手，笑道：“闹是肯定闹，比怀你的时候还要闹，都说是个小公子，姨娘我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了，就想来个小公子，国公爷也希望是个小公子。”

　　小厮抱着一个木箱进来，箱子里都是摞得整齐的书籍。全是话本子，从京都送过来的，国公爷叫人书行搜集的。

　　林姨娘是个待不住的，在府里找不到什么趣事，总想往外边跑，国公爷没办法，就找人四处找些话本子，给她解解闷。

　　薛汀兰简单翻了几本，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什么才子佳人、郎君仙女、书生女妖之类的。

　　前世她在郡王府闲闷的时候，就看了许多打发时间，祝熙讨好她时，帮她收集好几箱，找人在她屋里立了两个书架子。薛汀兰看过结局各式各样的，悲欢离合的都有。因国公爷主动叮嘱的，姨娘这箱子的话本子都是欢喜结局。

　　薛汀兰从小厮嘴里听完父亲做的事，心里有些想笑，但看到双亲感情好，心里确实高兴。

　　＊
　　东街，是漠城最繁华的一条街，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入街口是一座双层飞檐单门，门上高悬‘东街’的行书字体牌匾。

　　街道十分宽阔，先是一条长街，然后到了一个岔道，分为左右两条街，两条街尽头相通，围成一个圆，圆街空出来的中部，面积宽敞，满是散装的小商贩摊位，应用尽有，吃穿都有。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楼粥铺，医馆，高楼店铺虽不比京都繁多丰富华丽，却不似薛汀兰想象中的荒凉。

　　最大最高的酒楼，当数悦来楼，悦来楼开在左街，这里悦来楼的物价便宜于京都，规模较小，四楼环绕，每楼三层高。右街还有薛汀兰喜欢的宝琦阁，是东街最大最好的珠宝阁。

　　路过悦来楼时，头上一道熟悉的声音，有人在喊‘陆厅’，连续好几声，一声比一声响亮。薛汀兰往上一瞧，一扇四方窗大开，看到沈聘的脸。

　　红木花窗，还有那个尊贵男人的身影。

　　薛汀兰心微微一悸。

　　沈聘喊她上去，她站在原地不动，人来人往，陆羽护在旁边，避免行人冲撞她，新月问她要不要进悦来楼，她说等等。

　　半盏茶的时间，来了一位衣着光鲜的美人，说是公子吩咐，叫她上去。

　　等来李衡的允许，薛汀兰跟着领路的美人，来到二楼雅间。

　　沈聘迎到了门口，态度热切，眼里惊艳，“原来你穿女人的衣服是这样，我刚才差点以为是别人。”

　　“以后还是不要像方才一样，在大街上喊我。”薛汀兰道。

　　“街上那么吵，我不大声点，你听不到啊。”沈聘见她蹙眉，笑着妥协，“行，以后小声点。”

　　碧画面露不愉地看着门口的两人，插话进来，“姑娘，进去吧，再不进去就失礼了。”

　　从来都是别人等王爷，这哪来的丫头片子，仗着几分姿色，让王爷久等，真是不识抬举，不懂规矩。

　　薛汀兰能感到碧画对她的不喜，方才面前的女人在楼下时，曾仔细露骨的打量她，带着探究与衡量。她能感到对方对她的嘲弄轻视，高高在上的，这使她心头不快。

　　她，在李衡身边，是什么身份？什么样的存在？

　　入了雅间的碧画，恭恭敬敬，温柔妥当，丝毫不见方才的傲慢。

　　“拜见王爷。”薛汀兰行了礼。

　　李衡用过早膳，换到茶桌旁，盘腿席地，动作熟练优雅，正在泡茶。

　　见薛汀兰进来，叫她在对面的雅座坐下。

　　雅间安静，水雾袅袅，茶香四溢。

　　李衡撩起袖子，递来茶盏，“寻到亲人了？”

　　薛汀兰接过茶盏，放下，“是。”

　　‘陆厅’是个假名，听着就不像姑娘家用的名字，薛汀兰等着他问名字，问她住在哪儿，问她寻的什么亲人。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只字不提。

　　知道对面寡言寡语的性子，薛汀兰喝着茶，打破宁静：“听闻漠城有好些好玩的地方，王爷可有想去的地方？”

　　“ 哦？说说。”李衡挑眉道。

　　对上他凝视深邃的眼眸，薛汀兰把脸颊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

　　“北边的桃山，这时去正好，还能看到满山桃花。”

　　“西郊的飞仙塔，上面有许多文人墨客填的诗词，特别是王爷知己探花郎萧渊的笔墨，飞仙塔附近有一湖，名为长宁湖，湖鱼活泼，给钱给湖主，捞了鱼，找两个好友，再去附近的庄园烧烤，也是一番趣味。”

　　李衡翻开折扇，漫不经心，“你如何觉得萧渊是我的知己？”

　　“王爷是忘了月牙湖一事吗？那块石碑如今就在湖边。”薛汀兰看了一眼摇摆的折扇。

　　某年，端王爷李衡在京都的月牙湖游湖，船中喝酒半醉，听闻湖面上铮铮琴音，一时心痒，便在湖上一番舞剑，几船湖中，银剑留影，红衣公子衣袂飘飘，来去如仙。

　　琴音停，舞剑止，甚是默契。李衡邀弹琴的人入船，当时这位在月牙湖奏琴的人，就是当年探花郎萧渊。

　　两位公子容貌俊美，各有千秋，平时就容易引人注意，湖上的这一番动静，自然落入不少人眼中。只见二人一船饮酒，李衡喊人找来一块巨大的石碑，他和萧渊各自在石碑上刻下名字，石碑立在月牙湖岸边，作为此生遇知己的纪念。

　　这件事，被写成了一个故事，在京都流传开来，于是，众所周知，端王爷与探花郎萧渊互为知己。

　　李衡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讽刺的笑意，转了一下茶壶的方向，道：“还有呢？”

　　薛汀兰喝了口茶，继续道，“东郊的水云石窟，听闻石窟里的壁画，美奂美轮，丰富多彩，是水云门子的弟子们所画，是水云石窟名字的由来。”

　　“琅琊山庄的马场，是漠城最大的马场，打马球，赛马，蹴鞠，射箭，擂台比武，这些都可以玩，有时候还可以看漠城的郎君女郎们比赛。”

　　立在旁边的杨端眉毛一抬，琅琊山庄可是爷的产业。

　　李衡目光落在薛汀兰的手指，翡翠茶杯在女人的指中流转，绿意与白皙相衬，有些心痒。脑中突然划过梦里那双握笔的柔荑，然后是柔软的身体，心神震荡，低垂的眸色变得深沉，嘴唇抿直。

　　胸腔一股烦躁无端涌起，他握着折扇，手腕旋转，风变得又急又快。

　　薛汀兰：“王爷如果有兴趣，有时间，这两日可以先去桃山，要不然满山桃花过了季节，想看就要等到明年了。”

　　“桃花不是没见过，不稀奇。”李衡不感兴趣。

　　“京都满山桃花多而普遍，但在漠城，这是唯一一座开满桃花的山，物以稀为贵，在漠城，算是一处盛景，对漠城的百姓来说，就是稀奇。再而，漠城民风不同，赏花的方式也不同，热闹自然也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热闹？”依然还是不感兴趣。

　　“小女没去过，有什么热闹去了才知。”

　　李衡合上又打开折扇，坐姿慵懒，他扇了扇风，转眼抓到女人盯看折扇的眼神。

　　被抓到眼神的薛汀兰也不慌，只笑了笑，“王爷，这扇子上的字写得真好。”

　　“我的字自然好。”

　　“京都书行有卖王爷的字帖。”薛汀兰道，“不知多少人对王爷的笔墨求之不得。”

　　“听你这么说，可是写过我的字帖？”

　　“是写过一些。”她模糊道。

　　“喜欢我的笔墨？”李衡把折扇递给薛汀兰，让她接着，“赏给你了。”

　　没想到他突然给她送东西，只因为几句话，她的脸突然有点烧，接了后拱手行礼，“多谢王爷赏赐。”

　　李衡：“我多的是，不缺这一把。”

　　这天，薛汀兰回府之后，特意派人找来一个漆红色雕花长木盒，用了宣纸把折扇包好，放入盒中，再收到平时放私人贵重物品的柜子里。

　　＊
　　漠城从乌金国夺回的时候，矛盾诸多，有考虑把它作为封地封给宗室，宗室们都避之，最后作为封地的想法不了了之。

　　当初，漠城刚夺回的时候，大战乱没有，小战乱不断，或是山匪起义，或是别国居心叵测，混在百姓之中，搞起战乱。李衡派宁国公薛远镇守漠城，是为了平内攘外，至少先有一个安定的环境，百姓才不会流失。

　　李衡在这里安置产业，从马场酒楼书院，到医馆药田茶行等。当然，并不是他亲临此地，他当初只管派人过来，都是具有这方面才干的能手。

　　其中主要负责漠城产业的主事人，得了消息，前来拜访，两人正在书房议事。

　　赵放容貌清秀，白衣胜雪，看着像一位白书生，扔到书院里，不会有人觉得他曾经上过战场，曾在血雨腥风摸爬滚打过，他坐在轮椅中，手里盘着核桃，“王爷如果只是为了自己，从这里获得利益，那就容易，若是为了整个漠城，使漠城像京都一样，亦或是京都的一半，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

　　“再说，漠城不仅只有大粱的子民。”

　　李衡靠在椅子中，他的手指把玩一支白云狼毫毛笔，毛笔在指尖飞快旋转，只留下虚影：“在漠城定居的不只是大粱的子民，还有来自别国，但只要在大粱入了户，就是大粱的子民。”

　　李衡一双乌墨的眼眸合上，声音慵懒缓慢道：“或许融合起来没那么理想，只愿他们能在漠城安居乐业，最好，漠城能与别国有经济来往，他们给我们提供所需的货物，我们也能把我们自己生产的东西卖出去，货物流通起来，经济也就能流通。”

　　“货币流通顺畅，吸引来到此地的人越来越多，其他规划自然就可以发展起来。”

　　“要让来到这里的人有利可图，且还是长期利益，他们才会长留此地。”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

　　赵放：“王爷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王爷，能否问一句，你要在漠城停留多久？”
　　李衡摸了摸毛笔光滑的毫毛：“还未知。”

　　赵放笑了笑，“听闻秦老太太最近常常办宴，替你相看贵女，你突然跑到漠城，不会是为了躲她吧。”

　　手中的毛笔停止转动，李衡把毛笔放回白玉麒麟笔架上，想起在京都，外祖母给他看的一幅幅贵女的画像，顿时有些无奈，瞧着赵放听八卦的模样，“怎么？你也想替本王相看？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至今还未娶妻，倒不如先给你自己相看。”

　　赵放笑意收敛，“算我多嘴。”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晴天碧云。

　　他转头看向立在身旁的人，眉眼带笑：“桃山的花过些日子要谢了，在下藏了两壶好酒，王爷可要一同去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