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大调的骑士之歌[西幻]》武尧

12、冰凉的历史

　　与此同时，黑魔域的太阳恰好隐没进无边的黑森林里，其实那灰色的太阳升起与降落并没有区别，只是告诉黑魔域里的魔怪们一天过去了。

　　阿伯西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周身被结界束缚，不得离开这狭小的地牢半步。

　　他讨厌这里，黑魔域常年被浓雾覆盖，色调除了黑就是灰，天空由深灰和紫色杂糅成怪异的黑紫色，冷到连艳阳高照的夏日都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给人一种身处无边死海的感觉。

　　地牢远处传来脚步声，阿伯西警觉地眯起眼，但毫不畏惧：“下毒后再把我绑过来，是想让我替你背锅吗？”

　　“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有趣便提前来了个小恶作剧，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八世的命也还在不是么。”

　　走来的是一名男孩，看上去十五六岁，他如阿伯西一般清瘦，却比阿伯西高出一个头，眉眼秀气，注视他人的时候三分狡黠，五分含情脉脉，还有两分是藏在深处的疯狂，属最勾人的那种相貌。

　　他抓住铁栏，侧头靠在铁杆的缝隙间，一双含情眼盯着阿伯西：“那个紫罗兰八世真的很弱，陪读也蠢到不行，对吧，哥哥？”

　　少年故意将“哥哥”二字拉得很长，阿伯西听了一阵反感：“那两个女孩也是你杀的吧？”

　　“嗯哼。”弟弟勾唇一笑。

　　阿伯西的脸慢慢爬上怒气：“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居然直接在学校里动手。”

　　弟弟无奈地摊摊手：“我也是太饿了才会忍不住吃人的嘛！不愧是布莱弗斯，招的女孩都是极品······”

　　“亚弗！”这句话踩了阿伯西的雷区，他怒吼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去布莱弗斯也不要对贵族下手！你为什么不听话？！”

　　亚弗神色一凛：“那哥为什么不遵守承诺，上十年不来看我呢？考进布莱弗斯是什么意思？对着八世少爷像狗一样摇尾巴又是什么意思呢？”

　　阿伯西的怒火被勾起：“我不去接近贵族拿什么重振家族？拿什么救你这个混蛋？！”

　　亚弗黑起脸不说话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着，氛围降至冰点，跟黑魔域的背景很搭。

　　许久，亚弗先松了这口火，重新挂上幅笑容：“以后不必再麻烦哥了，魔王说我只要干掉一位少爷就帮我重振家族。”

　　阿伯西脸色骤变：“你加入了黑魔叛军！”

　　亚弗摊摊手：“哥把我丢在这里的那一刻就该想到啊。”

　　“你知道叛军的下场吗！”

　　“知道啊，肉身尽灭、魂飞魄散、永远到不了来世。”

　　“那你还······”阿伯西气得说不出话，他努力压抑住怒气，尽可能地心平气和地跟亚弗说话，“亚弗，如果你是因为恨我才这样做，我现在就把命给你，你不要······”

　　“我怎么会跟哥哥赌气呢？我想哥想得快疯了。”亚弗宠溺地摇摇头，下一秒，他动用法力，整个人从铁栏里像一阵烟般穿了过来。

　　亚弗朝阿伯西伸出手，后者下意识地后退，但身后是冷冰冰的墙壁。

　　看见阿伯西躲避，亚弗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三秒，紧接着轻轻抚上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哥，这三年来你顶着家族和我两边的压力四处奔波，辛苦了。”

　　这分明是亲昵的举动，但阿伯西直觉得一阵寒气从底而起，连血液都好似凝固。

　　亚弗的唇好冰，冰得像具尸体。

　　“我加入叛党没有任何理由。”亚弗眉眼弯弯，“只是出于对强大力量的崇拜与追随。”

　　阿伯西没有说话，他只觉得这个吻让他不寒而栗。

　　“我会取下八世的人头，然后帮哥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家族，把以前的迂腐、不公全部替换成忠诚的新血液。”

　　阿伯西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哪里是想帮我啊，你是想杀人······”

　　亚弗没有说话，摸了摸阿伯西的脑袋，随后与他拉开距离，出了牢门，向远处的黑暗渐渐隐没。

　　“亚弗！回来！”亚弗周身的寒气撤走，阿伯西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朝着亚弗远去的方向大吼，“你必死无疑！给我回来！”

　　但亚弗像是聋了一般，没有任何回应，离去之快好似从未来过。

　　*
　　布莱弗斯学院，魔法课。

　　今天的课程是学习如何运用魔力将一枚硬币平稳地移动十米，第一节课照常讲理论，第二节课艾娥妮演示了一遍，便组织学生上手操作。

　　如果放在最厉害的一班里，挪一个沙发都不是问题，但10班这群牛鬼蛇神们只能从最基本的开始。

　　艾娥妮一边来回走动一边帮学生们纠正错误道：“咱们不用跟火箭班的比，稳扎稳打，进度慢一点，最后的结局都是差不多的，毕竟毕业不难，成为顶尖才难。”

　　当然，塔米知道，这话是说给教室里其他学生听的。

　　因为她与别人格格不入，到现在甚至还没学会让魔力流动起来！

　　艾娥妮时不时往塔米这瞟一眼，每每都是失望地叹息，渐渐地，她不再去看塔米。

　　能教的她都教了，还是什么都不会的话只能是血统问题了，真不理解紫罗兰家族为什么找她当陪读。

　　“叩叩叩。”

　　就在艾娥妮走神时，一阵叩门声把她拉回现实。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莫织斜靠在门口，一手推了推金丝眼镜，一手朝塔米勾了勾食指道：“塔米同学，请你出来一下。”

　　艾娥妮还以为塔米惹了什么事，连忙道：“莫织老师，塔米还没有掌握魔力流动，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

　　“以后塔米不用上魔法课了。”

　　莫织一语震惊全班人，艾娥妮缓了好一会才带着确认的语气问道：“您说······什么？”

　　莫织朝艾娥妮温柔一笑：“我说，塔米以后不用上魔法课了，所有魔法课的时间都来我这学体术，我单独辅导。”

　　紧接着他又朝塔米扬扬下巴：“快出来啊。”

　　“啊······好。”塔米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行一步跟着莫织走出了教室。

　　一路上，塔米的疑问跟止不住的洪水般涌向莫织：“老师，这是为什么？”

　　莫织的声音宛如热汤，还是那么轻柔和煦，眉眼却挂上一丝纠结：“塔米，我要告诉你很多事，你做好心理准备，首先声明，你可以拒绝一切学校给你的任务。”

　　塔米紧张起来：“好的，您说吧。”

　　“你的血检出来了，天赋确实是融血。”莫织说着，停顿了一会，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语，便偏头看向塔米，想知道她是什么反应。

　　但塔米也望着莫织，在等他的下文。

　　莫织见她毫无反应，有些意外：“你不惊讶吗？”

　　“不······恰好相反。”塔米将手掌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着砰砰律动，“我现在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老师请继续，我有什么任务？”

　　莫织干咳了一声，随后正色道：“有人要杀卡维尔。”

　　塔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果然是谋杀！他是谁！”

　　“目前不知道，但我们预测他很快就会出现。先进去吧。”

　　不知不觉，二人已来到了一个隐蔽处的训练馆，莫织将手抚上大门，大门像是受到某种感应后缓缓打开了。

　　莫织收回手：“这个门只有我才能打开，先进去，我再跟你细说。”

　　塔米暂时压住心头疑问，踏入这扇门的一刻却被扑面而来的热烈气息所迷住。

　　这一秒，她的脑海里翻涌过许多声音与画面：骑士流着血挥动长剑、魔法师耗尽最后的魔力护全婴儿、人在绝境里声嘶力竭的喊叫、肉搏时拳头击打骨头的声音······

　　明明这里空无一人，她却好似什么都看见了。

　　大脑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塔米竟一时跟犯了癔症般灵魂出窍了。

　　而后，莫织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拍，塔米一个恍惚回过神，不解地看向莫织。

　　“看来你跟这间武馆有缘。”莫织笑了，笑容如同春日的细雨，“刚才你看到的，是在这里训练过的人。”

　　“他们都死了吗？”塔米问，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不好的问题，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是，牺牲了，在上一场世纪战争里。”莫织并没有为塔米的失言而恼怒，“他们牺牲后，灵魂回到了这里，化作无形的魔力，守护这所学校。”

　　塔米听得有些出神，感觉自己好似踏入了一个神圣庄严的墓地，埋的都是英雄。

　　于是，她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朝这间武馆鞠了个躬。

　　莫织看着她，心里腾升起一股欣慰，塔米会是块好木，但需要特别的方法来雕琢。

　　“塔米，这些英雄死于跟黑魔叛军的战斗里。”莫织向前迈出一步，抚摸一个用来练拳的木桩，“十三年前，黑魔叛军向魔法大陆发动战争，魔法大陆的所有骑士、法师与黑魔叛军奋战了五个月，最后两败俱伤，魔法大陆险胜。”

　　塔米凝重地点点头，她生于和平年代，从不知道魔法大陆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黑魔叛军元气大伤，从此避退人间，但黑暗势力并未根除，他们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卷土重来。”

　　塔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要杀少爷的人是······”

　　“对，就是黑魔叛军。”莫织的笑容此刻完全收起，“他们决定从魔法师的新生代下手，从根本上遏制魔法大陆的进步。”

　　塔米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我们的情报部通过长达十几年的调查后得出结论，校外失踪案可能是黑魔叛军的一种示威。”

　　塔米的连忙接下句：“校内动手是变向宣战！”

　　莫织笑着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塔米小心翼翼问：“那么老师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是我需要，是魔法大陆需要你。”莫织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融血天赋实在太稀有了，整个西特大陆找不出十个，我们需要培养你。”

　　“可是我对魔法一窍不通啊！”塔米回想起惨不忍睹的魔法课经历，打起了退堂鼓。

　　谁料莫织摇摇头，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不用懂。”

　　“你要做的，是成为一名骑士。”